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脸部瘦得几乎完全脱了相
大嫂只所以比大哥大三岁还没有嫁人,是因为舅妈一直想用大嫂换些彩礼,可是由于大嫂自身条件等原因,几经周折未果终使舅妈想收回多年抚养成本的念头破灭。大哥也正是乘舅妈看收彩礼无望,转而急于想把这个一文不值的包袱甩掉之即,及时出手兵不血刃地就把大嫂娶进了家门。
为了供郎俊才上大学,大哥吃尽了苦头,他甚至去卖过血。
那是有一年春播刚过,家里实在没钱了,大哥为了郎俊才每个月三百元的生活费没有着落而暗暗着急。后来实在没有办法了,他偷偷瞒着家人跑到了县医院,在走廊蹲了十几个小时,才等到了个出车祸的急患与之血型相符。他又与满走廊的那些职业卖血的人商量,说弟弟在大学等着这钱吃饭呢,让人家关照一下。血头发善心让他先抽了一袋子血,他把得来的七百元钱分两次寄给了朗俊才。后来大嫂为大哥洗衣服时,在他口袋里发现了一张盖着县血站红戳子的小票,才知道了这件事。当时大嫂心疼得抱着大哥就哭了,她说,这个家全指望着你呢,你要是倒下了这个家就散了。以后再没钱给弟弟就抽俺的血,这个家没有你不行,没有俺没事!只到郎俊才大学毕业好几年后,他才从母亲的嘴里知道了这件事。
现在大哥病了,这个家的天真要塌了,郎俊才能不着急吗?
郎俊才撂下电话就和敏雯商量,让大哥来住几天,为他好好查查病,县级医院误诊的事不是没有过,再说要真是癌症,在那里也治不了啊。敏雯说好啊,那你就快让大哥来吧,这个病可是耽误不得的。郎俊才听敏雯这样说,非常高兴,就立即往家打电话商量让大哥来省城的具体时间和车次。
其实对让他们来敏雯心里并不情愿,但是她知道郎俊才和他大哥的感情,如果她不同意,郎俊才很可能就会和她翻脸。
郎俊才在站台上看到大哥走出车厢的一瞬间,他的眼泪忍不住一下子涌了出来。才只有短短几个月时间没见,大哥的相貌已经变得格外陌生了,如果不是事先有思想准备,或许他根本就不会在人流中认出大哥来。大哥还不到四十岁,可他头发的两个鬓角已经全部花白,整个脸部瘦得几乎完全脱了相,过去没生病时他是圆脸,现在却变成了只有一条条的长型脸,两腮塌陷下去,两只大而无神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大哥身高在一米七六左右,过去不管生活怎样困难大哥的腰杆都特别挺拔,可现在人已经站不直了,佝偻着腰让大嫂搀扶着从车厢里走出来。看来疾病不只是摧残了他的肉体还摧毁了他的精神,他的整个人恐怕已经完全垮掉了。
这还是那个曾经支撑着一家人生活的大哥吗?
郎俊才不想让大哥看到自己难过的样子,他擦干了满眼的泪水,平静了一下情绪才上前和大哥大嫂打招呼,把他们接上了车。是大嫂一个人陪大哥来的。上车后郎俊才几次想问问大哥的病情,可是他却感到很难开口,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又怕提到病情大哥会难受,所以他只是问了一下妈的身体情况,对大哥的病情却只字未提,就象大哥根本没有生病一样,他想这样也许大家都会好受一些。
当晚郎俊才与大哥进行了一番谈话。虽然大嫂说大哥并不知道自己可能得的是肺癌,这个事儿一直瞒着他。可大哥对郞俊才说,俺心里知道俺得的这不是好病,虽然他们都不告诉俺,可俺自个儿的身体自个儿知道。
郎俊才说,大哥你不要胡思乱想,是什么病明天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就知道了。现在大医院的医疗水平先进着呢,什么病都是可以治的。你安心住下来听医生的就是了。
大哥说,俺也活了四十几岁了,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俺现在也没啥放不下的了。弟弟你现在在城里生活,咱妹子虽说嫁在农村,可她那女婿是本份的庄稼把式,日子过得不用俺们操心。要说还有啥放不下来的,那就是你那两个侄儿。俺有一天要是真的不中用了,你要帮衬你嫂子管他们俩啊!你嫂子要是走道儿了,别让两个娃受了委曲。再就是咱娘,就得指望你和咱妹子了,俺不能给咱娘她老人家养老送终了。说到这里大哥忍不住掩面哽咽起来。
一席话说得郎俊才泪流满面,伤心无比。他拉住大哥的手说,大哥你可千万别这样想,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有病咱治病,不能得了病就尽往窄处想啊!
大哥说,赶明儿咱去医院查一下,能治咱就撂这儿治,要是不能治了,咱就别花那没影的钱了,俺就回了。
郎俊才说,大哥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一切等明天看了医生再说。今天不早了,大哥你休息吧。
回到卧室后,郎俊才悄悄地开门关门,怕惊动了敏雯,他连灯也没有开就上了床。可是等他刚轻轻地躺在床上,敏雯却一下翻过身来,原来她根本就没有睡。她问郎俊才,怎么样啊?
郎俊才说,什么怎么样啊?
大哥的病啊,还能有什么怎么样?敏雯不满地嘟嚷着说。
郎俊才心事重重地说,究竟怎么样得等明天看了大夫才能知道,可是看来大哥病得真是不轻啊!
敏雯眼睛望着天棚说,要真是那个病,只怕是走到哪也治不好啊!
郎俊才语气坚定地说,治不好也要治,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救大哥,大哥他还不到四十岁啊!
敏雯长叹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现在治个头疼感冒动不动就上千块,治这种病那就是烧钱啊?
郎俊才愣了一下,翻身盯着敏雯问,咱们家还有多少存款?
敏雯一下子坐了起来,说,咱们家哪还有存款啊?每个月除了供房款,还要吃饭穿衣,还要交水电物业费等日常开销,还要有人情往份,还能剩下几个子儿啊!
郎俊才把语气放得格外柔和,说,老婆,你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大哥,从小就是大哥像父亲一样供我上的大学,我才能有今天的一切!这些你都是知道的。现在大哥有病,你说我们能袖手旁观吗!
敏雯也笑着说,老公,我知道你们兄弟手足情深,我也知道我们有义务也应该帮他,他是你大哥,又不是外人。可是我们家实在是拿不出钱来呀!
郎俊才突然说,不对吧,我们不是有八、九万元的存款吗?
敏雯冷笑着说,哎哟哟,老公啊,你不是在发烧说胡话吧?我们家几时有过八、九万元的存款啊?要不要我一笔一笔地把每月的帐算给你听啊?
郎俊才不再理她,而是下地开灯把衣柜里一个抽屉拉开,可是翻来翻去都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
郎俊才和敏雯两个人每月薪水近9000元,每个月除了供房款和日常用度,几年来他们日积月累地存了一笔钱,大约有八、九万元。平日里郎俊才从不过问这些,还是无意中听敏雯说起过,他也在这个抽屉里看到过有几个存款折。可是现在却一个也没有了。他回头看看敏雯,敏雯正躺在床上仰脸看着他,满脸无辜的表情,似乎对他的举动很不理解的样子。他知道这个素有心计的女人是早有准备,已经抢先一步坚壁清野了。他十分清楚,以敏雯的性格,现在要让她拿出这笔钱给大哥治病,基本没有这个可能。如果逼得太紧了,结果只会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