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你来了?”梁渊一路朝着挽月小跑了过去。她的头上还有那一日摔倒的疮疤。
由于那些狱卒们早就被梁渊和原央之间的打斗吸引了过去,还有要护着州牧的任务,在这外头几乎是没有什么狱卒守着的,挽月就站在那里,在月色的笼罩之下,让梁渊,让原央都感受到了一种极度的不真实。
梁渊急切的想要靠近她,问她。
可他又什么都不敢说,原本见着她还稍微远远的,他一路小跑过去,到后来竟也腼腆的手足无措了起来,他无辜地放慢了脚步,看着外面的她,一步步地挪过去的。只隔着这么远,他才对她问上一句:“月娘,你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小,算是怕她发怒,但却也是无意放小不让她听着的。
他还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可是却也能想到她应该是见着了刚才他对着原央那么凶狠的那一幕,虽然他最后一拳根本也没打着原央,可出拳了,就意味着有过这样的冲动,倘若不是她来了,想必他现在就当真把原央给打死了吧。
她现在一定是对他非常失望吧。
他不敢面对她,可是想着自己反正近些日子也没有办法出了这牢房,她终于来看他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想留她在这里多一阵,是一阵。
可是当他慢慢走近她的时候,他却没有看见她的脸上露出对他嫌恶的表情。这并不会让他喜悦起来。因为她脸上的表情是淡然甚至是漠然的,她根本就没有把他刚才和现在的这不同的反应放在心里头去。
甚至,梁渊开始怀疑起,倘若他刚才那一声,叫她叫的大声一点,就算她是听见了,也不会回应他吧。
他是这么想着的,所以他的心,让他再问了她一遍,可是他的话,却变了一个样,他对着她说:“月娘,我来了……”
他不敢奢求她会听到他的话,回答他些什么,那就不如直接告诉她,也好让自己的心里痛快一些吧。
挽月把刚才的事情几乎都看得一清二楚的,心里是悲喜交集着,她本想照着从前一样,见着梁渊同别人打架,她应该要训斥他的鲁莽的,尤其……
尤其是现在他打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她的丈夫!
可是她现在张开嘴,却说不出来半句话。
她见着他那有些害怕她生气的模样一瞬间就痛击了她的内心,他直直的看着她,生怕她会将他丢在这里一个人。
她觉得自己的喉咙是干涩而嘶哑的,眼里也像是隐隐的有些泪水顺着内心就要流出。
可是她不敢说话,不敢哭,她什么都不敢做。只能摆出一副冷漠而陌生的样子,就连看他一眼也不敢。
如果,还能够让她只这样呆呆的看着他,那也就好了。
“月娘……”他声音哑然,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声音到底是在他的心里未曾说出来,还是他已经说了出来。
挽月的步子顿了一下。
“月娘,你都没有来看过我,整整六日了……我一直期待着你能来,我怕你是不知道的,我想让周守义去找你,可是他根本进不去家里,我一直害怕……害怕你不要我了。”
隐隐好像有一种热流,从她的眼底止不住的想要往外冒头。
它们好像也很想应和着梁渊,告诉他,她也是同样的在思念着他。
可她面上的表情是十分的冷漠的,她甚至十分的僵硬的叫住他的名字:“梁渊。”
不是“渊儿”,也不是“渊弟”,只是这么简单的指名道姓,就像是一个陌生的人一样叫着他的名字,或许还应该带着点愤恨的意思,可是她却无法再强装下去了。
他自然明白她这种叫法,伴着这种淡然无谓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等到他领悟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也是僵化了,他带着不可置信的痛苦看向她,带着些许试探,他不经意的苦笑了一下,反问着她:“月娘,你在说些什么?”
“我已经不是你的嫂子了。”她装作淡然的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她知道自己不该去想,不该去看他现在的表情究竟是如何,可她还是不忍心的往他那里看去。
只见着当她这话说出去之后,他的拳头也狠狠的捏紧,眼睛也瞪得大大的。
他明白她这句话中意味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一直发红的睁大的眼睛里头终于不由自主的流下泪来了。
他无法再从她这个话题上说些什么,可他却不忍心就这样甘于被动,总想要说些什么来表示对于她这句话的不满和愤恨。他的泪水从他的眼眶当中滑落,他紧咬着牙,反抗着说道:“可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过我的嫂子!你是我的月娘!”
“可他现在才是我的丈夫……”她的这句话终于也是说不下去了,她狠了心,咬着牙,威胁着梁渊道:“如果你再阻拦我们半分,伤害他半分……我就……”
她失了言语,觉得自己好像什么威胁都说不口了。
她还有什么可以用来威胁他的呢?
原央这个时候也悄悄的走到她的旁边,他很想在梁渊面前得意,可他刚刚走到挽月的身边的时候,连话都还没有说出来,就听见身后梁渊怒喝一句:“我不许你接近她!”
原央什么得意的劲儿全都被他吓得一颤,全没了。
倒是挽月将原央揽在自己的身后,表现出一种维护的模样。她虽为女子,厉声喝回梁渊的那一句却也并没有差到哪里去,她道:“梁渊,他是我的丈夫!你倘若敢动他,那你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她竟这样维护着那个原央!
倒成了他的不是了!
她这样与他说话!
可这话若要是别人说的,那也就算了。却是她与他说的,她在他的面前怒斥了他,只是为了原央那个男人!
“你难道当真对我没有一点儿的感情吗?就连一点点的怜悯也没有吗?”他可怜对她道。随后,他又指着一旁的原央,质问着挽月:“他这样算计着我,就算把我陷害到了牢里,你都不曾觉得他可怕吗!”
挽月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我最了解你。无论怎样劝你,你也不会让我同原央在一起的。”
她又说道:“原央他还要去赶京城的秋闱,明日我便随他一路去京城,从此便住在京城。你是陪都侍卫长,未有征召,不能擅自离开成京,我们,就此别过吧。”
他听出她话语里的意思。
是她同原央一同策划的这一切!
或是她甘愿为原央在他面前顶下这一切的罪责!
他感觉自己的心里头好像是有一个坏人在挠着一样,让他痛苦到挤出眼泪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