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天,他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问题,他开始放不下她,思念她,想见到她。精明强干的李强营长,这下子蔫了,他说不出清楚这是怎样一种感觉?他道不明爱的力量怎会是如此的强大。一周之后,他借进成办事之机去了某大学。
这是周末的下午,李强出现在某大学的校门口。传达室的老大爷找来了宗花。李强和宗花走过金刚桥,漫步在海河边,找到一块清净的地方坐了下来。此时夕阳西下,交相映辉;战斗刚刚过去,还有些浑浊的河水,在微风过后,荡起了阵阵的涟漪。两个人时而注视着河面,时而相互对视一眼,似乎有满腹的话要说,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李强先打破了寂寞,鼓足勇气说道:
“小宗同志,俺想对你说几句心里话成不?”
“行呀,你说吧,俺听着哩。”
“你对俺的印象咋样?”李强看了宗花一眼。
“好呀,你坚强勇敢,俺敬重你。”宗花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
“那——你喜欢俺不?”说完李强羞涩的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面子。
宗花望着羞红了脸的李强营长,心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绝对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大男孩,竟是久经沙场的猛将。爽快的回答:
“喜欢呀,当然喜欢啦!”
“那——咱俩——”李强一时语塞,仿佛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的心迹,竟结巴起来:
“你——这——”。
宗花一看乐了,这李营长是咋的了。
“李营长,你想说啥就说呗,不用吞吞吐吐的,我这人很直爽哩。”
咳,李强叹了一口气,此刻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一个满意的词语来表达自己对宗花的爱慕之情。总不能直接说你跟着我吧。人家可是个文化人、大学生。眼下可真难住了这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宗花望着脸红脖子粗的李强,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
“李营长,俺叫你李大哥成不?这样叫顺嘴。”
“成,成,顺嘴,顺嘴。”李强马上回答。
“李大哥,俺喜欢你,可你喜欢俺吗?”
宗花将一棵石子投进河里,河面上顿时掀起了一圈圈涟绮。李强一听马上说道:
“非常喜欢,非常喜欢!”
“那好,李大哥咱俩立一个约定如何?”
李强听到这里,两眼直愣愣的盯着宗花,不知其所以然。宗花看着傻愣愣的盯着自己的李强,继续说道:
“等革命胜利之后,从新中国成立的那一天算起,十天的时间里我都在这海河边等你来想聚。记住,只有十天的时间,你看成不成?”
李强听罢立马爽快的答应下来,连思考一下都没有。(可是首先违约的就是他李强,原本他认为十天时间足够了,但事与愿违,就在新中国成立的前夕,他却重伤住进了医院,从而错过了一段世人称颂的美好姻缘。)
“好!李大哥,既然如此咱们拉勾。”宗花把手指伸到李强的眼前。李强伸出手指一下子勾住了宗花的手指。
“拉勾射箭,一辈子不能变!”
这虽不是生死之约,但却是两个心心相印的年轻战士,为美好的未来所定的希望和目标。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是很短暂的。
四
王声营长回到李大奎的连部,进门之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端起桌子上的半茶缸凉水,沽咚咚——一仰脖喝了下去。“啪——”一声将茶缸顿在桌子上。李大奎和刘壮随后跟了进来。刘壮站在一旁一声不吭,像闯祸的孩子一般,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面子,等着营长训话。王声没有答理他们,仰头叹了一口气,心平气和的说道:
“刘壮,听说你要回家种地去?还要拉上你们一班人,有这事没有?”
听了营长的问话,刘壮一下子蔫了,心说,这是谁在营长面前给咱上眼药?马上说道:
“营长,哪有的事,咱想回家是不错,但咱却没有——”
“没有的事?你们班的许三,刘方几个人是怎么回事?没跟在你屁股后头起哄?”连长李大奎抢了刘壮的话头,揭了刘壮的老底。王声看了刘壮一眼继续说道:
“刘壮,你想回老家,我批准了。打仗吗,脑袋瓜子别在裤腰带上,不知道啥时候出邪乎,吃饭的家伙就不管用了!这两年你跟着李大奎,多少也放了几枪,扔了几颗手榴弹,党和部队也给了你很大的荣誉,给你报了功。这样吧,你把发给你的军功章和嘉奖留下,让你们连长保存着;你不当兵了,拿着它也没有用!回去呢,少摆活部队上的事情,千万不要说在我王声的营里当过兵,咱王声的战友中可没有自动退出战场的。
“好啦,李大奎,发给刘壮盘缠,让他回去吧。”王声不耐烦的冲刘壮摆摆手。
听了营长的话,刘壮可没了词,脸红脖子粗的盯着连长李大奎。李大奎心说,营长这是唱的哪出戏呀,话中带刺,连讽刺带挖苦的,真得要放刘壮走?李大奎望着营长。
“营长,咱刘壮可不是那种人!咱回家是想——”
“想啥?二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是不?”王声提高了嗓门:
“全国还没有解放,江南的父老乡亲们还等待着咱们去解放,你就想回家过安稳日子,这是一个共产党员的所为吗?”
王声营长言语犀利、掷地有声。此时通讯员已按连长的命令,将全连班长以上的干部集合到了连部院子里。
就在营长王声教育刘壮的同时,李大奎命令通讯员将全连班以上的干部都集中到了连部大院里。李大奎连长的意图很明显,他要借营长的威力,震慑这些革命动摇分子,半路退缩主义者。
李大奎连队出现的这一典型问题让王声立刻警觉起来。说实在的,他有两个没有想到:一是没有想到问题出在了他的营;这可是一支有着革命光荣传统的队伍,前身是长征路上的英雄连队。二是没有想到问题出在了战斗英雄刘壮身上。这还了得,我王声何许人也?岂能容忍这种现象存在!让团长知道了怎么看咱王声?咱王声不说吐口唾沫就成个钉,那也是九鼎一言的人物。
他冲着傻站在对面的刘壮一摆手走出了屋子。刘壮低着头,钻出屋子,快步站在了队伍的最后边。此刻刘壮的心情是复杂的,营长刚才的一顿训斥不无道理,但自己的思乡心情也没有什么错呀。他虽然站在了队伍的最后边,但眼睛却注视着站在队伍前边的营长王声和连长李大奎,看来今天自己要倒霉,肯定成了营长的靶子了。
王声站在队伍的前边,注视着李大奎连的十几名班排长,面目冷峻,神色严肃。这些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战友们,他虽不能一一叫上他们的名字,但他们的战斗事迹王声却铭记在心头。这是一支英雄的连队,一支敢打硬仗的连队,一支思想和军事素质过硬的连队。但是,有大功就应该躺在功劳薄上吃老本吗?
“同志们,今天我要问大家几个问题,”王声提高了嗓门,声如洪钟般震动着整个院落。
“革命取得最后胜利没有?”营长注视着大家。
“没有——还有江南的国土没有解放!”十几个干部异口同声的说道;
“那这仗还打不打下去?过不过长江?”王声的嗓门提高了八度。
“打!打过江南去,解放全中国!”干部们的回答,坚定而有力,余音缭绕。
“好!大家说的对,咱们就是要打过江南去,去解放那些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江南父老乡亲。咱们的家乡是解放了,但咱们江南的父老乡亲还在受压迫,受剥削,还挣扎在死亡线上,咱们能坐视不管吗?我知道,你们过去也吃过很多苦,受过很多罪,将心比心,和咱们过去一样,他们生活的提心吊胆,忍饥挨饿,背井离乡,随时都有失去生命的危险。作为一名军人,一名革命战士,我们岂能熟视无睹。”王声营长停顿了一下,目光狠狠盯了刘壮一眼,继续说道:
“可是有的人却思想动摇了,想家了,想家本没有什么不对,但是又冒出了更进一步的想法:想回家了!同志们说,这种想法对吗?”
王声盯着大家问道。这次大伙沉默下来,有的人看着营长,欲言又止;有的人则干脆低下了头,沉默不语。很多人是不想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王声营长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必须因势利导,通过摆事实、讲道理来解决这部分人的思想问题,因为让这种思想状态继续蔓延下去会是很危险的。他突然想到了自己这些天来的行为和思想变化,不由得心底一沉,脖子后头直冒凉气,扪心自问:王声,好危险!你差一点误了大事情,难道说在这以前你的想法不和刘壮等人同出一辙吗?他刘壮要是逃跑退缩主义,那你又是什么?乌鸦落在猪身上——只看到别人黑、看不到自己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