我大惊失色，“我把弟有这么厉害？”陈生神秘一笑，“这话眼下却是不便说。”我疑惑不已，但想陈生自然有他的道理，便又问道：“大哥你看得这么清楚，那也能破这门步法吧？”陈生摇了摇头，“所谓旁观者清，若我自己亲身临敌，看到的又不一样了——对了，你刚不是问武林中有哪七人是绝顶高手吗？”
我的心思立马被吸引过去，连连点头，“对啊，哪七位？”陈生深吸一口气，悠然神往道：“其实天下高手何止七位，只是十八年前泰山之会上，天下高手云集，最后公选出了七位。高手排名，自百年前便已有之，时代久远的我们不提也罢，直说数十年前，武林以‘天影老人’楚无魂，‘阳教’教主风自我，逍遥岛‘孤月仙子’三人为尊。其中又以‘天影老人’为公认的武林第一高手，他不仅武功绝顶，而且是古往今来第一铸剑大师，生平共铸造了九件兵器。”
我被这武林轶事深深吸引，忙问：“哪九件？”“第一件和第二件是‘天影老人’自己中年使用的兵器，是为‘无情刀’‘销魂剑’，后来武林‘三圣四绝’中刀圣殷步血，剑绝何云峰分别承继了无情刀销魂剑。另外七件便是‘七神兵’。”
“‘七神兵’？什么是‘七神兵’？”
“是暗合北斗七星的七件神兵利器，其中又以‘莫璇刀’、‘离衡剑’最为著名，‘天影老人’之孙楚血以莫璇刀名震天下，他和风凌月一起创建的‘杀手堂’替天行道，专管天下不平事，是为百年来最不为世人理解，而在我心中却最为钦佩的人。”
我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被理解？”陈生含了十二分的敬佩，“‘杀手堂’共有七位高手，然而除了风凌月和楚血，其他五人虽然也都是武林绝顶高手，但却都是化名，进入杀手堂之前的事迹也少有人知道。他们行事不循常理，不为名利，冷血无情，就像是上天派下来的杀手。他们杀人无数，其中不乏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虽然那些人最终被曝光生平劣迹，但出于对杀手堂的畏惧，以及杀手堂的桀骜不群，所以天下少有人真正理解和正视他们。然而在我心中，他们一生就像看不到阳光的影子，却把阳光给了很多人，他们的行为举止虽然在外人看来离经叛道，然而在我眼里却是至真至性。”
我还待再问，陈生忽然一笑，“破绽已出，即使他们五人合力，也补不了了。”只闻何老儿长长一笑，“多谢小兄弟！”只见何老儿已把烟杆插在腰间，左手用指，右手出掌，左手指风萧然，右手劈天裂地，只数个回合间，已将三人击倒。另外两人也分别受了一指一掌，二人对望一眼，一齐出掌，将何老儿往后逼了一逼，急忙撤步向后逃去，顷刻间消失在丛林中。
子超兀自在走个不停，何老儿走上前，向子超腰间一拍，我心中一惊已闻陈生道：“老爷子是在帮你把弟。”谁知子超脚步一错，何老儿竟没拍到，何老儿老眉深皱，“小兄弟，你按自己习得的心法把真气归元，‘先天步’踏一个周天。”只见子超又踏了一刻钟，终于停下脚步，踉踉跄跄快到摔倒，我急忙冲上去，何老儿已一把扶住子超，伸出右掌抵在子超后心，“我注入真气帮你把真气归元，你自己也吐纳。”见我过来，又道：“先别跟他说话。”
我忙点了点头，“聆儿的情况我现在不知道，但你不要着急，她暂时是没有什么危险的。”我心中疑惑，却不敢多问，只见子超吐纳了几下，脸色渐渐平复，睁开眼看到我一脸关切，笑道：“大哥，小弟在你面前献丑了。”我一时间羞惭不已，先前大他两个月的优越感已荡然无存，咳了两声勉强，“多亏了兄弟了。”子超郝然一笑，“大哥哪里话，我们既然结拜了兄弟，自然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心中仍是羞惭，暗忖道：“你这么厉害，我哪里还算什么大哥。”不觉暗暗发狠，一定要努力练习，修得一身本领，不能输给我这个把弟。心中又是分外感动，一把握住子超的手，“兄弟，你我生死与共，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然而我心中却诚恳无比，又分外豪迈，从此以后有这么一个兄弟，再也不孤单了。
子超一张脸憋得通红，狠狠点了下头，何老儿却忽然叹息了一声，“无论今后遇到什么事，你们兄弟二人都要记得今天的话，能做一辈子的兄弟，便是人生一大幸事！”何老儿说的很诚恳，我听起来心中很沉重，细细咀嚼着他说的话，子超亦是如此，彼此对望了一眼，都暗自点了下头。
陈生也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老爷子的话你也许现在还不懂，只希望以后能常常想起来就好，事事往往开头美好，而结局潦倒，世事无常，但心中要有一把尺，要能存下坚持两个字。”
我深以为然，又想起来刚才还有很多话没说完，忍不住又想问陈生，陈生微微一笑，“武林的事慢慢我在告诉你，现在是没时间了。”说完何老儿已走到一名黑衣人面前，摘下他的面罩，只见他四十多年纪，一双大眼狠狠盯着何老儿。
何老儿眼中寒光一绽，“常老二怎么有你这么不成器的传人，但我念在一点香火之情，可以留给你一条生路。”那人眼中火光一闪，复又一脸凶恶，“你已废了我一条手臂，还说什么香火之情。”何老儿冷冷一笑，“你助纣为虐，又杀了我一名弟子，我只废了你一条手臂，难道还不算么？”那人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了下，沉声道：“你真的能给我一条活路？”
何老儿一脸傲气，“别人不知道，你是常老二的传人，还不知道我么，姓何的虽然没有什么威名，但说话还不是放空气。”那人冷冷一笑，“前辈又何必自谦，前辈的话我信了，只是……”何老儿略一蹙眉，“你们不过是收了人的钱财，又不是常做的杀手，难道还要讲什么职业道德吗？”那人却不说话，只把眼扫视了一眼两旁，何老儿见状似已明了，“你若告诉我实情，我自然能帮你了结。”
那人笑声中还带着疼痛，“前辈不出江湖已久，居然还是如何老辣，我所知不多，只知道若我们得手，就到庆州功德坊交人，联络我们的人是莫须俞，接收的人以及是谁谁策划的这件事我都不清楚。”
何老儿点了点头，陈生道：“他的话信得过吗？”何老儿眼中含了一丝冷意，“他纵然不怕我回头找他，也怕他师父，常老二要是知道这件事，只怕从此江湖再难有他容身之地，所以断然不敢向我撒谎。”说话右手二指虚点两下，我还没反应过来，已听见两声闷哼，先前倒下的两个黑衣人一阵颤抖，便像软泥一样瘫倒。
我心头大惊，虽然先前也有看到何老儿出手伤人，但我看得并不真切，此刻看见他说话之间杀了两个人，我心中一阵战栗，这是平时和我随意开玩笑的何老儿吗。这两个人就在我身边不远，他们头上有一个血孔，鲜血像泉水汩汩冒出，不比上次在夜间，此刻看得清清楚楚，我的胃像翻江倒海似的，忍不住一下子吐了出来。
何老儿冷冷看着我，沉声道：“这便是江湖，生死都在一瞬之间，命如草芥，这样的江湖，并不是一个你以为只有美好的世界，它充满血腥、凶险、仇恨、厮杀，这样的一个江湖，你还愿意进来吗？”
我拼命忍住，看着何老儿，认真地点了点头，几乎是从齿缝中冒出，“老头子，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死人了。”何老儿眼中闪过一缕复杂的光芒，“你不怕？”
我从没有像这一刻这么认真，似乎都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怕，却不会畏惧。因为，这里也有正义，也有兄弟，也有像你这样，付出一切愿意来帮助别人的侠客。有阳光的地方一定有影子，有影子的地方也一定有阳光，我相信无论我是影子还是阳光，都能做一个帮助别人的人。”
“哈哈哈——”何老儿仰天长笑，笑到眼泪都流出来，然而他什么也没说，只用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那黑衣人也笑了起来，我不知道他是在笑我轻狂，还是别的什么，何老儿解开他的穴道，他一拐一拐走了。
何老儿真起身望着无边的夜色，悠然一叹，“无论人世如何沧桑，世事哪般变幻，这个江湖，这个江湖的情，仍然不会断。”他看了一眼我和子超，眼中满是笑意，“走，我们去庆州！”我眼中一亮，大声道：“好，快去快去！”心中暗暗叮咛，“聆儿别怕，哥哥这就来救你。”
陈生道：“老爷子，眼下我们三人都走不快，您先在前面走，我们随后跟来”
何老儿点了点头，“也罢，你们找辆马车，你运转周天，大约天亮时便能回复几层功力，也足以保护他们了，我在前面先行。”我看着何老儿，一夜的拼斗，他身上也伤了好几处，我心中很是不忍，“何爷爷，您没事吧。”
何老儿哈哈一笑，“吃了我多少年的白食，最近总算是有点良心了，放心吧，老头子这把骨头还硬朗着了，路上听你大哥的话。”我狠狠点了下头，何老儿像一阵旋风，转眼便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