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2)
曾记得在高中的时候,有个老师戏言,每当下雨的时候总会让人惆怅,那是因为她们想起了某某场景某某人。记得当时她跟其他同学一样,扑哧一声暧昧的笑了,可是现在,望着那犹如离丝的雨帘,看着身旁垂首书本,一手转笔的谢守东,她的心一紧一紧,双手不自觉地攥紧垂在腿边。
比赛时间定在了下午三点,运筹帷幄的心忽然间恍惚了起来,随着帘幕外的那一片天,一点一点阴沉下去。
下午的课自然是不能上了,老古板不知是怕她紧张还是想让自己的学生也见见这些场面,不仅向峰,连谢守东廖萌萌都带了去。
午饭后,廖萌萌一直逗弄她,怕她紧张,一碗汤的功夫说了近二十个笑话,最后还是她实在受不了让她停了下来,她这才拍拍屁股捏着沙哑的嗓子找老古板套招去。
其实也不是她不紧张,只不过若不是怕丢老古板的脸,辜负她的期望,自己对这种比赛还是没多大兴趣的。她就是这种性子,尽力了就好,没必要把名誉金钱看那么重。
回到宿舍,小雨正朦胧着双眼穿衣服。能在所有人都连宿舍不回的学习氛围下一睡到中午还真是不的不佩服她。
跟她笑了笑,她拿起准备好的衣服进了浴室,头发被雨水淋湿的,黏糊糊的难受。
“子瑜,我饿死了,先出去了,你加油哦!”小雨敲敲门示意她,关门的声音随之响起。
“嗯,知道啦!”邱子瑜边享受着水的温暖,边把演讲稿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把大致的流程顺了一遍,想起下午要面对那么多的社会精英甚至还会有领导干部,她对着眼前的大镜子大吐了一口气。
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感觉身上的毛孔都被阵阵冷风吹的的竖起汗毛,她连忙擦干身上的水珠,将套装穿好,仔细的擦拭起头发来。
想起廖萌萌今天比她还反常的样子,今早上就被她追着化妆追了一上午,要不是自己恶狠狠地威胁她再提给她化妆她连这件衣服也不穿,估计现在肯定会被她化成花脸猫。
她看着镜子中如花的容颜一笑,说不定她现在正在哪个便利品店狂灌饮料呢。这丫头,一紧张就想喝东西,也不知道打哪来的毛病。
吹干了头发,她收拾妥当,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一点十分,足够。对着镜子向自己绽开笑颜:“邱子瑜,加油!虽然是第一次,但不可以让人小瞧,加油加油!”
拿起包包,她再吸一口气,伸手拉门。
荡开的笑靥顿时僵在脸上,她稳住心神尽量不去想最坏的事,颤抖着手再次握住把手,还是纹丝不动。
她气急,使足了劲拉着门,却怎么都拉不开,明显的锁的哐啷声随着她的拉动不住发出。
“小雨小雨你在吗?小雨”
她忽然想起什么,飞速的打开包包,果不其然,手机资料统统都不见了。
她抚住前额,倚着门慢慢的滑下,浑身的力气似被抽走了般,连眼泪都掉不出来。
都说踏进大学就是进了一半的社会,可没想过,这么现实的一切就发生在自己身上,如果不是自己熟知的人,又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掌控了自己的时间,如果不是自己亲近的人,又怎么敢在摄像头下进入自己的宿舍?
四楼,没有任何辅助东西,没手机,电话坏掉,廖萌萌不知道自己在宿舍这么多条加起来,生生困住她的脚步。
她缓缓站起身,盯着手表的指针,眼见它一下一下的滑过去,再也按耐不住,明知道这个时候已经到了上课时间,隔音效果也出奇的好,却也张大了嗓子喊了出来:“有人吗?有没有人啊?我要出去有人被关在宿舍里了!外面有没有人啊!过来救救我救命啊!死人啦!有人要上吊啦!跳楼啦!有没有人啊廖萌萌你在哪你在哪儿啊谢守东救我”
最后几个字,似喃喃低语般,划过心尖,抽走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
那一年的夏天,木槿花开遍了校园的每个角落,簌簌嫣红,束束缤纷。
由于高二,课紧了好多,本是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换做一个半分钟。
那个中午,冰雹般的雨珠练成簇紧的雨幕,和着狂风,拍打着姹紫嫣红的木槿花,一时间汪洋恣意,地上的水漫上了五公分,没过了脚踝。
在那疾风之下,撑起的伞扭曲在雨幕斜风下,随着疾奔的身影,摇曳在雨帘中,颤抖着,挣扎着,喘息着。
她起得晚了些,在同宿舍的催促中漫不经心的蒙被接着睡,等她回过神来,她们都在雨小了一点的空跑回了教室,那一栋楼的几个出口站满了踯躅不前的人,却没有一个是她所熟悉的。刹那间,冰冷与心慌席卷了她,看着相拥相偕的三三两两的人一对对离去,她攥紧了手,却怎么都迈不开步。
直到那个最大的出口只剩下她一个人,直到她将自己的唇咬的快要充血,她还是无法让自己孤身一人像只落水狗一样狼狈的出现在全班人面前。她的自尊不允许,她的骄傲不敢去,那冲而不绝的拍打声,那突兀的响起的铃声,像警钟一样,敲打着她愈来愈冰的心。
她死死地盯着那白茫茫的雨幕,那混为小溪的清流,暗恨着自己脚上的帆布鞋。
直到那帘幕中一个蓝色的身影愈来愈大,愈来愈清晰,被风吹的歪斜的伞下,几近湿透的谢守东含笑出现在她面前。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天的谢守东,湿漉漉的半长黑发松散的挂在额前,温润和煦的笑绽放在因冰冷而透出一抹嫣红的脸颊,那一笑,像沙漠中的一片绿洲,暴雨后的一道彩虹,乌云下的一弯明月;像久离家中随世飘摇的游子看到了家乡的影子,像百花凋谢冒出的轻轻嫩芽,像永久的黑暗透出的一丝光明,照亮了她几近干涸的心。
也许,就在那一瞬间,他就住进了她心里,再也无人可代替,再也挥之不去。
直到现在,她都忘不了他那带着雨露的笑颜,略带佯怒的眼神,那从薄唇中缓缓突出的话语,带着脆脆的清音:“笨蛋,怎么就剩你一个了,过来,跟我走。”
她就那样,真的跟他走了,在他的拥护下,两手提着鞋子,与他一同奔跑在落英缤纷的小道上,伴着水花溅起,绿叶轻摇,欢声笑语洒落了一地。
难堪,孤寂,失落,恐惧统统抛落,只因,身旁有个他。
谢守东,你救过我一次,这次,你会不会也会出现?
谢守东,你知不知道,其实,我真的很想你
生气的时候想你,难过的时候想你,痛苦的时候更想你
鬼使神差的,她大声的喊出了那个名字,隔着厚厚的一层门,带着三年的惦念与与不甘,含着五年的萌动与留恋,蕴着永世的明净与呼唤:“谢守东!谢守东!谢守东你在不在?谢守东”
似是回应了她心中的乞求,她放在门板上的手感应到了楼层的震动,那个她永世都不会忘记的声音,隔着那层厚厚的门,带着奔跑的粗喘与鼻音,含着寻找的焦急与恐慌,蕴着亘古的温润与直纯:“邱子瑜!是你吗邱子瑜?你在哪里?回答我,你在哪里!”
她呆愣着看着门,似是怕自己听错,猛力的拍打着门板,颤抖的双唇:“谢守东,我在,我在这里,快救我,救我出去”
“你个笨蛋!这么关键的时刻竟然给我掉链子,气死我了!你先等着我去传达室要钥匙”门外拽锁踢门的声音消失,噔噔的奔跑声渐远又渐近,谢守东粗哑的声音隔着门板直透进她的心,“别怕,我马上回来,等我”
那一瞬,她似乎看到了那焦急的眼神,那凌乱的步伐。那带着担忧的呼唤一声一声扣进她的心里,再也无法忽视,泪水在门板后滚滚落下。
等你,我已经等了你三年了,怎么会怕再多等一会儿?
可是谢守东,我等到你了,却还不如等不到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这些,比赛快开始了,还有半个小时,快,我让班导她们已经先去了,我们动作快点!”谢守东拉着她的手,飞快的向外跑去,刚刚还被传达室老师教训批评的他像丝毫没受影响般只顾带她疾奔。
出了校门口,他拦下一辆车,报了地名,催它而去。
两人都不曾望见,芙蓉树下,那辆银灰色的宾利车在雨后初晴的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