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这么一本正经的回答自己，我有点不太习惯。
“不自己争取的话，一辈子就只能这么身不由己了。”
我深表异议小声地嘟囔着，一边随手扯来一根不知道是什么的草。含在嘴里嚼着，很酸，酸的她“哇”的一下吐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他自己在争取呢？”
苏祗婆丢过来这么一句话，让我无言以对。
只是这世上明明知道所有的政治联姻都只是例行公事，还这么拼命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傻子，真的有吗？
其实，还真被我说对了。
这样的傻子，北周还真有一个。
从十四岁起就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着某位突厥公主的到来，这一等就是很多年。但他未来的老丈人就是不肯放人，等来等去都快等成望妻石了。
不知道是天意还是造化弄人，之前我的一句无心之语，变成了事实。
公元560年四月二十日，北周传来消息，说宇文泰的长子被宇文护毒死了。
“这么快…就死了？”
正在吃点心的我愣了一愣，我没想到暴风雨来得竟然是这么的快。
“苏妖精，那宇文泰的长子真的是…被毒死的？”
不是我怀疑，按理说宇文护要是一开始就杀了宇文毓的话，既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引来的非议也还要少一些。
新皇即位一年，颇有政绩。挑在这个点毒杀，是不是太明显了一点。
难道大冢宰的位置还不能满足他吗？下一步，难道就是要自立为帝吗？
苏祗婆从盘子里拿来了一块羊奶酥，递给了我。
虽然被他偶尔的温柔举动弄得有些受宠若惊，我还是很感动，正要往嘴里塞去，就听到他幽幽的开口道。
“听说是在晚宴上中毒的…应该是吃食上被下了毒吧。”
我心里一咯噔，不知道怎么的，手上的一块羊奶酥就这么直直的掉在地上了。
“公主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怎么，怕我下毒？”
苏祗婆轻轻弯下腰，将那羊奶酥捡了起来，看了一看，觉得甚是可惜，就丢进了自己嘴里。
我白了他一眼，正要反驳，却感觉到自己的右眼皮不停地在跳，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虽然心里忐忑不安，但又说不上缘由来，还只当自己神经质了。
“那宇文护这次索性自立为帝好了，先立再杀，多麻烦。”
苏祗婆无奈的瞥了我一眼，这小丫头小小年纪，怎么整天杀啊杀的，还面不改色心不跳。
“我听说宇文泰的长子中毒时，当着众人的面下了口谕，说要传位给他的四弟。”
我突然沉默了，这老四还真是苦命。
长兄被毒杀之际临危受命，谁能保证宇文护不会接下来随便挑个理由对自己下手呢？
不对，是一定会下手。
“那宇文护答应了没？”
苏祗婆摇摇头，他苏祗婆又不是神婆，如何得知。
过了几日，北周又传来消息，说宇文泰的四子即位为帝。
阿史那俟斤又开始犯愁了，不用说，我也知道她的父汗这是在愁什么。
“父汗，我今日琵琶弹得如何？”
阿史那俟斤一直走神来着，被小女儿这么一问，为自己的心不在焉感到有些愧疚。
“父汗在想事情，相思要不要猜一猜？”
我眼珠子微微一转，狡黠一笑。
还好父汗没有仔细听，刚刚那首琵琶曲弹错了好几处。若是往常的话绝对会被发现，因为这首曲子可是娘亲曾经的最爱。
“一定是周国又来提联姻了，父汗现在正在想要不要把二姐嫁出去。父汗，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阿史那俟斤宠溺又无奈的点了点我的头，什么都瞒不过他的小女儿。
“之前父汗没想着要把你二姐嫁给宇文泰的四子，所以也就没怎么在意。现在那小子都已经当上皇帝了，你二姐年纪长于他，嫁出去不合适。”
我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她记得二姐若怜好像长自己十岁，难不成新任皇帝比二姐小很多？可是姐弟恋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好吧，这里只有男比女长，没有女比男长的。
这二姐要是嫁了出去，那北周还不得以为突厥没有公主了，送来一个这么年长的来充数。
想到这里我就随口问了句，但我万万没有想到因为我的多此一举，让父汗改变了决定。
“父汗，那宇文泰的四子多大，长相思多少岁？”
阿史那俟斤摸摸我的头，没有立刻回答，他想到了更远的地方去了。
“今年十七，比你要大八岁。”
我小声的“哦”了一下，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小嘛，她还以为至少比阿史那若那小了三岁以上。
只差了两岁，其实也算不上什么。
刚想开口，却看到父汗一脸深沉的望着自己，让我有种不妙的感觉。
“父汗，相思今晚困了，想早点睡，可以先回去吗？”
阿史那俟斤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回到了自己床上，我还是觉得背后一凉。
刚刚我从父汗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自己不愿看到的东西，我倒宁愿是自己看错了。
我才九岁，除了长姐和二姐外，自己上面还有两个姐姐，父汗他不会真的想把自己嫁出去吧？
对方还是一个比自己要大上八岁的男人，这个男人还差点成为了自己的姐夫。
这样一想，全身冰凉的仿佛从冷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好冷，想要抱紧阿烈取暖。一伸手时才想起，阿烈早已经不睡在床上了。
屋里空空如也，大概是习惯了阿烈的体温，竟然觉得很冷清。
想将被子扯扯紧，却摸到了一双比自己更冰凉的小手。
见我就要尖叫出声，那双手赶紧捂住了我的嘴。
“相思，是我。”
见我镇定下来了，阿史那律耶才松开手，乖乖的躲进被子里蒙头睡了。
“臭小子，你怎么爬到我的床上来了？婆婆竟然没有说你？对了，你是弟弟，要叫我姐姐知道吗？”
我想把他从被子揪出来，无奈无论怎么用力都推不动他。
“好了，姐，我错了，就让我在这里睡上一晚。今晚不知道为何，在自己床上睡不着。放心，明天婆婆来之前我会滚回自己床上去的…”
我都没来得及继续发火，阿史那律耶就已经沉沉睡过去了，无论我怎么摇晃就是不醒。
无奈，只能将就一晚上了。
但还是没想到那混小子整个人就像麦芽糖一样黏在自己身上了，怎么甩都甩不掉。
第二日，我睡得腰酸背痛，他倒是神清气爽的来给自己请安了，哪里还有半分病怏怏的样子。
“臭小子，说，你之前是不是一直都在装病来着？”
阿史那律耶装模作样咳嗽了几下，惹得婆婆一直往她身上瞄，还以为我欺负他了。
若是以前，我心情好，说不定一时兴起，还真会逗逗这个病秧子胞弟。
但是最近北周的使者一拨接着一拨赶来，贡品是大批大批的奉上，看样子是下足了血本，不娶突厥女誓不归。
他们每来一次，我的右眼皮就跳个不停。
嘴皮子磨得太久了，连阿史那俟斤这根铁杵，也被北周使者不厌其烦的说辞，给磨成了绣花针。
父汗，终于答应了北周的婚事。
只是二公主阿史那若那已近十九岁，这婚事说什么也不能再拖了，已于一个月前嫁给他人了。
北周联姻的对象不用猜，自然是新任皇帝，宇文泰的四子。
但是这突厥的联姻对象，谁都没想到竟然落在了九岁的五公主，我身上。
即使是我，得知消息属实后，一时之间也傻眼了。
“公主，想哭就哭出来吧。婆婆去给你求求情，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嫁到中原去呢！”
我还没来得及做反应，婆婆倒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出来。
“婆婆你也别哭，父汗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长姐和二姐都嫁人了，剩下的姐妹中虽说让我出嫁，但只要我没有嫁出去，事情就还会有变化。父汗若真想让我嫁，我就是再不想嫁，也总不能让弟弟替我出嫁吧？”
没想到想安慰人反被逗乐了，婆婆抹完脸上的泪，将我搂在自己怀里。
阿史那律耶体弱，从小虽不至于受欺负，但无法建功立业就等于无倚无靠。
父汗看在去世娘亲的份上已经很照顾我们姐弟俩了，我如果再拒绝与周联姻，也不像话。
身为突厥公主，逃脱不了联姻的命运，我之前就知道了。
“姐要是真的不想嫁的话，让我替你嫁也是可以的。”
一直默不作声好似透明人的阿史那律耶突然开口了，他的表情那么的认真，认真到我想责备他都觉得困难。
“谁让我长得比你好看呢？”
这么一句话冒出来，亏得我刚刚还想劝他去屋内好好休息，现在只想把他揍飞出去。
是的，就算我不肯承认，但事实就摆在那里。
阿史那律耶才是真正遗传了娘亲的好基因，虽说年纪尚幼，但不出个几年一定会出落得比苏妖精还要妖孽。
我还没见过哪个女孩子的睫毛能长过阿史那律耶的，也没见过哪个女孩子拥有这么精致的五官。
碧眸如水，说得应该就是这样一双澄澈透亮的眼睛吧？
真不知道当年父汗为何给我取了这个名字，现在看来阿史那律耶才是最适合这两字的。
“姐，我知道我长得好看，你也不用一直对我流口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