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雨戏
“早。”凌轩澈淡淡应道,眼睛望了一眼楼上,“她醒了么?”
“还没有,要我去叫她吗?”张婶问着。
“不了。”凌轩澈端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让她睡吧。”
他尚且不打算吵醒那个柔软的小女孩,他还想着去看看他的睡相。
“澈!我回来了!”一个超大的嗓门在客厅响起,凌轩澈差一点将嘴里的牛奶喷出来,轻咳着望向门口,就看到一个拖着行李的男人站在了门口,咧着嘴冲他笑着。
“……墨?”凌轩澈眯起眼睛瞧着眼前的家伙,一身黑色休闲装配上纯黑色的墨镜,他简直像个从拉斯维加斯回来的黑社会老大。“你怎么……”
怎么会现在回来?
这家伙一向行踪不定,凌轩澈疑惑于他的忽然回归,并且是在这样的天气里,这样的一个突兀的清晨。
“啊张婶,你真是好,居然可以猜到我没有吃早餐……”盯着桌子上的小盘子,墨琦笙好看的眉毛纠结起来,一脸笑意,“还准备了两份,真是贴心……”
“喂,喂,你等等。”凌轩澈皱着眉看着眼前这位突然出现的好友,似乎察觉了哪些不对劲,“你这样子是刚下飞机吧,怎么不回你自己那里去?”
“呃……”墨琦笙去拿果汁的手瞬间僵住,满脸黑线。
澈这家伙,永远都是这么聪明。
楼上忽然传来一串急切的脚步声,一个白色娇小的身影急匆匆下楼,在看到凌轩澈的那一刻开始聒噪,“为什么都不叫我起床,我今天去片场又要迟到了,还有我的衣服,怎么……”
话说到一半就打住,洛阡雅忽然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大大的客厅里多了一个全身黑色的男人,正拿打量的目光看着她。
凌轩澈回头,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眼神就软下来,唇边带了些宠溺:“醒了?下来吧。”
洛阡雅从愣神中回过神,闭了嘴,乖乖从楼上走了下来。
在房间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她昨天的那身衣服,她只好继续裹着昨晚那件浴袍下楼。
“哈哈。”愣在一边的墨琦笙终于忍不住咧嘴开始笑,“澈,真不像你的风格,居然金屋藏娇啊……”目光将女孩从头打量到尾,墨琦笙神情僵了一下,继而笑得愈加神秘,这女孩刚刚睡醒,还是一脸惺忪的样子,可就是那睡态都让人垂涎三分,清纯娇羞得可以捏出水来。
洛阡雅脸一红,不明所以地看着墨琦笙。凌轩澈却护短似的伸出长臂,不由分说将她娇小的身子揽进了怀里,“这好像不关你的事。”
看着好友有些铁青的脸色,墨琦笙好笑地摇摇头,礼貌地冲洛阡雅伸出手去:“你好,我是墨琦笙,澈的好朋友。”
有些迟疑地伸出右手握了一下,感受到了男人温热的掌心:“洛阡雅。”
“认识了么?认识了我就带她先走。”凌轩澈对墨琦笙这样见到美女就异常殷勤的习惯依旧不满。
“这个离认识可是还有很大一段距离。”墨琦笙挑挑眉,回味着刚刚手中女孩软软的手指,“这样,我先吃个早餐,你们有事就先处理,OK?”还没等凌轩澈回话就一屁股坐在了餐桌上,如果凌轩澈的目光可以杀人,墨琦笙早就被千刀万剐。
“你先去片场,记得带伞。”
大门外,凌轩澈吩咐了司机先把她送到公司去,而自己随后到。
他有一种预感,墨琦笙这样突兀的回来总会有原因,而更加重要的是,上次他口中的那些消息对他来说太过重要,他急于知道。
“我能不能……能不能自己打车去?”扒着车门迟迟不坐进去,洛阡雅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样坐着他的车去公司太过招摇,她试探性地问着,生怕又触怒他。
已经转过身的凌轩澈微微皱眉,回过身来看着她,她眼底的晶莹透露了她的小心思。
“你最好祈祷一下吧,我决定下一次亲自抱你去公司。”在她唇上偷了个香,凌轩澈故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满意地看到她的眼睛慢慢瞪大,不可置信的模样。
直到转过身,唇边的笑意才忍不住荡漾开来。
如果没有墨琦笙,这绝对是个美妙无比的早晨。
半小时后,墨琦笙终于解决掉了两人份的早餐。
“怎么,你不打算跟我说说有关那位洛小姐的事?”擦擦嘴,墨琦笙笑得暧昧。
“我想你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比较好。”合上报纸,凌轩澈转开话题,“为什么一早就跑到我这里来?”
墨琦笙毫无办法地耸耸肩:“我没有家里钥匙。”
“什么?”凌轩澈皱眉。
“我爸妈给我在门上留了言,他们把所有的仆人遣回家,两个人跑到海滩度假去了。”墨琦笙脸上表情有些痛苦,“然后告诉我说,如果不爱回家,那就别回来了。”
愣了几秒,凌轩澈终于忍不住,一丝笑意绽开在了唇边。
“我只能说,伯父伯母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墨琦笙这家伙每次出门都不告而别,墨伯父每次都气得上火,这一次,他老人家总算是狠狠摆了自己儿子一道。
“所以,澈……”墨琦笙忽而合上手掌,以乞求的目光看着他。
凌轩澈看着他几秒,笑了笑,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不行。”
“不行?”墨琦笙几欲拍案而起,“喂,澈,你不会这么无情把,我现在身上所有的卡基本都刷爆了,你要是不收留我,我就只能去外面睡天桥了!”
目光重新回到报纸上,凌轩澈声音淡然:“放心,我会多提供你一点报纸供暖的,天桥晚上不会很冷。”
“你……”墨琦笙青筋暴起,想了想,又痞子一般地靠在了椅背上,邪邪笑了起来,“你不会……是怕我打扰你跟那位小姐的好事吧?”
像是被戳中软肋,凌轩澈脸色变了变,直接无视他的话。
“喂,原来你喜欢那种类型的啊,啧啧,果真是极品……”
“说够了么?”放下报纸,凌轩澈喝下最后一口牛奶,“说够了我要去公司了。”
套近乎无效,墨琦笙直想去死。
灵机一动,他忽而想起了一件事,在凌轩澈起身要走的瞬间,缓缓说道:“你对我没兴趣,但是,你还不至于对你父亲的线索也不敢兴趣吧,嗯?”
一句话就让凌轩澈顿在原地。
墨琦笙看着他僵住的背影,一抹玩味的笑浮上嘴角,他们之间早就知根知底,他同样知道凌轩澈的软肋。
在原地思虑良久,凌轩澈松开紧皱的眉,转过身去看他。
“如果你提供的消息没有用处的话,我保证会找你把人从这里丢出去。”
墨琦笙立马活跃起来,脸上溢满自信的笑,做了一个敬礼的姿势:“哦了,没问题!”
凌轩澈出生于一个豪门家庭,他的父亲凌天云,生前是华南区最大凌氏家族产业的唯一继承人,妻子早逝,只有凌轩澈一个儿子。十二年前在高速路上出了车祸,没有任何预兆,车子被撞得翻到了桥下,惨不忍睹,而肇事者却不翼而飞,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如此严重的车祸不可能对方毫无损伤,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是一场不计代价的预谋。
对方没有任何其他目的,唯一的目的,就是让凌天云再也活不过来。
彼时凌轩澈只有十岁,面对家庭的突然变故不知所措,来自媒体和社会各界的压力让凌氏集团的经营状况也一落千丈。十二年来他独自奋斗,终于在影视业创下自己的一片天,也终于开始有实力,去把当年的事搞清楚。
泡一杯咖啡在桌上,凌轩澈稳了稳心神,望着墨琦笙:“你可以说了。”
墨琦笙也终于正了正脸色,直接开始了正题:“十二年前那场意外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但是由于当时社会各界的压力,连警方都没敢深入调查,这一点,澈你是清楚的。”
凌轩澈点点头。
墨琦笙继续说道:“前不久我在拉斯维加斯遇到一个退休的老警员,他当时喝醉了,我这从他嘴里套出来一些情况。”说道这里他顿了顿,“澈,你的父亲当年养过一个情妇,你知道么?”
这句话让凌轩澈微微皱眉,片刻思索过后,他否认:“这不可能。”
“你的理由呢?”墨琦笙挑挑眉。
“理由就是我父亲对我母亲的感情很深,他单身多年,并没有沾染任何女人。”
墨琦笙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男人,苦笑了两下:“如果你一直抱着这种态度来听我的推断,那简直就是浪费时间,澈,你得学会接受事实。”
端着咖啡杯的手指有些泛白,凌轩澈压下心里翻涌的情愫:“你继续。”
摊摊手,墨琦笙继续说:“你父亲当年做的很隐秘,他的确很爱那个女人,甚至想要跟她结婚,但是却被那个女人拒绝,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即使你父亲接受她,你的家庭,包括当时十岁的你,都没有办法接受她,所以她离开了。”
“这跟我父亲的死有什么关系?”
“关系当然很大。”墨琦笙靠在椅背上,“当年警方出于周全的考虑去调查了那个女人的资料,但是,调查的结果却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墨琦笙诡秘地笑了笑:“那个女人所有的身份和背景,都是假的。”
凌轩澈的眉像是终年不散的雾,再也化不开。
过了许久,凌轩澈才缓缓开口:“已经过了十二年,现在去查,根本就是一场空。”
墨琦笙耸耸肩:“在来你这里之前,我的确是这么认为的,不过现在,我就有点不确定。”
凌轩澈极其讨厌他的卖关子:“你什么意思?”
墨琦笙脸上的笑开始变得人畜无害:“澈,你要跟我保证,我说了之后不会有任何后果。”
“你不说的话,我保证后果比你想得更加严重。”
哑笑两声,墨琦笙抬起头望着凌轩澈的脸,一字一顿。
“那个女人的名字,叫洛紫衣。”
凌式企业的公司内,白色的电梯,缓缓上升。
目光看着缓慢变化的楼层指示灯,凌轩澈伸手到衬衫领口,松了松领带。
仿佛什么东西堵在胸膛里面,闷得发慌。
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叫嚣,他想要看到她,马上。
闭上眼睛全部是昨天晚上的画面,她清澈的眸子,雪白的领口,已经抱在怀中时那几欲融化般的柔软,还有那让他沉沦的淡红色唇瓣。只是那么一个转眼,脑海中的景象就换成了墨琦笙那张痞子脸,还有他口中一直重复的那个名字。
洛紫衣。
放在口袋中的手缓缓握紧,凌轩澈深潭一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痛意。
只是一个姓氏而已,天下这么大,他有足够的理由证明那是巧合。只是为什么他会如此的焦躁不安?心里像是有一团火,不紧不慢地烧着,磨着他最后的耐性。凌轩撤手撑着电梯门,看着几乎静止不动的指示灯,低声而切齿地骂了一声“Shit”。
电梯门终于打开,他轻吐一口气,径直往办公室走去。
守在门口许久的米兰迎了上来,笑着叫了一声:“凌总。”
她今天很开心,难得那帮人到郊外去拍开场戏,公司里的事情又少,她已经很少没有和这个男人单独相处过,自从那个洛阡雅来了以后,他便总是这么来去匆匆,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留下来。
将批改好的文件放在了桌上,凌轩澈丝毫没有注意到女人脸上洋溢的笑,冷声问道:“今天拍哪一场?”
米兰一愣,对他一上来就谈工作的样子感到不快:“是那场雨中的戏,整个剧的焦点。”
正在解领带的手顿住,凌轩澈缓缓侧过头,眉头已经皱成一团。
“雨戏?”唇边一丝嘲讽闪过,凌轩澈眼里的怒火开始慢慢升腾起来,“赫连庭疯了是么?阡雅昨天刚刚淋过雨,他居然让她今天去拍雨戏?”
察觉到了他的怒火,米兰心中醋意翻涌,温柔的语调变得刻板起来:“凌总,这场戏选择今天拍是有理由的,因为今天正好阴天还没放晴,身体不好是可以请假,可是据我所知,洛小姐并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
眼睛紧紧盯住眼前的女人,凌轩澈眸子里的寒气渐渐凝结起来。
重新拿起车钥匙,他没有再看这个女人一眼,迈步走出办公室。
“凌总!”见他毫不犹豫地走掉,米兰气愤中夹杂着心急,猛然叫道,“今天上午十点在沁园,您和天娱集团的路小姐是有预约的,希望您不要忘记!”
冷漠地转身,凌轩澈瞥了米兰一眼,“告诉她,我今天没空。”
语罢,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郊外的路有些泥泞。
赫连庭选了很久才选好了场景,喷水车,道具,灯光,收声筒,全部到尾。
从一大早脑子就很昏沉,脸颊也红红的,洛阡雅眨了眨眼睛,努力看着剧本上面的字,却发现上面的字变成了一个一个的小虫子,在她面前爬啊爬的,张牙舞爪。
再眨了眨眼,洛阡雅仿佛看到剧本上方多了一个阴影,微微抬头,赫连庭那张脸倏然在面前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