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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七言古诗(2)

【译文】

东汉的蔡文姬把《胡笳十八拍》谱写成琴曲,演奏起来有十八个段落。匈奴人听到乐曲会流下眼泪沾湿边塞的荒草,迎接他的汉使听到乐曲也会愁肠百结。大漠上古代的岗楼显得苍凉烽火台上更冷落,阴沉黯淡的天空中飘着白雪。董大先拨弄商弦然后是角和羽,接着就好像秋风吹落叶飒飒下落。董先生的弹琴技艺真高明,简直可以感动神灵,仿佛深林中纷纷跑来窃听的妖精。忽慢忽快得心又应手,左右上下往复回环充满激情。那琴声如同空空的山谷百鸟散开又合拢,忽然间万里浮云散开天放晴。好像小雁崽在夜间失群酸楚嘶哑鸣叫声,又好像蔡文姬的两个小儿哭泣留恋妈妈声。此时河水全都静静没有波涛在流动,群鸟全部闭口不再鸣,仿佛是行走在去乌孙国的大漠上,仿佛前往逻娑一路尘土哀怨声。幽咽凄婉的音调忽然变得急促又飘逸,好像大风吹进树林风涛阵阵金铁鸣,好像雨点落在屋瓦上面滴滴答答响连声。好像高高的泉水飞溅树梢飒飒响,好像野生小鹿跑到大厅呦呦鸣。长安宫城连着门下省,中书省的凤凰池正好对着门下省的青琐门。在那里值班的房琯大人早就忘记名与利,终日盼望先生抱着乐器去弹琴。

【评析】

本诗以大胆的想象、形象的比喻、巧妙的构思、精彩的语言,在盛赞董庭兰高超的演奏技巧的同时也包含自己怀才不遇的淡淡忧伤。

开头八句是第一层,交代琴曲的来源和表现内容以及风格。因为琴曲是《胡笳弄》,就不能不联系创造该曲的蔡文姬,而蔡文姬创作此曲又与她的特殊经历有联系,于是起笔便追述“胡笳十八拍”的作者与来历,并以文姬与子诀别的历史事实为背景,描摹苍苍古戍、沉沉大荒、幽幽烽火、绵绵飞雪的苍凉意境,借以渲染胡笳乐曲的内容,从而为董大的卓绝技艺和演奏效果做了有力的铺垫。

从“先拂商弦后角羽”到“野鹿呦呦走堂下”十八句为第二层,描写董大弹琴的高超技巧和音乐效果。运用各种比喻如用鸟的散聚、云的离合比喻琴音的急缓相间、纵收自如;用失群雏雁的悲鸣、胡儿别母的恸哭,摹拟琴声的嘶哑悲哀;再用乌孙公主的望乡抽泣、文成公主的哀怨叹息,状绘琴音的悲切;最终以风涌林涛、雨敲屋瓦、树梢飞泉和呦呦鹿鸣展现乐调的悠扬欢快和跳跃洒脱。声情并茂地描绘出董大卓越的演奏才能,也显示出诗人运斤成风、开阖自如的艺术功力。这段文字,与白居易《琵琶行》、韩愈《听颖师弹琴》中音乐描写的段落有同工异曲之妙,都达到艺术的巅峰状态。最后四句扣合诗题中的房琯,因为这首诗是要寄给房琯,董大曾经是房琯的学生,如今又是李颀的朋友,李颀欣赏董大弹琴为何要写诗给房琯,这值得我们思考。房琯很正直讲义气,与王维、杜甫关系都很好,属于正人君子,当时任给事中,是很重要的职位。而李颀辞官多年,借此机会对房琯知人善任表示赞颂和钦佩,也含有自己对知音的渴求之意,虽然非常委婉含蓄,但依旧可以体会出来。

听安万善a吹觱篥b歌

李颀

南山截竹为觱篥,此乐本自龟兹c出。流传汉地曲转奇,凉州d胡人e为我吹。傍邻闻者多叹息,远客思乡皆泪垂。世人解听不解赏,长飙f风中自来往。枯桑老柏寒飕飕,九雏鸣凤g乱啾啾。龙吟虎啸一时发,万籁h百泉相与秋。忽然更作渔阳掺i,黄云萧条白日暗。变调如闻杨柳j春,上林k繁花照眼新。岁夜l高堂列明烛,美酒一杯声一曲。

【注释】

a安万善:凉州胡人。唐代少数民族音乐家。b觱篥:管乐器,以竹为管,以芦做嘴,有九孔,发声悲凉。c龟兹:古西域国名,在今新疆库车县一带。d凉州:唐州名,在今甘肃武威市。e胡人:指安万善。f长飙:狂风,比喻乐声迅猛急骤。g九雏鸣凤:指乐声清脆嘈杂,语出《古乐府·陇西行》:“凤凰鸣啾啾,一母将九雏。”h万籁:自然界发出的各种声响。i渔阳掺:一作渔阳掺挝,著名鼓曲,声音悲壮。j杨柳:双关语,既指《折杨柳》曲,又指杨柳呈现的春色。k上林:指上林苑,古代园圃,秦时开辟,汉武帝时扩建,方圆一百余里,故址在今陕西长安县西。l岁夜:除夕。

【译文】

截一段南山的竹子做成觱篥,这种乐器本来出自西域的龟兹。流传到中原后曲调转变得更奇妙,凉州胡人安万善为我吹奏美妙的乐曲。邻座的人听到时多数唉声叹气,远方的游子因为乐曲勾起思乡的情怀暗自流泪。世俗之人都知道听声而不能领会欣赏,乐曲中仿佛有万里长风自然来往。枯老的桑树柏树在秋风中冷飕飕,九只凤雏在风中乱叫声啾啾。龙吟虎啸的声音同时显现,大自然各种声音夹杂着流淌奔涌的百泉。忽然又变化为《渔阳掺》的曲调,黄云翻飞白日黯淡。忽然又变调好像是《杨柳》依依一派春光,上林苑百花齐放的美景耀眼难忘。在这除夕的夜晚明烛满堂,饮美酒赏音乐真令人神清气爽。

【评析】

本诗主要刻画音乐效果,从感受上表现自己对于音乐的主体感受。全诗可分为两层,从开头到“凉州胡人为我吹”四句为第一层,指出觱篥乐器的来源以及吹奏者的身份,属于叙事。从“傍邻闻者多叹息”到最后为第二层,先写音乐总体的感人效果。接着通过再造想象,借助各种手段,先用听者的反应“叹息”和“泪垂”来概括觱篥演奏的感人力量,生动地描述出安万善吹奏觱篥的精湛技艺。然后再用寒风吹打枯桑老柏的声音、凤雏啾啾乱鸣鸣的声音、龙吟虎啸的声音、万籁、百泉等各种来自自然界以及动物的叫声比拟乐声,表现出觱篥演奏曲调的变化多端。又以黄云沉沉、白日昏昏和上林苑中百花竞艳的天光花色进行对比显示,表现音乐境界的丰富多样,运用鲜明的视觉形象来比喻表现音乐的境界,实际是一种通感的手法。使诗人的艺术灵感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给读者创造出音、形、色、情高度融合的审美意象,令人读后感慨万千、余味无穷。

夜归鹿门a歌

孟浩然

山寺钟鸣昼已昏,渔梁b渡头争渡喧。人随沙岸向江村,余亦乘舟归鹿门。鹿门月照开烟树,忽到庞公c栖隐处。岩扉松径长寂寥,唯有幽人自来去。

【注释】

a鹿门:即鹿门山,在今湖北省襄阳东南,诗人曾隐居于此。b渔梁:水中沙洲名。c庞公:即庞德公,东汉隐士,曾隐居鹿门山。

【译文】

山寺里响着钟声天色已黄昏,渔梁渡口上人们争着上船吵吵喧喧。人们沿着沙滩的岸边走向江边的小村,我也乘着渡船返回鹿门。鹿门山上的明月映照着烟笼雾绕的树木,我忽然行驶到庞德公的隐居之处。山洞中的石门和松林间的小路,是那么清幽寂静,只有我这避世隐居的人在这里独自来去。

【评析】

本诗通过对自己前去鹿门山别墅途中所见到情景的描写,表达了诗人对于世俗喧嚣生活的厌倦和对于隐逸生活情趣的向往和追求。

孟浩然家在襄阳城南郊外,岘山附近,汉江西岸,称“南园”或“涧南园”鹿门山在汗水东岸,沔水南畔,两地隔水相望,乘船数小时可到。东汉后期庞德公躲避刘表征召,带领全家到鹿门山隐居,其后那里成为隐逸圣地。孟浩然四十岁去长安赴考求官失败,回来后心情低落,便到距离自己家不太远的鹿门山下当年庞德公隐居的庄园中买下一个小院,自己偶尔去住几天,享受一下清静的生活,本诗就是离家去鹿门山时所见所感所思。

前两句“山寺钟鸣昼已昏,渔梁渡头争渡喧。”用暮寺清悠的钟声与渡口的嘈杂人声暗示人间迥然不同的两种生活情境,并在烘托对照中,表达人们的各自生活追求:或者清静无为,或者忙忙碌碌。那么哪一种生活才是诗人的追求目标呢?三四句“人随沙岸向江村,余亦乘舟归鹿门”则做了明确的回答。那些在外奔波一天的村民们吵吵嚷嚷争相上了渡船,下船后又沿着江边各自走向家去。这是世俗之人的归宿。而诗人则正离开世俗的家门而悠然自得地回到隐居之所——鹿门山。前四句用两种声音渲染两种氛围,再以两样归途表达两种情趣,写得清新恬淡、朴实自然。五六句顺势写来,“鹿门月照开烟树,忽到庞公栖隐处”是下船登岸走向鹿门山别墅时的情景,夜色来临,路径不清,不免有些为难时,一轮皓月冉冉升起,晶莹的月光使得朦胧幽暗的山峦顿时有了微弱的光明,仿佛吹开迷雾见青天一样,这是月光照开夜色见路径,著一“开”字,十分准确描述了诗人当时喜悦的情怀。“忽到庞公栖隐处”可以体会到诗人到达自己最喜欢的别墅时的轻松喜悦的心情。结尾两句“岩扉松径长寂寥,唯有幽人自来去”意境更为深幽。古代只有庞公携妻带子,悄悄来到这里,十分清静幽雅,只有他“自来去”,如今是只有诗人“自来去”,诗人的生活情境与东汉庞德公完全吻合了。因此这里的“幽人”是具有高蹈出尘、超凡脱俗的隐士风貌,具有贯通古今的作用。

庐山a谣b寄卢侍御虚舟c

李白

我本楚狂人d,凤歌笑孔丘e。手持绿玉杖f,朝别黄鹤楼g。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庐山秀出南斗h傍,屏风九叠i云锦张j,影落明湖k青黛l光。金阙m前开二峰n长,银河倒挂三石梁o。香炉p瀑布遥相望,回崖沓嶂凌苍苍。翠影红霞映朝日,鸟飞不到吴天q长。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r流雪山s。好为庐山谣,兴因庐山发。闲窥石镜t清我心,谢公u行处苍苔没。早服还丹v无世情,琴心三叠w道初成。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x。先期汗漫九垓y上,愿接卢敖z游太清ヒ。

【注释】

a庐山:在今江西省九江市南。相传周武王时有匡俗兄弟七人结庐于此,后来仙去庐存,故称庐山。b谣:不合乐的歌。c卢侍御虚舟:姓卢,名虚舟.曾任侍御史。d楚狂人:春秋时楚国人陆通(字接舆)。楚昭王时,因政治腐败而佯狂不仕,时人称之为“楚狂”。e凤歌笑孔丘:据《论语·微子》和《庄子·人间世》载,孔子到楚,陆通作歌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意谓世道已衰.从政危险,不要从政.以免招祸。f绿玉杖:饰有绿玉的手杖。g黄鹤楼:故址在今武汉长江大桥武昌桥头黄鹤矶上。相传费文祎驾鹤升仙时在此休息过。h南斗:星宿名,即二十八宿中的斗星.共六星,因在南方,故名南斗。古代天文学家把浔阳划属为南斗分野.而庐山在浔阳西北,故云“南斗傍”。i屏风九叠:庐山五老峰东北有九叠云屏,又称屏风叠。j云锦张:屏风九叠的彩云如锦绣般向四面铺开。k明湖:明净的湖,这里指鄱阳湖。l青黛:青黑色。m金阙:金阙岩,又名石门,有瀑布从中流出。n二峰:指香炉峰和双剑峰。o三石梁:九叠云屏的左边有三叠泉,水势三折而下,好像银河挂在石梁上,故称。p香炉:香炉峰。q吴天:三国时庐山属吴地,故称。r白波九道:旧说长江至浔阳分为九个支流。s雪山:比喻波涛卷起的白浪。t石镜:庐山东面有圆石,明亮如镜,能照见人影。u谢公:南朝诗人谢灵运曾游过庐山。v还丹:道家炼丹时,先将丹砂烧成水银,再使水银还原成丹,故称“还丹”。w琴心三叠:遭家修炼术语,指修身养心已达到上、中、下三丹田合一的程度,亦即心和神悦的境界。x玉京:道教传说中元始天尊的居处。y九垓:九天之上。据《淮南子·遭应训》载,卢敖在蒙谷山上遇见一个人,正在迎风而舞,他想和这个人交游.那人则说他已与汗漫约好,会于九垓之外,不可在此久留,说完即纵身跳入云中。z卢敖:战国时燕国人.秦始皇时博士,曾受命求仙而不返。此借指卢侍御。ヒ太清:道家以玉清、上清、太清为三清,太清指天空是高处。

【译文】

我本来就像楚国的狂人,高唱着凤歌嘲笑孔丘。手持着碧玉的宝杖,一清早就辞别了著名的黄鹤楼。到五岳寻仙访道不怕遥远,一生中最喜爱到名山大川去旅游。清秀挺拔的庐山耸立在南斗旁,九叠云屏犹如美丽的云锦在铺张,美丽的山影在清澈的湖水中泛着青光。金阙岩的开阔处,香炉峰和双剑峰直插云端。三石梁上的瀑布犹如银河倒挂形成的水晶帘。香炉峰的瀑布遥遥相望,悬崖叠峰陡峭高耸仿佛要刺破苍天。朝阳的彩霞与青翠的山色辉映美丽绚烂,鸟儿都飞不出去的天空寥廓无边。登高远望的景色更是壮观,只见大江滚滚东流一去不还。黄云随着长风飘荡在苍茫的天宇,九条支流如雪山翻涌巨浪一般。我愿高声把庐山歌唱,所有的兴致都是庐山美景激发的灵感。闲适时看着石镜我心清意爽,谢灵运当年的足迹早已是青苔斑斑。我早就服过仙丹摒弃了人闻俗念,已达到清静无为的境界可谓初成神仙。我遥望见仙人正在五色彩云里,手捧着芙蓉花朝拜上天。我早已和仙人汗漫约好在九天云外相见,还想把你卢侍御接来同游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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