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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宋朝最离奇的假公主案

北宋政和七年(1125)冬,北方的金国兴兵南犯。只知道写词做画的赵佶哪里懂得领兵作战,保国安民的道理,他仓皇无措间,只得脱下了皇袍,交出了玉玺,让位于太子赵桓,他则一头躲进龙德宫,做起了甩手的太上皇。

赵桓便是历史上的宋钦宗。赵佶交到儿子赵桓手里的江山,只是一个内忧外患,风雨飘摇的社稷。

赵桓登基仅仅一年半,就遭遇到靖康元年(1126年)冬天,金兵第二次围攻汴京(今河南开封)的恶战。赵桓每天都会亲自登上城墙督战、皇后朱氏还亲率妃嫔赶制军衣,虽然这样,还是没能抗住如狼似虎的金兵。就在第二年的三月,金兵破城而入,经过数日的疯狂杀戮和抢劫后,宋徽宗、宋钦宗,以及两宫后妃、皇子帝姬、宗室大臣,共计三千多人,皆都被俘往了金国。

这只庞大的俘虏的队伍中,妇女占了很大的比例,比较着名的有宋徽宗皇后郑氏、宋钦宗皇后朱氏、以及韦贵妃和柔福帝姬等。

柔福帝姬小名嬛嬛,她是宋徽宗赵佶的第二十个女儿,生母是极受宠爱的懿肃贵妃。早在宋朝的历史上,皇帝的女儿一般都被称为公主。可是在北宋政和三年(1113年)因蔡京建议,宋朝廷仿照周代的“王姬”称号,宣布一律称“公主”为“帝姬”。这一制度维持了十多年,直到南宋初才恢复旧制。

柔福帝姬被掳北上时才十七岁,她生在帝王家,穿锦缎,吃珍馐,哪里受过这天寒地冻,万里跋涉之苦呢?宋国的这些俘虏一路行来,吃不饱穿不暖不说,受金兵的打骂更是常事。

这些俘虏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跋涉到了金国都城上京(黑龙江宁安县西南),从此,他们便与故国北宋彻底断绝了消息……1127年,宋高宗赵构建立了南宋王朝,赵构便是宋徽宗赵佶的第九子,他是宋钦宗赵恒的弟弟,赵构成了皇帝后,他对金朝采取的也是消极不抵抗的政策,统治期间,打压岳飞,重用秦桧,以割地、纳贡、称臣等屈辱条件向金人求和为能事。

建炎四年(公元1130年),蕲州知州甄采围剿土匪刘忠时,俘虏了一个土匪的女眷,甄采本想手起刀落,杀掉这个女子,没想到这个娴静端庄的女子面对屠刀,毫无惧色,她说道:“将军勿鲁莽,我乃先皇之女——柔福帝姬!……”

甄采听这个女子的话,也是十分意外,柔福帝姬可是当今天子的妹妹,她怎么会成为土匪的家眷呢?甄采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州,如果他错杀了皇妹,那罪过可就大了,甄采踌躇再三,最后打定了主意,管她是真是假,将这个自称为柔福帝姬的女子送到京城再说,她的真实身份,还是由当今天子去判定吧。

甄采打定了主意后,不敢怠慢,他一边向南宋朝廷报告这个消息,一边派兵把这个自称为柔福帝姬护送到了京城。

宋高宗得到甄采的奏报,他也是一下子愣住了。

宋高宗赵构的母亲是韦皇后,而柔福帝姬的母亲却是被宋徽宗极具宠爱的懿肃贵妃,韦皇后和懿肃贵妃原本就不睦,赵构对于自己的那些兄弟姊妹,也是鲜有亲情,多的只是猜忌和嫉恨。

宋高宗赵构只是依稀记得,自己当年在皇宫内的典礼上,曾经匆匆看过这个柔福帝姬几眼,对于他这个妹妹的真实容貌,赵构已经是完全忘记了。

亲情的冷漠,还不是赵构讨厌柔福帝姬的最主要原因,要知道,柔福帝姬被金兵解往上京的时候,她还是个未许人的黄花女子,赵构早就听说,那路押解大宋俘虏的金兵,根本就是一群禽兽,这群兽兵一路上对俘虏中的女眷并不当人,****和凌辱时有发生。

再加之柔福帝姬这些年又和土匪搅在一起,如果他大张旗鼓地认这个妹妹,北宋皇帝的颜面何在?

正在赵构犹豫不决的时候,那帮主战的大臣们纷纷上殿奏本,敦促赵构一定要尽快辨识出这个柔福帝姬的真假——徽钦二帝被囚金国,宋军力量薄弱,不能将其营救回来,也就罢了,难道落难民间,回宫认亲的前朝公主,还要被赵构拒之门外吗?

赵构没有办法,他只得硬着头皮找到了宫内的大太监冯益,吩咐道:“冯公公,辨识柔福帝姬真假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大太监冯益一见这个费力不讨好的任务落在了自己的头上,他心里虽然一百个不愿意,可是嘴里还是一个劲儿地连喊接旨。

冯益曾经在柔福生母的宫中听过差,他对柔福帝姬还是有一些印象,可是他怎么能准确无误地完成任务呢,冯益思前想后,终于有了主意,宗室女眷吴心儿当年和柔福帝姬颇熟悉,只要将她带着前往,相信就不会出现什么纰漏了。

大太监冯益找到吴心儿一说,吴心儿眼泪“唰”地一声,就流淌了下来,当年在皇宫中,吴心儿和柔福帝姬的关系确实是非同一般,听到故友回来,她焉有推辞不去的道理。

吴冯二人来到馆驿,他们见到了面带沧桑的柔福帝姬,眼前这个柔福帝姬的实际年龄,只有21岁,可是她的脸上却是充满了疲惫与倦怠,吴心儿心中柔福帝姬的形象,还是那个4年前在皇宫中养尊处优,弱不禁风的公主,现在面前这个眼角已经有了鱼尾纹的柔福帝姬,确实已经成熟得太多了,吴心儿还没等说话,柔福帝姬却露出了一脸惊喜的表情,说道:“你,你可是吴心儿吗?”

吴心儿一听柔福帝姬唤出了自己的名字,她冲上前去,跪在地上,抱着柔福帝姬的双腿,就只有痛哭的份了。

大太监冯益老谋深算,他在一旁陪着二人落了几点眼泪后,便开始拐弯抹角地询问柔福帝姬当年一些宫里的情景,令他惊奇的事,这个柔福帝姬不仅对宋宫旧事记忆如新,她还对冯益的问题,问一答十,甚至她反问的几个问题,倒把冯益和吴心儿两个人给难住了。

吴心儿抹去了眼泪,她正要告诉冯益自己断定眼前这个女人,确是柔福帝姬,可是她的目光最后却落在了柔福帝姬的一双脚上——如果她记不错,宫中的柔福帝姬应该是三寸金莲,可是眼前这个帝姬却是一双大大的天足。

柔福帝姬也是发现了吴心儿眼中的怀疑,她用不堪回首的口气说道:“当年北上之路何逾万里,金人驱逐我们如牛羊,我曾经在冰天雪地中赤脚走路,这一双脚,哪还有当年三寸金莲的模样?”

大太监冯益回到宫中,他在赵构面前,还没把柔福帝姬心酸无比的话复述完毕,那同情的眼泪,立刻在冯益眼中流淌了下来。

赵构想起自己当年在金国被囚的岁月,他的鼻子一酸,也差点哭了出来。柔福帝姬的身份既然确定,那就不应该再有迟疑。赵构于是在建炎四年八月戊寅日这一天,派出了声势浩大的迎接队伍,他将这位妹妹迎进了行宫,并将柔福帝姬封为福国长公主。

柔福帝姬还宫不久,赵构便为她选定了永州防御史高世荣为驸马,并赐予嫁妆一万八千缗。从此后,赵构对自己这个饱经磨难的妹妹宠渥有加,先后赏赐达四十七万九千缗。

按照宋宫的惯例,柔福帝姬出嫁以后,应该随着高世荣一起生活,他与赵构单独见面、谈论家事的机会也就少了许多。

其实赵构压根就不想跟金国开战,更不想迎徽宗、钦宗回来和自己争夺皇位,柔福帝姬被嫁出宫,对赵构来说,也是一种眼不见,心不烦的好事。

可是两年后,也就是绍兴二年(1132年),又发生了一起“公主认亲”的事件。一个30来岁的女子,讲自己便是钦宗胞妹——荣德帝姬。

荣德帝姬,小字金奴,北宋亡之前就已经嫁给左卫将军曹晟为妻。后来俘往金国,驸马早逝,自己饱受凌辱后又再嫁他人。

赵构依葫芦画瓢,照样派人去检验真伪,可派去的人回奏,这位“荣德帝姬”非但相貌有异,而且回答问题也是牛头不对马嘴,终于惹得赵构起了疑心,将她送交大理寺审讯。

经过大理寺的严刑审讯,这个假荣德帝姬终于招供——他本名易氏,是一个商人之妻,金兵入侵,他在南逃的路上,与丈夫失散,易氏颠沛流离中,她遇到了曾担任过荣德帝姬侍卫的人,从他们口中知道了不少深宫秘事以及荣德帝姬的形貌举止。

易氏回到南方以后,饥寒交迫,她便打定了冒认皇亲的主意,可是这一场胆量换取荣耀,性命博取富贵的戏却被她给演砸了。真相大白后,易氏被大理寺的差官,当场用乱杖打死。

其实这个易氏实在太愚蠢,他冒充的是一位已经出嫁皇宫多年的公主,焉有不被人识破的道理呢?

赵构被易氏冒认皇亲的事情搞得头痛欲裂,等他摆脱了这件事情的阴影后,便又开始了与金国割地赔款的求和谈判。

绍兴十二年(1142),议和终于取得了成果,金国在收了宋朝廷大片疆域和大笔金银之后,金熙宗同意和南宋******罢战,并且放回了赵构的生母韦太后、以及徽宗赵佶、徽宗郑皇后等人的尸骨。

果然时间不久,赵构的生母韦太后便被金人放了回来。韦太后和儿子赵构一见面,免不了又是一场抱头痛哭,可是她听完柔福帝姬的事,万分惊诧地道:“皇上,你上当了!”

其实,真正的柔福帝姬,已经死在了金人的五国城中,韦太后自然不会欺骗赵构,因为可怜的柔福帝姬过世后,韦太后还亲眼看到过她孤零零的坟茔呢。

赵构听母后讲完话,一时间也是被惊得目瞪口呆,柔福帝姬也是假的,这怎么可能?大太监冯益忠心耿耿,吴心儿也是皇室的宗亲,他们怎么会欺骗自己呢?

韦太后见儿子不信,便讲出了柔福帝姬亡命金国的全部经过——金兵在押解他们这队俘虏的时候,确实是对男人非打即骂,对女人更是动辄****,无恶不作。可是这群金国兵将,却没有动柔福帝姬一根手指头,因为她还是个黄花闺女,他们要把最好的东西,当礼物献给给他们的皇帝——完颜吴乞买。

可是完颜吴乞买却嫌弃柔福帝姬不漂亮,将其纳为侍妾的不长时间后,柔福帝姬就被贬送到了上京洗衣院做女奴。洗衣院其实就是金人寻欢作乐的官妓院。

最初和柔福帝姬一起被送到洗衣院的女俘中,还有赵构的生母韦皇后。但是由于赵构在中原登基为帝,韦氏身份变得特殊,所以她很快就从洗衣院离开了,转送五国城,与她的丈夫徽宗关押在了一起。

柔福帝姬在浣衣院过了一段屈辱的生活后,又被盖天大王完颜宗贤所得。完颜宗贤临幸了柔福帝姬后,便将她嫁给了五国城中一个名叫徐还的男人。柔福帝姬嫁给了徐还后,因为病痛的折磨,最后以致不治,她在绍兴十一年,过早地结束了三十一岁的生命。

赵构听罢韦太后所言,不由得大怒,当即传下圣旨,将假的柔福帝姬捉拿起来,然后送交大理寺严加审讯。

这场骗局很快就搞清了,这位冒名顶替了十二年的“柔福帝姬”,只是一个名叫静善的尼姑。静善原是汴京人,生得颇为美貌,汴京攻破后,她被金兵掠往北方。在她逃亡的路上,遇到一个名叫张喜儿的宫女。这名宫女曾在王贵妃宫中侍奉,静善从张喜儿的嘴里,知道了许多宫闱秘事,更叫静善砰然心动的是,张喜儿竟说她相貌气质酷似柔福帝姬……富贵荣华,人人羡慕,甄采剿匪之时,正巧抓住了已经伦为匪眷的静善,面对官军的屠刀,一股求生的本能,使她讲出了那个已经在自己心中编制了很多年的骗局——她就是柔福帝姬。

静善就是一辆疾奔的马车,在惯性的作用下,她已经是停下来了。最后大太监冯益和吴心儿都被静善巧妙的谎言所蒙蔽,这两个令赵构相信的人,也成了这桩假公主案的帮凶。

案情大白后,静善不久便被斩首于市。驸马高世荣莫明其妙地和一个假公主同床共枕十二年,真是窝囊和郁闷得要死。

大宦官冯益,因为办差不力,被高宗赵构发配到昭州监管。吴心儿因为是皇室宗亲,被法外开恩,免于处罚。

在宋人的笔记小说《四朝闻见录》等书中,就有这样的记载:北归的柔福其实是真正的公主,只是她在金国时,知道了许多韦太后难以启齿的隐情,韦后怕她走露风声,所以硬说她是假的,逼着高宗杀掉了她。这种说法是真是假,那就只有天知道、地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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