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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未完成的世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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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决定回到我们的世界,再搜集一点有趣的东西,帮助王子蓝更好地度过命中注定的漫长等待。我很想为蓝做这件事,大概是因为多年前那只小蜗牛为我做过同样的事吧。

从王子蓝的世界里是看不见那道破旧的篱笆门的。不过这难不倒我,因为我有完美的鼻子,我记得那扇门的特殊气味。所以,我很顺利地就找到了回去的路。

我开始花时间搜集各种故事书的碎片。我只是一只流浪狗,自然很难找到完整的故事书,况且即使找得到,也很难把那些沉重的书本带入王子的世界。碎片反而更好,我相信它们可以在那片年轻的土地里长出一片故事树林来。

对于那些故事书碎片我当然也是有所选择的,书这种东西有好坏之分,不可以“捡到篮子都是菜”,这个我是知道的。虽然并不认得字,但只要闻一闻就能大致判断出内容的好坏。我重点挑选了那些关于勇气、智慧和爱心的故事书碎片,我想这些应该对王子蓝有所帮助,另外,我还选了好多童话书的碎片,因为我认为对于一个要开辟新世界的王子来说,读一些童话会非常有用。

我同时也留心收集一些飘散在空中的音符,用来作为种子,让它们在王子蓝的土地上长成音乐树,因为我相信音乐和故事书一样有用。音符的好坏也很好判断,好的音符闪闪发亮,质地纯净,闻起来像雨后的森林一样清新。

我收集这些大概花了两三天的时间,然后,我遇见了我认为比这些更适合带给蓝的礼物。

那是一个被遗弃的小女孩,大约三四岁的模样,很可爱也很可怜。她的脸色非常苍白,一看就知道得了在人类世界里无法医治的重病。这种因为得了重病而被遗弃的孩子我以前也遇见过,他们总是让我很难过,但我却无法给他们任何帮助,但这一次,我忽然灵光一现。

我要把她带进王子蓝的世界里!一方面我坚信在那么年轻的空气里小女孩一定可以恢复健康;另一方面,如果王子蓝愿意花时间照顾她的话再好不过了,因为照料一个小宝宝是最最可以让人忘记时间的事儿了。说服小女孩跟我走是很容易的事儿,不是我自夸,我非常容易就得到小孩子的信任。小女孩咬着大拇指,十分信赖地跟在我后面,一直走到那扇篱笆门那里。

然而小女孩却无法跟着我穿过篱笆门。是的,仿佛被无形的屏障挡住了似的,她被留在了篱笆门的这一边。我有一点明白了,原来并不是谁都可以自由穿越不同世界的界线的。恐怕要有某种特殊能力才行。我以前竟一直不知道自己是具备这种能力的幸运儿。

我让小女孩骑在我背上,试着带她穿过篱笆门,这次果然成功了,小女孩顺利地跟随我进入了王子蓝的世界。

5

眼前的这个世界已经改变了模样。这里不再只是一片广袤的、黑油油的土地了,不仅有了一片郁郁葱葱的苹果林和一片五彩缤纷的纽扣林,还有了一条奔腾的河流。空气中流淌的气息也和之前大不相同,我猜测,在我离开的这两三天的时间里,王子蓝的世界至少已经经历了二三十个春夏秋冬。看来在不一样的时空里时间的流程也是不一样的。我们世界里的一天,大约是这里的十年吧。这个猜测后来得到了证实,因为蓝给我看了那块倒计时表。

王子蓝像欢迎老朋友那样欢迎我。他当然还是老样子,时间的流逝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我注意到蓝的目光从最初的欣喜变成了一种温柔,他的目光从我的脸移到了我的背上。天啊,因为对这里的变化感到惊奇,我几乎忘记了我背上的小女孩。我连忙把她放下来,仔细看着她的脸。其实根本不用仔细看,因为变化实在太明显了,她的脸色变得如苹果一样红润润的,呼吸也不再那么急促,变得均匀、从容不迫。她浑身都散发着清爽而健康的气息,不用说,我带她来的第一个目的实现了。

至于第二个目的,看起来也非常有希望。我感觉到,王子蓝和小女孩互相喜欢。从他们互相微笑对视的第一眼,就有一条情感的线把他们连在了一起。这条线当然是看不见的,但是我的鼻子可以闻得出来。

“来,我给你看有趣的东西。”王子蓝轻轻拉起小女孩的手,领她来到河边。那里有王子用各种彩色纽扣拼成的漂亮的图画。小女孩立刻奔过去忘情地玩耍起来。我和王子并肩默默地看着她。

虽然觉得已经没有必要,我还是问了那个问题:“你愿意照料这个小女孩,直到她长大成人吗?”

“当然愿意。”王子蓝回答,“非常感谢你把她带给我。”这时,一群五颜六色的小鸟飞过来,亲热地落在蓝的肩膀上。有两只竟然毫不客气地落在我的头顶上。“这些小鸟是怎么回事?它们是从哪儿来的呢?”我饶有兴致地问。“是啊,从哪儿来的呢,我也说不清,”王子蓝笑吟吟地说,“大概是林子生出来吧,有林子的地方就有小鸟嘛。它们都是些很有趣的小家伙。”

“那么这条河呢?也是林子生出来的吗?”“当然不是,”蓝开心地笑出声来,“还记得那把喷水壶吗?它的水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最后竟成了一条河。”对了,那把神奇的喷水壶。我想起了那个疑问。壶怎么忽然就出现在王子蓝的手里了呢?谜底很快就揭开了。

过了一会儿,小女孩玩累了,摇摇摆摆地向我和蓝走过来。

“我饿了。”小女孩说。糟糕,我忘记带一点面包来了,哪怕只是一点面包渣,在这里也一定能长出香喷喷的面包树来。可我竟然没想到这个,只带来一些不能用来充饥的故事碎片和音符种子。当然,这里有的是苹果,可苹果是不可以代替面包的呀。

就在我为自己的疏忽感到懊恼的时候,王子的手里不知怎么就出现了一个托盘,里面不光有看上去很新鲜的面包,还有果酱和牛奶。小女孩立刻很香甜地吃起来。

“我只是想着我需要给这个小女孩富有营养的食物,它们就出现了。”蓝看出我的疑惑,解释道。看得出来,蓝自己其实也和我一样疑惑。

我默默想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这其中的奥秘。这个富有活力的、年轻的新世界是属于蓝的。在这里,蓝的愿望本身具有非凡的力量。只要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个真正的愿望,就会有新事物随之诞生。比如那个喷水壶,是因为蓝有了给树浇水的愿望而随之诞生的。而眼前这些食物,是因为蓝有了给小女孩富有营养的食物的愿望而随之诞生的。没错,一定是这样的。我把这个想法说给蓝听,他听了默然点头。看得出来,他的内心一定十分震撼,他之前一定没有认识到自己的力量,他还远远不了解他自己。

6

我终于可以把小女孩留在王子蓝的世界,放心地离开了。因为我现在已经确信小女孩在那里不会缺少任何东西。若她想要山,蓝就会给她山,若她想要海,蓝就会给她海,只要她想要,蓝就可以给她整个世界。我相信无论对于蓝,还是对于小女孩而言我都做了一件十分漂亮的事情。我就是怀着这样一种飘飘然的心情转身离开的。我喜欢漂亮的转身。

几天之后我已经在另外一个国家里流浪了。对于流浪狗来说,生活的每一天都是新鲜的、充满变化的。当然不时也会想念王子蓝和小女孩,每当这时我就会在心里默默祝福他们。

这一天,我和平常一样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醒来,看见一群五颜六色的小鸟亲热地向我飞来,有两只不客气地直接落在我的头顶。我一眼就认出它们是来自王子蓝的世界的小鸟。它们叽叽喳喳地向我传达了一个很明确的信息,要我跟着它们走。我知道一定是蓝让它们来找我的,在蓝的世界里一定有重大的事情发生。

小鸟在前面带路,穿过一个秘密的树洞进入了王子蓝的世界。我这才知道,原来不同世界之间的连接点并不是只有一个。

眼前的这个世界是那样的清新美好,我简直惊呆了。该怎么说才好呢?这里已经不再是未完成的世界,这个崭新的世界业已完成,而且完成得十分完美。山川也好,海洋也好,原野也好,建筑也好,一切的一切都美不胜收。

王子蓝用最亲切的拥抱欢迎我的到来。他还是老样子。“我请我的鸟儿们一定要找到你,”王子蓝说,“因为就要到来的伟大一刻一定要得到你的见证和祝福,因为你对我们来说是那么的重要。”蓝说着给我看那块倒计时表,原来一百年的倒计时就要结束,蓝的生命就要真正开始,这个崭新的世界就要真正开始了。原来是这样!一百年的等待就要结束了!那么,那个要给蓝带来三叶草的女孩呢?她会从哪里来呢?她会是一个天使吗?

我的问题还没有问出口,却已经看见一个手捧三叶草王冠的美丽女孩向我们这里走了过来。她的面庞看上去如此熟悉,她是……她是……她竟是那个我从人类世界里带来的那个小女孩!

我有些惊奇小女孩在这个世界里花了如此漫长的时间才长成一个青春飞扬的美少女,不过最让我惊奇的并不是这个,毕竟不同世界时间的流程是不一样的。最让我惊奇的是,这个小女孩怎么竟然就是预言书里的那个少女!

老实说我当时真的是惊呆了。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女走到蓝的身边,把三叶草编织成的王冠戴在蓝的头顶,然后给了他一个爱的亲吻。深沉悦耳的钟声在空中久久地回响起来,那是宣告一个全新的世界开启的钟声。

王子蓝和他的王后笑盈盈地向我走来。王子手里捧着一本书,我认出是那本预言书。

当蓝翻开预言书让我看的时候,我再次惊呆了。那本书变样了。第一页和最后一页之间所有的空白页都已经被填满了,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我竟然出现在那本书的第二页上!那页上画着我怎样为这个世界带来了第一颗种子。再往后,是蓝怎样精心照顾幼小的苹果树,把一棵苹果树变成了一片苹果林。然后我再次出现,为蓝带来了小女孩,再往后就是蓝和小女孩一起,怎样一点一点地完成了一个神奇的新世界……“你知道吗?亲爱的流浪狗,”蓝缓缓地开口说道,“以前我对这本预言书的理解是不对的。第一页和第二页之间那长长的空白并不是意味着我的等待,至少不是我之前认为的那种空等。相反那是我必须用自己的努力一点一点填满的空白,那空白意味着我和这个属于我的世界一起成长的时间。”“还记得吗?在我动手给第一棵苹果树的幼苗浇水之前,我的倒计时表一直都一动不动。那是因为只有当我的生命开始为另一个生命付出的时候,这个世界的时间才真正开始流逝。这就是倒计时表的秘密。”

“你看,这第一页上,我的确是在等待,但我等的,并不是一百年后手持三叶草王冠的女孩。我等的是给我带来帮助的天使。每个世界都需要天使。而天使总是以各种各样的面目出现。而在我的世界里,天使是以一只流浪狗的面目出现的。那就是你啊,我最亲爱的朋友。”说完,王子蓝再一次拥抱了我。他的王后也含泪拥抱了我。那是幸福得可以让心融化掉的拥抱。

7

在告别王子蓝的世界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陶醉在那种幸福的感觉里。在那之后我总是格外亲切友善地对待周围的每一个生命,因为我常常想,说不定哪一天,一不小心就会再次成为别人的天使。

成为别人的天使,那是一种十分美妙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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