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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我们夫妻从魔域逃生

4月28日,星期二。上午我来到安昌人民公园,与在四季园旁替人看守公厕的回民肖义林、杨小蓉一家聊了起来。

这是大地震后完全靠自救逃出来的一家人,肖义林、杨小蓉两口子在黑暗中成功自救,他们原住曲山镇危家巷39号,大女儿肖敏和小女儿肖旭都上大学。目前这家人无家无业,是暂住安昌镇的居民中最受同情的对象之一。

杨小蓉:那天上午侄女尹华蓉和对象赵振刚去领了结婚证,请亲朋好友到她家吃饭,她家在老城区曲山幼儿园对门。我们围坐在一个大圆桌边,有肖义林、尹显贵(尹华蓉之父)、介绍人杨德安等8人。吃完饭,我们在摆龙门阵,尹华蓉、赵振刚正在洗碗。

这时大地突然摇了一下,我想,平时都小摇,每个月都摇几次,习惯了。我说,“地震了”,话音未落,好像地底下有很多列火车一样轰隆隆驶来了。我哥杨德安把尹杰拉着就夺门而出,七八个人跟着尹显贵跑了出去,就剩下我两口子在屋里。

肖义林:我眼睛有伤,看不见,是以前救灾时造成的视神经受伤,习惯盘腿坐在凳子上。这时很慌乱,连鞋子都穿不进去。

肖义林:我急了,说,“你走你的,我就在这里,死了算了。”这时仿佛搅拌机搅了一下,人被抛起来又摔下去。我被摔倒在地,倒立在墙边,我下意识双手把头抱住,害怕被大电视砸着头。她拉住我的手没放。这时我又被盘起来,是地震气流把我圈起来的。

杨小蓉:这时房顶全砸下来了……我们幸好在门框下面,没死,肖义林在我左手底下……刚才跑出去的人全被埋了,除赵振刚、尹华蓉外都死了。里面黑洞洞的,只见碗大小的光亮,我俩只好自己救自己。我把压在我们身上的砖头水泥瓦块一点一点捡完,大约七八个小时后,爬出废墟。这时天已经看不见了……肖义林:这时我不想出来,到处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声音……我不想活了。心想,奋斗了一辈子,家园瞬间就没了,活着也没有意思了。

杨小蓉:我就哭着劝他,“两个女娃还在读书,还没成家,你的任务还没完成……”

肖义林:我只好跟着出来。我们光着脚,她的鞋子后来被发现,被冲到十字口200米远的地方,我的鞋子后来也找到了。这鞋是几年前买的,地震后这一年舍不得穿它,是我的救命鞋。前一段时间才又穿,今后它下岗了,也要保存起来。

杨小蓉:当天晚上没法走。这里有一条20米长的小路,我们在那里坐了一个晚上。侄女尹华蓉被小汽车一样大的石头从胸部以下全压住,我从那里走过,听见侄女救命救命的呼救声。我喊了两声,但看不见她,只好循着声音过去。赵振刚离我有七八十米远,脱下衣服在一边挥手一边喊叫,我就光着脚踩着废墟赶过去。头上石头乱飞,但我顾不得了,飞快地走到赵振刚那里。只见侄女脸上,从太阳穴到下腭有十多公分长、一寸多宽的伤口,满脸血污。赵振刚问我咋办,我说:“救”!我让他把倒掉的一丈多长的房檩子取出来当撬棒。于是他撬,我用石头垫,直到看见侄女腿边有空穴,我一把抓住肩,把她拽了出来。

肖义林:他们到了我这里,我又叫他马上去救教体局公寓楼的人。赵振刚在那里救了六七个人,是戚怀刚、肖大妈以及余清秀老师一家。赵振刚是打工仔,别人不认识,后来没受到表彰。

杨小蓉:尹华蓉受了重伤,放在人多的地方,这是王家岩垮塌处的曲山幼儿园顶上,有幸存的几百人。13日上午12点左右,尹华蓉被重庆七野部队救走。一个上校在指挥,救了很多人,包括孕妇、老人、孩子等。

肖义林:这个军官说话结结巴巴的。他一会抱出一个孕妇,一会拖出来一个死人。战士们都很年轻,才十七八岁,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

杨小蓉:我把侄女救出来后,那晚10点多,就发现腿痛得不得了,已经肿了。

肖义林:我听见她叫唤,就叫赵振刚把黄柏树的皮剥下来,用石头锤烂,然后敷在她右腿上。

杨小蓉:我们到任家坪时是13日下午4点多。那天下午雨下得很大。4个战士扶着我,肖义林由6位战士扶着,走到任家坪。我叫他们留名,他们不留,他们只说,重庆七野。

杨小蓉:这些战士手拿铁锹、铲子,没有大型机械、专用工具,没法救更多的人,直到海南消防队来,救了废墟下的幸存者。要是早一点来就好了,到处是喊救命的,很多人是被活活拖死的,曲山幼儿园的孩子是被捂死的……肖义林肋骨折断,后被送武汉第六医院医治。杨小蓉的右腿骨膜严重损伤,经绵阳市中心医院初步医治,转到绵阳126医院,后又转到人民医院,再转到武汉第六医院——江汉大学附属医院治疗。小女儿肖旭和舅舅在医院伺侯父母,直到伤好。

肖义林一大家遇难6人,由于房屋毁了,幸存的6人只好借住在姐姐肖复清家,帮助守厕所。一家人靠公厕收入和他每月500多元工资维持生活。他们无任何积蓄,养两个大学生,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只有红十字会捐赠的每人一床被子。地震前,杨小蓉平时炸点薯条卖,可地震后无法做生意,杨小蓉的左腿现还处于麻木状态,走路就疼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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