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男人,长袍垂在脚下,风吹的时候,荡漾出一片耀眼的金黄。纤漠没有抬头,心中竟有一丝的激动,面前的男人,是这宫里的王。额头上的汗水不经意间浸出,映出星星点点的黄色光芒。
“朕见过你。”惭洛冷冷的开口,双手背在身后,脸上的刚毅线条扯出一种浑然的气势,吞天吐地。
纤漠一惊,惊的却不是男人口中的见过,而是那声音……竟是那般耳熟。好像……好像……那个碧落楼里她交出身子的男人。
纤漠握紧了手,指甲嵌进皮肉里,硬生生的疼。不可能,一定是前几日在山坡上的遇见让她产生了错觉。她咬住了下唇,将刚才那抹心惊尽数湮灭在疼痛里。
“哼!”纤漠还没说话,惭洛又是一声冷哼,和上次洛河宫门前一样,这声冷哼里,饱含着不屑。
惭洛故意向前迈了一步,黑色的长靴险些踩上了纤漠伏在地上的手指,纤长的手指离长靴不过一寸。“还没成为朕的女人呢,就开始拉帮结派了?不愧为太后跟前的红人……”
面前这个男人,是天下的主宰,纤漠知道。他口中的不屑和讽刺她更是听得清楚,可是,除了咬紧牙,纤漠不知道能有什么反应。
倒是旁边的贤妃似乎有些过意不去,赶紧娇声道:“皇上恕罪,是我叫子莲妹妹来熟络一下的,臣妾以为……”贤妃的话梗在吼间,似乎不便开口,可是那意思却是谁都听明白了。
果然,惭洛接过了话头,嘴角一抹冷笑。“你以为,以为她肯定会成为朕的女人?就因为是太后的红人?哈哈……”
惭洛的笑声听在纤漠的耳中很是刺耳,纤漠也想笑,只可惜却是苦笑。余光里,贤妃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似乎很是惊恐,可是,纤漠却看清了,那双温柔的眸子里闪过的一抹得意。
纤漠的眸子寒了一瞬,原来,这贤妃不是为了交好太后而来。纤漠看错了,这宫里的人远远比她想象的来得更加恐怖。贤妃面上是在为纤漠说话,可是……显然,结果是将皇上的怒气成功的挑了起来。
纤漠心中抽搐了一下,原来,这就是皇宫里的手段。纤漠将头埋得更低了,贤妃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刺痛了她的眼。
“滚!朕不想看见你,回去告诉那个女人,从今以后朕的一切,容不得她来过问!”惭洛的声音冰寒刺骨。
纤漠永远也忘不了,自己像一只老鼠一样被人赶出了八角凉亭,那个男人,这天下的君主,对她说,滚!
亭中,粉紫的花儿开得好艳,就好像铺天盖地的紫色,要将整个天地都充斥,竟将纤漠的视野模糊成一片。
纤漠是挺直了背走出去的,眼里没有泪,有的只是一抹浓烈的恨意。握紧的手,指节隐隐作痛。是她大意了,才会给人有机可趁的机会。咬紧牙,她纤漠,不是让人随便欺负的女人。
纤漠回过头,正望见男人转过身的背影,背影那般熟悉,心中却宛若抽痛。恨恨的目光投出,纤漠本想要狠狠的记住贤妃的脸,不料那身着龙袍的男人却突然的回过头来。
刚毅的脸部线条,深邃的眸子,这张完美到无暇的脸……
风……
是静止了吗?否则,纤漠怎会觉得整个天地都被冻僵,想要逃,可是步子却连半步都迈不开。
是她的错觉?那个穿着金黄龙袍的男人,竟然真的是那个不期然的遇见,那个两次占据过她身子的男人?
当惭洛的视线移过来的时候,纤漠慌忙的低下了头,面上的薄纱缥缈了一瞬,将容颜荡漾成模糊。咬住下唇,让唇边的鲜血腥味将思绪召回,纤漠这才艰难的迈出步子转身,几近狼狈的逃了,没有回头,不敢看亭中一眼,那张脸,竟真的是……
抓住亭外柳子莲的手,纤漠一口去跑回了凌雪宫,天色彻底的黑尽了。喘着粗气的她,将院门狠狠的关上,这才有勇气往后看上一眼,只是除了一望无际的黑暗和冰冷的红木园门,便再也看不见其他。
“这宫里,比你想象中的复杂,这次是我们疏忽了。”柳子莲站在纤漠的面前,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递到弯腰喘气,冷汗直往下掉的纤漠面前。刚才亭中的一切,她自然是看见了,也看得清楚。
纤漠接过手帕,手帕上沾染着一种独特的香味,不像是中原的香气,纤漠没有心思注意,只将手帕抚上了额头。这皇宫里,至少现在柳子莲和她却是一条船上的。
柳子莲以为,纤漠是心中有气,才一口气奔回了凌雪宫,却不知道纤漠只是狼狈的逃了而已。纤漠没有说话,心绪烦乱,心思独独锁在了那个身穿龙袍的男人身上,刚才的一切好像一个梦。
站起身,将手中的丝帕塞进柳子莲的怀中,纤漠独自进了屋内。关上门,和衣躺倒雕花红木床上,帘帐上的绣花,一朵莲着一朵,没有花香,却依旧艳丽。衣服不知不觉湿了,贴在皮肉上,被窗外吹来的夜风吹干。
恍惚中,纤漠以为自己回到了那个雪白的夜晚,雪花一片一片往下掉,落在地上,将纤漠的脚印渐渐填塞。她,好冷,站在碧落楼的门前,抬起头,眼中是两朵红得刺眼的绸花。
那个男人的脸募的出现,纤漠猛的从朦胧中惊醒,望向窗外,夜已深,满世界,冰冷一片……明天,等着她的又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