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志文的贴身奴仆汪能从后门悄悄溜进黄府。此时黄世忠正坐在书房里喝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黄世忠叫了一声,无人应答。他不耐烦地走过去开了门,迎来一张诌媚的笑脸。他的手上拿着一个大大的红包,恭敬地递到了黄世忠的鼻尖下面。嗅出了钱的气息的黄世忠此时却紧绷着一张脸,对着汪能一通数落:“你小子早上没吃饭吗?怎么话都不会说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汪能一脸委屈地小声说道:“我家少爷特意嘱咐我,说此事要千万小心,别走漏了风声,让我尽量别说话,免得别人听到了。这是三千两银票,折做聘礼,还请笑纳。”
“哼!笑话!我黄世忠嫁妹妹需要这么不见光吗?你尽管大声说出来!告诉表弟,我三妹现在已经同意这门亲事了!你回去叫他场面有多大摆多大,十四当天要八人抬轿,那花轿也不要抬后门过了,晦气!你知道吗?光明正大地抬前门过,要敲锣打鼓,乐队鞭炮一样不能少!本来今天还要招待你吃汤圆的,现在没时间烧给你吃了。你尽快回去告诉表弟,酒水场门尽管摆开大,乡亲朋友们都叫上,我要热热闹闹地嫁妹子,你们汪家就等着风风光光地娶媳妇吧。”黄世忠说完架起了二郎腿,悠闲地喝上了茶。春香此时正从阁楼下来,在门外听得真真切切。她不由地为小姐捏了一把汗。
汪能一听这话高兴地跳了起来,他笑着说道:“这太好了,我马上回去告诉大少爷这个大喜讯!”
他飞快地往外走,一开门看到春香急急地往自己前面走去。色迷迷地看了一会春香的背影,嘴里念叨道:“这小丫头曲线玲珑的,要是一块带到汪家做我的婆娘就好了。”说完他吹着口哨从黄家大门大摇大摆走开了。
汪能回到白石,将这一喜讯告诉了汪志文。汪志文一听喜上眉梢,合上折扇大叫一声:“太好了!你快快派人去写请帖,把白石的人全给我送上。告诉他们老子要娶媳妇啦!哈哈哈哈!”他高兴得无以复加,恨不得跳上桌子手舞足蹈。
“是,少爷!”汪能退下。
“等等!”汪志文叫住汪能。
“让他们每户人情至少送五两,多多益善!”
“老爷,那穷人家的也收这么多吗?”
“笨蛋!说的就是穷人家的,富人家至少也得十两吧。都说了多多益善,这话你都听不懂吗?”
“是,是,少爷,小人听懂了,这就去办。”
白石的老百姓听到这个消息,都垂头丧气。有些钱的人家知道这汪家惹不起也只好认命,而穷困潦倒的人家就像是听到了晴天霹雳那样手足无措,五两银子对一个家庭来讲是好几个月的开销。有些人平时连饭都吃不饱,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银子。他们深知这个无赖地痞惹不起,要是不送这个人情,今后在白石就很难立足。于是东借西借,借贷之风在一个瞬间蔓延开了。大多数人家在借款的途中徒劳而返,回家抱着妻儿痛哭流涕。一些人家拿出箱底的财物拿去当铺低价变卖,一些卖了自己定亲时的信物,只为筹到汪家需要的礼金。而汪家张灯结彩,到处贴上喜字。汪志文频频往窗外看天色,希望时辰快快过去。他按捺不住猴急的心,心里被兴奋紧张激动充斥着,一会摸摸这个喜字,一会摸摸交杯酒的杯子,在新房里像只猴子那样抓耳挠腮,顶着个大肚子神气活现地走来走去。
汪能通知完乡里,回到汪家张罗下人。他背着手在大厅走来走去。一会呵斥男仆把喜字贴歪了,一会批评丫鬟酒水端错了。那班下人在汪府压抑过久,碰上一桩喜事都趁机故意找点乐子。人们嘻嘻哈哈闹开了。你撞我我撞你的,有人擂起了桌子当铜鼓,还有人唱起了黄段子,羞得那些丫头脸红耳臊。还有人用钱打赌三姑娘成婚后头胎生的是男还是女。厨房的师傅请了二十几个,个个身强力壮。洗菜的洗菜,杀鱼的杀鱼。汪宅的天井内,柴禾叠起像山那么高,火炉一个挨着一个,锅里热气腾腾。猪和羊被下人牵着,等待被宰割的命运。一番忙碌热闹的喜庆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