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时不时一阵阴风撩过,凉的诡异。
孤身一人处在黑暗中,身前无故亮起一盏红灯,倾刻间,无数盏红灯汇聚成一条路指引着皇浦誉朝远方的黑暗中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四周逐渐消退了黑暗,红灯的尽头是一座偌大的宫殿,他随着这条路上的众多行人一同朝宫殿走去。
行人虽多却无一人发出任何声响,静得让人发颤。
皇浦誉偶然间抬头,那天空竟是腥红的。
入了宫殿映入眼帘的就是数不清的人,千篇一律穿着一样的白衣,如同傀儡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皇浦誉仔细看了看周围人的面容,一个个面无血色,眼神空洞,毫无生机。
后知后觉,唯有他与众不同。
不知从哪走出一个穿着红衣的魁梧男子,立于人群最前端,到来手中名册便念起了名字,于是有人朝他走了去。
那红衣男子看了看上前之人死气沉沉的面容,扬声说了句“生门”,那人便朝左边那扇门走去。
皇浦誉观察一番得知,生门在左死门在右,却百思不得其解这生门死门真意是何。
时间辗转而逝,念完了所有往生者的名字,红衣男子合上名册时却督见多余的皇浦誉。
鄙夷的眼神将皇浦誉从上到下看了个遍,最终将目光凝聚在了皇浦誉流转竟丝毫不空洞的眼眸,他问他名,他答。
再次翻开名册,一丝不苟的寻找他的名字,未果。
“跟我来。”
出了那座宫殿见着了更多衣着红色的人,行色匆匆,面无表情。
那人带他在这道路错综复杂的地界走着,一路上一言不发。
两人最终入了一扇名为“判官居”的威严之门,堂上那人正批阅着桌上的簿子,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红衣男子向那人颔首,“判官大人,今日查阅往生者时发现余此一人,您看,如何是好?”
闻此,堂上判官暂且停下手中之笔,目光徘徊在皇浦誉身上,“何名?”
“皇浦誉。”
低头翻看了桌上一本名册,皱眉的神情显得此事有些棘手。
“怪了,已逝名册上有此人之名,往生名册上却无此人之名……”
判官与红衣男子不言,陷入沉思,半晌,红衣男子道,“莫不是……遗漏了?”
“胡说,交予我们的名册都是经过再三审核,一起遗漏了不成?!”
“那这……如何是好?”
皇浦誉静然细听,满腹的疑惑或许能从他们的交谈中寻出答案。
判官似是烦了,皱着眉头摆了摆手,“罢了罢了,送予生门。”
“判官大人……”
“慢着!”这两人正纠结难解时,忽闻一女声从门外传来,三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紫衣女子步入殿堂,模样甚是清秀。她立于皇浦誉一旁,朝判官微颔首,“此人乃一殿查察司新差使,一时疏忽便让他来到了五殿,麻烦了判官查察司深表歉意,还请判官放过这个无知小人。”皇浦誉刚想反驳“无知小人”之说却被女子分外严厉的一督惹得欲言又止。
判官一听“一殿查察司”便知晓不放人那是万万不可的,于是无奈手一挥便准了。
查察司的官位虽与判官齐名,可谁不知查察司主不是个好惹的主,平日里若交集上了那也是避之让之。
尾随那女子又走了很长的一段路,走过了一座又一座宫殿,目睹了一个又一个匆匆而过的人,无花无树更无生机,有的只是无时无刻环绕在身旁的阴冷。
皇浦誉方才在判官居便知晓自己已死的事实,只是念起生前有些事无法了却,不免有些遗憾。
那女子偶然回头见着一脸愁容便知他心中所想,“若是想了却凡尘的遗憾,你大可打消这个念头。”说的无情倒也是再现实不过的理。
皇浦誉无言,自是知晓其中缘由。
生前倒也听闻过有关有关亡魂之说,活人看不见死人,死人碰不得活人,如此,既是死了再牵挂着活着的事自然是徒劳无功之举。
女子念起皇浦誉的反应,不由得觉得他生前并非池中之物,往常来说知道自己死了还能如此镇定的他算是第一个。大惊小怪的见多了,难得遇见个泰然自若的,不免让人刮目相看。
不知不觉便入了一殿境内,她也开始与他说一些关于冥界之事。
冥界共十殿,皇浦誉所属一殿秦广王麾下查察司一员,一殿主管人间的长寿与夭折,出生与死亡等命数,查察司的职责就在于让善恶者得到相应的善报与惩处。换言之,就是让人们得到本该得到的命数。
这是一个需要经常四处奔波的差事。
从写着“查察司”这三个大字的门匾下走过便入了一个称之不上大无线的殿堂,三面墙上没有任何装饰,墙就是墙,柱子就是柱子,只不过上了色罢了。
殿门直对一张摆满名册与簿子的书案,那便是司主办公的位置。
左右侧也分别摆了四张书案,右侧最靠门的那一张便是皇浦誉的位置,桌面空空如也似乎长久无人所用。
女子从左侧最前端的桌面上拿了一本名册递于皇浦誉,“你所要做的便是根据名册上时辰与地点出现在此人周围并在恰当的时机施以相应的命数仅此而已,办成需勾阅。”皇浦誉一边翻阅一边牢记话语,以他的聪慧很快便理解了。
“具体该如何做,到了阳间我再于你详说,拿着名册跟我走。”
查察司殿门所对是一面墙,左右皆畅通无阻的行道,女子竟将他带到了那面墙下,“这里就是我们查察司通往人界的途径,接下来的路你必须谨记,若是出了差池你可别怨我没提醒你。”
说罢,皇浦誉眼睁睁看着身前的人竟生生穿墙而过就此没了踪影,对于他这个初死的人来讲怎么说都有点无法接受。
但她的意思很明显是让他尾随。
仍有顾虑的将手伸向了墙,竟穿了进去,于是他便豁出去一试整个人走了进去。
第一眼见到的,是她带着些许嫌弃的眼神,“以后还会发生许多诸如此类的事情,若每一次你都这么慢的话,你管理的人间命数怕是也会乱得一塌糊涂。”继而头也不回朝前走了去。
皇浦誉含着丝丝歉意跟上前。
穿墙而过之后便处在竹林的某一处,募然回首,身后根本没有墙的影子,有的只是竹叶逐渐飘落的萧然景象。
这里的路也是交错相通,四周一望无际,但皇浦誉清晰的记得他们走的是一条直路。
出了竹林便看见不远处有一座宅邸,这样也来到了阳间。
在去往宅邸后门的途中,皇浦誉不知为何被阳光照射会有种逐渐灼热的感觉,抬手用衣袖挡住那刺眼的光线,暴露在外的左手竟出现了一处又一处被烧灼的痕迹,疼痛难忍。
“姑娘……”他不慌,只是疼得皱起了眉头,又尽量让自己的肌肤隐于衣衫中。
古书曾言,魂乃阴,日乃阳,阴阳不相和。
这点皇浦誉倒是记住了。
她回头时看见皇浦誉惨白的脸色这才猛然念起阴气还不稳定的新魂不能受到阳光的照耀,否则会灰飞烟灭……
命大的人就是每次处于绝境之时都能脱险而出。
女子还未来得及施法便觉得头顶有一刹那的阴暗,一把红伞从宅邸中咻然飞向了皇浦誉为他裆下一片荫蔽。
烧灼感减退他这才放心细看自己的左手,那一处处灼伤正渐渐愈合,仅仅一会便恢复了,仿佛方才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好在没什么大碍,女子一颗紧绷的心方得以放松,“未秋姑娘姑娘如此疏忽,倒也少见。”一抹鲜红的身影悄无声息立于她一侧,惹得女子忐忑的低下了头,“未秋知错。”
末拂望着皇浦誉,从上到下打量,红眸流转,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苏娘子暂不在府中,教导新差使之事望未秋姑娘尽力而为。”言语精简,却不含半点人情味。
未秋应允后,末拂转身而去,鲜红的背影终是消失在了拐角。
皇浦誉走上前将未秋也遮于伞下,“那是何人?”一身红衣似血,连眼眸也是红色,他倒是第一次见这这么奇怪的人,估摸着也并非是人。
她抬头与他对上眸子,那是无尽的深邃,他不问她方才是怎么回事,也不因她的疏忽害他险些灰飞烟灭而埋怨她,反倒是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此人的思绪可真让人难以捉摸。
“为司主做事的妖。”未秋也确实不知该称她为何是好,末拂并非冥界中人,并非作恶多端的妖魔,只是为司主做事的妖,仅此而已。
“若你为方才之事伤着个一分半豪,大可将过错推予我,错的本就是我。”她自是不会放下面子来明目的向一个新魂道歉,天性让她揽下了一切罪责,她不愿欠他人的,更不愿为了保全自己而伤及他人。
皇浦誉笑而不语,这大义凛然的模样倒是像极了他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