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林三婶小心翼翼跟在林定郎身后,林定郎来到府前桥前,却被林三婶一把拉住说:“定郎,我们还是走别的路吧。”
林定郎不解地问:“为何?”
林三婶欲言又止,突然又说:“这样的,三婶看你身上都是伤,这桥太高了,不好走,我们还是走平点的路吧。”
林定郎回绝说:“三婶,此路离客栈和码头近些,我得赶紧去客栈找找三袅,她或许被她大哥带到乐清去了,我们去了客栈再回乐清,越快越好,不然我这心头很不放心哪。”
林三婶一听这话不觉抹起了眼泪。林定郎奇怪地问道:“三婶,你怎么哭了?难道是娘子出了什么事?”林三婶勉强笑了下说:“没什么,是沙子吹进了眼睛。我们走吧。”林定郎疑惑地朝府前桥走去,看到很多人围着桥头往下看,林定郎跑到桥头,听到很多路人还在桥头议论纷纷:“可怜了,年纪轻轻的,听说还是个生得好看的姑娘,新婚没几日,就生生地丢了性命。听说他官人也被抓了。真是可怜呀。”
林定郎一听这话脑袋嗡的一声,他摇着其中一个路人的肩膀焦急地问道:“你们说什么?是谁丢了性命?”
那人说:“是乐清客呀,来温州打官司。听说是姓黄,乐清盐盘的大户人家出的女子,被他大哥逼着改嫁,都怪我们温州府的狗官胡文渊,贪污了宝贝,把她判给了她表弟,那女子不从,就从这府前桥跳下轻生了,连尸首也找不到,听说这水里有水毒鱼专门吃人尸体,又许是早被冲到海里了吧。”
“这……”林定郎因惊吓睁大了双眼,他回过头问泪流满面的林三婶,“这……是……真……的?”
林三婶抹着眼泪点了点头。一阵冷风吹过,林定郎觉得自己仿佛掉到了冰窟里,浑身僵硬而冰冷,他的脑海里飞快地闪现出三袅的面孔旋即漆黑一片,他仿佛一条死去的鱼直挺挺地倒了下来。凌乱的脚步声碎成一地。等他慢慢醒过来,眼前的人影错乱,一个女子蹲在他身边,仿佛三袅娇艳的脸,他伸出手来,嘴里喃喃道:“娘子……”
春香摇着他说:“公子,我是春香呀……”
林定郎呆呆地望着春香说:“春香……那……娘子呢?”
“小姐已经走了。”春香说着嘤嘤地哭了起来。
“走了?走到哪里去了?”林定郎伤心地问。
此时林三婶过来扶起林定郎说:“孩子,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林定郎突然冲开林婶三和春香大声说道:“不!不!娘子没有死!她不会这么狠心离我而去的!”说着将脚放到了桥栏上,正做势准备往下跳,却被张板六一个箭步冲上拦了下来。林定郎在张板六的大手下无力地挣扎着,嘴里喊着:“你们放我去找娘子吧,我不放心她啊!”
张板六一路把林定郎拖到桥下,林定郎还在挣扎,他果断地朝他煽了一个嘴巴子训斥道:“傻小子,你这样跳下去还不是白白丢了一条性命?三袅是我的女儿,虽说是义女,但我自从你们认我为义父那****便把她当成了亲生女儿,她走了我也心痛。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三袅在九泉之下知道了也会伤心的。你忍心见她为你伤心吗?还有,冤有头债有主,她的死是黄世忠、汪志文还有胡文渊那个狗官造成的,你要努力活下去为三袅报仇才是呀。”
一语惊醒梦中人,林定郎擦了擦眼泪哽咽道:“是啊,义父说得对,我要活下去,为娘子报仇!”说着握紧了拳头。他捂着胸口,感觉到一种刻骨的疼痛。他咬紧牙根朝府前桥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说道:“娘子,你放心,我一定会考取功名为你报仇。”
张板六说:“我已经不是衙门捕头了,就让我护送你上京赶考吧。”
林三婶和春香走到跟前,扶起林定郎,对林定郎说:“我们先请个道士将三袅的灵魂请回,不要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这冰冷的河水里。”林丁郎无奈地点了点头,眼泪又出来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而此时此刻林定郎却觉得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
道士请来了。他手拿一个大铃铛,铃铛随着他有节奏地摆动,发出清脆的“叮铃叮铃叮铃”声。林三婶和林定郎一行人跟在道士身后默默地走着。道士嘴里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牛鬼蛇神莫挡道,此非孤魂野鬼,老道要将她带回乐清家乡。请让道请让道……”
林三婶则开口说道:“媳妇啊,你小心点走,这里转弯了转弯了。”
“媳妇,再往西转,别走错了。”
“媳妇,这里是臭水沟,你小心别脏了裙子。”
“媳妇,快到了,前面就是朔门码头了。我们回去吧,啊……”
“媳妇,落船了,这是跳板,小心走好……”
叮铃叮铃叮铃……
林定郎走到船上,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张板六说:“义父,我和三袅在温州遇到了一个小孩,叫陈实业,人很瘦小,穿着灰色的小褂子。他不见了,你能否帮我打听下他的下落?一个小孩流落街头,怪可怜的。三袅好心收留了他,现在她自己出事了,我本该要去寻下那孩子的。如今我得先把三袅的灵魂带回家。义父可否帮我找寻这孩子?”
张板六说:“好吧,你和三袅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会找的,放心吧。等你上京赶考,一定要来找义父,义父一路护送你去。”
“谢谢义父。”林定郎拱手而去。船开了,三人在船上对着张板六不住地扬手。张板六目送着船离去。船越来越小,直至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尘世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