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香应和着下了楼。来到后花园开了门,远远看到对面有灯火在晃动。春香提起灯笼,拿着绣帕使劲摇着。等到河船靠近,春香看到了林定郎,小声对林定郎说道:“姑爷,你来了。小姐在楼上等你呢。快点!”
“春香,我来了,还有我三婶和众乡亲们。你叫小姐下楼,我们即刻就走。”
“好的。”这春香又折回,黑暗中碰到了阿兴。吓得叫起来,阿兴赶紧蒙住了她的嘴说道:“是我,阿兴。”
“阿兴哥,你吓死我了。”
“不是说里应外合的吗?怎么把我给忘了,不怕我向少爷通风报信吗?”
“贫嘴!”春香嗔怪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不跟你说了,我得上楼告诉小姐。”
“好,你快去,我在楼下替你们望风。”
“那你小心一点,一有动静就学猫叫。”
春香说完这话就上楼去了,留下一脸无奈的阿兴自言自语地说:“猫叫?敢情把我当发情的野猫了。”说完这话还自嘲般地轻轻煽了自己一巴掌。
黄三袅正欲下楼看个究竟,春香上来了,她俯在三袅耳边轻声说:“小姐,姑爷和林三婶带河船和行郎到此来迎接你了。姑娘快快下去吧。”
“不,春香,还不到我下去的时候。万一我下去被人看到了不好办。这样,你通知阿兴迎姑爷,带来的行郎分四路。”说着凑近春香耳边窃窃私语起来,春香听后喜上眉梢,一个劲点头。
春香又下楼,这阿兴一听到走路声音想起春香的话,赶紧学猫叫了两声。春香呵斥道:“是我,你乱叫什么?”
“哦,原来是你呀。我这不是小心行事吗,就怕有人醒了。”
“行了, 别贫嘴了。你过来。”
阿兴满脸狐疑地走过去。春香凑近阿兴的耳朵,阿兴只觉得一阵香气袭来,全身涌起一股异样的冲动。那张俊俏的脸靠近了他的耳朵 ,他只觉得耳根发软。
阿兴似乎还陶醉在刚才的感觉中,站着呆若木鸡。春香生气地拿起粉拳捶向他:“发什么呆,你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听清楚了。”阿兴赶紧回过神来。
阿兴走到后花园的小门,这时林定朗和一百多个行郎已经站满了河道。人们鸦雀无声,默默地等候差遣。阿兴对林定郎复述了春香的话,林定郎却犹豫不决:“阿兴哥,这恐怕不好吧,我只要三袅跟我走,带这么些人来也是为了保护三袅,只要三袅愿意我会努力让她过上好日子的。”
“哎,我知道姑爷有骨气,但是我们家老爷以前立过遗嘱,这份嫁妆理应归你们的。姑爷你就放心吧,有我在,没人为难得了你。”阿兴拍着胸脯说道。
“这是我们小姐的意思。”此时春香来了,“大家听我说,我们兵分四路,趁天亮前快快行动。”这些人一听春香这么说,自动分成了四队等待差遣。春香向每队站在前面的一位说相关事宜,那人一直点头,然后传达给身边的人, 身边的人传达给后面的人。这样每个人便都知晓了。春香转头对阿兴说:“你把谷仓里的砻糠拿一袋出来给第一队的人每人手中分一把,快去快回!”
阿兴赶紧进去。此时一个仆人起身起夜,睡眼朦胧撞到阿兴,对着阿兴破口大骂:“你小子瞎了眼了啊?”阿兴认出是黄世忠的贴身奴仆阿三,赶紧蒙住他的嘴巴说道:“嘘……”那人使劲拿开阿兴的嘴巴说:“嘘什么?你小子搞什么鬼。”
“你答应我不喊我就告诉你。”阿兴说道。
“你小子不是赌钱输了半夜向我借钱吧?”啊三哈哈笑道。
阿兴知道跟他扯不清,顺手提起拿在手中的木棍往他后脑敲了一下,阿三瞪着眼珠子摇摇晃晃倒了下去。阿兴对着他说道:“对不起了,我不借钱,我顺手牵羊。以后再向你道歉了,这次救小姐要紧。”他把那仆人拖到一边。很快提着一个袋子出来,往每个人手上抓了一把垄糠。第一队人由阿兴领着,经过谷仓酒呈等地,在地上撒了一路垄糠。撒完后后,其中六个人跟林定郎和林三婶去了阁楼接三袅,春香也跟了上去。
黄三袅一见到林定郎就扑了过去,林定郎张开大手迎了上去,一把将心爱的人紧紧搂在怀里。黄三袅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林定郎拍着三袅的肩膀说道:“娘子,我来接你了。别哭了,今儿是我我们大喜的日子,你应该笑才是。”
三袅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哥哥对林定郎说道:“官人,我们快走。哥哥醒过来就走不了。”
“好。”林定郎拉着黄三袅的手赶紧下楼。
春香对六个大汉说道:“这三箱银子你们赶紧抬去。”
“好。”六人应和着,春香跟着下了楼。这六人看到桌子上趴着一个人,其中一人问道:“咦?此人是谁?”
另一人应答:“这还用问,肯定是三袅姑娘那个棒打鸳鸯又逼婚的无良大哥。”
“岂有此理!这种人还不如沉到水里淹死算了。”那人正欲动手,被同伴拦住:“春香只叫我们抬那三箱银子,我们莫要多管闲事了。再说了他们毕竟是兄妹,现在是闹翻了,但是血浓于水,等到有朝一日和好了。我们做这种事不是太丢脸面吗?搞不好三姑娘还会怪我们。妹夫老婆舅的恩怨还轮不到我们去管呢。我们抬了银子快快离去吧。”那人一听这话觉得在理,于是说道:“那不如把他绑到床上去,万一他醒过来了也不好来抓我们。”
“好!”众人附和。于是他们一起把醉得不省人世的黄世忠用绳子绑了起来,抬到了床上。做完这事六人抬着三箱银子下了楼。
随后一队人马提着灯笼沿着地上的龙糠走到谷仓,一人一袋提着满满的谷子往外走。
第二队人马沿着垄糠走到一间地下室。门还未开就听到一阵酒香扑鼻而来。带头的人推开门,个个看呆了。他们生平喝过酒,但没见过这么多的酒坛子,而且都是上好的绍兴老酒,酒香四溢。
有人迫不及待打开一坛酒,仰着脖子就灌了一大口,嘴里赞叹道:“哇,真是好酒啊,老子今儿喝个痛快。”说完这话被后面的人敲了一下头:“你这个大酒鬼,就知道喝酒,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们先搬回去,听说林定郎和三姑娘今儿晚上要成亲,我们还愁喝不痛快吗?”
“对,对,对,都搬回去当喜酒,我们喝个痛快!”那个赶紧塞上酒坛。于是一人一坛将酒呈搬了个精光。
第三队人马沿着龙糠走到正间,推开门,在灯笼的映衬下,那个雕着精美画面的“椅亭床”闪闪发光,他们生平还没见过这么漂亮和宽敞的大床,个个看得眼睛发直。其中一个人说道:“伙计,这间除了这张床,没别的东西。”
“那把床也抬去,正好给他们做新人床。”有人起哄。
“对,对,对,床也抬去。”
这帮人使出吃奶的力气把床抬出了房间。北门比较大,前头带路的人开了北门,这门一开,一股臭气迎面扑了过来。猪们都在睡觉,被抬床的声音惊醒,发出了叫声。带头的人说道:“你们瞧瞧这些猪多肥呀。这边怎么没撒垄糠?莫不是忘记了?”
“猪怎么好抬去?又重又会跑,我们一抬还会叫起来,不是要把黄家的人都吵醒了?算了算了。”
“怎么能算呢?外面不是还有一对人马备用吗?不要浪费人力呀,我叫他们进来把猪也抬走!喜事当然要喝酒吃肉才算喜事。”此人说完赶紧跑了出去,招来了最后一队人马。
那队被指派到任务的人兴高采烈地来到北门,个个都捏起鼻子傻了眼。其中一人说道:“就叫我们做这种事啊?也太脏了点吧。”
“不脏不脏,吃的东西怎么会嫌脏呢。谁抬得多谁晚上就吃得多,把你们的力气给补回来怎么样?”此时阿兴过来说道。
“行,有好吃的还怕干活累啊。兄弟们,上!”众人七手八脚就抬上了。这一抬,猪们不干了,个个干嚎着,顿时嚎声一片。
“你们快点!”阿兴往后看了一看。果真有房间的灯亮起来了。阿兴对他们指挥道,“有人醒了 ,我去拖住他们。”
听到这话,众人放心了,有个叫阿豹的家伙力大如牛,他把四头猪捆上绳子,抬起猪屁股,众人一起帮忙,把猪拖到了船上。
黄三袅和林定郎的船早已开走。其它的船陆续浩浩荡荡跟上。此时黄府的下人都被惊醒了,还有一些乡亲们,全部举着灯笼出来。阿兴眼看着最后一只船的船绳还栓在地上,赶紧切断绳子,让船扬长而去。
黄府吵翻了天,喊抓贼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些乡亲们也被这喊声吵醒了,纷纷起床看个究竟。阿兴镇住了众人,他说道:“我是阿兴,你们安静下!不是贼,是我们家三小姐跟姑爷回家去。这是老爷的遗嘱,想必大家不会忘记吧?谁要是敢追,谁就是跟老爷过不去,老爷在天之灵也不会原谅我们的。”
大家听闻这番话,面面相觑。
此时一乡亲说道:“既然是黄家三小姐跟从小就有婚约的姑爷回家,这是名正言顺的事。我们莫要多管闲事了,走吧。”
“好了,你们散去吧,都回去睡吧。明天要是大少爷问起,我们就都说睡着了不知道好了。”阿兴对黄家下人说道。
“好吧,要是大少爷知道了,阿兴,你可得帮我们说话。”其中一人说道。
“放心,这事大少爷要是怪罪就由我一人承担!”阿兴拍着胸脯说道。
听了阿兴的保证,众人放心散去。
沸腾的河道顿时回归宁静。月光如水,在河面静静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