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月影淡淡的，月光透进窗户来，照到灰暗的水泥地面上，硬生生的镀上一层银白的色泽。地面本性灰暗，淡漠的月光一去，便现出本相了。
刘彦平带着张宗吉来到计森原先租住的家门前，四周静静的，远处偶尔传来虚弱的狗吠声，伴着狂啸的风声，嘶吼在夜里。寒风灌进袖子去，刘彦平手一哆嗦，右手两指间捏着的钢丝无声掉落下去，张宗吉忙用手电照着，拾起来递给他。
又抬高手电照着门上的大锁和十字封条。刘彦平小心翼翼地拔下封条的一端，将钢丝扭了个弯儿，从锁眼里缓缓伸进去，捣鼓了两下，"咣"一声响，大锁开了。对于私家侦探来说，这只是微末伎俩。
两人推门进去有插紧了门，手电晃处，见窗帘早已经拉上，倒不用多为此出力。刘彦平也是第一次到此，听倪秋说过，大致了解了格局。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手电光慢慢移动开去，唯恐放过了任何一个细微之处。两人已习惯了黑夜中只有一点亮光，这一点亮光可以吸引他们所有的注意力，亮光所及处，任何一个细节都可以被放得很大。白日里，也许反而不知从何入手了。
那几个破碎的瓶子依然安放在远处，地上的液体与脏器被清理了，留下几个白色的徽记。他们走近了，闻到屋内还有一股子怪味，辨不清来自哪里。
张宗吉细细查看着架子上的瓶瓶罐罐，一边嘀咕道："这老头子很淡定啊！想抓他可不容易。"刘彦平凑近去，发现玻璃瓶所碎之处几乎一样，皆自中下部受了一击，力道看似差不多，碎的高度也没有区别。
只剩下几只相似的底座，里面有些液体，色泽偏深黄深暗，想来屋子里的怪味便是出自这里。倪秋明白了他说的什么意思，补充道："他要是走得匆忙，若是性子急了些，便不会有如此整齐的破坏了，应该是一阵乱捣，碎的一塌糊涂。"
计森租的房子经过警方的几番捣腾，线索已经断的差不多。张宗吉心眼动处，推开厕所的门进去观瞧。忽然叫道："怪矣怪矣。"
刘彦平只觉得一股新鲜空气流进来，不由得大大呼吸了两口。厕所内的空气比室内要好得多。他张眼看去，只见厕所一面壁上有一扇大窗户，大得和厕所很不相称，窗户大开着，冷风扑进来，冻得两人直哆嗦。
刘彦平抖抖身子道："你不必奇怪，计森压根儿就是一怪人，不理解他很正常的。他在厕所保持如此的通风环境，也是由于室内见不得光的原故。"
"那么，厕所就见得光了？"
"他一把年纪的人了，就算脱光了裤子做形体展览，谁还有欲望来看？又不是年轻的小姐。可是他在室内做的事情，却是不敢稍有大意的，被人看到他杀人，那还得了？他门窗关得严严实实，莫不为此。"
"有道理，这里面肯定有线索。"张宗吉说道。
刘彦平也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仔细查看地面，手电光晃动着像做激光扫描。忽然发现了什么，他立时低下头去。墙角处一抹黑灰色的物质，不匀称的散落着。他用手指捏起一撮来，手指头轻轻捻着，细细看了一下，发现原来是烟灰。"他在厕所内吸烟。"刘彦平说道。
张宗吉拍拍他的肩，让他瞧壁上支出的小块木板上的东西，那是一个黑色的老式烟斗，烟槽里已经积了厚厚的烟垢，尚有半柱未烧完的烟叶。
刘彦平取过烟斗来，仔细的环视着，看不出有什么玄机，问道："这个烟斗能说明什么？请指教。"张宗吉接过去，一股脑儿倒出里边的烟叶来，摊在手心上用鼻子嗅了一阵，悠悠道："当然能说明什么，这种烟叶子我恰好认得。"
"怎么说？"
"我父亲就烧过这种烟叶，它产于邻近的一个市里，也就是我的家乡，可是并不盛行，周边的市里早绝迹了。我父亲唯独钟爱此烟，每次烧完，都叫我去哪里买回一捆烟叶来供他烧一阵子。我闻得惯了，老远便能嗅出这种味道来。"
"你是说，计森就在那个市里。"刘彦平心内一宽，又问道："可是，你知道他在市里哪个角落吗？"
"这不难，能种此种烟草的农户不过几家，我和他们已经很熟，到时候要查出来是不费工夫的。"
"那个市叫什么名字？"
"你这个问题很不专业啊，我们是侦探，姑且叫它做'B'吧，现在这个市就叫做'A'。"张宗吉说完那个市的名字，倒吓了刘彦平一跳，精神有些恍惚，神飞得很远了。倪秋和杨小蝶去的，不正是'B'市吗？
刘彦平将烟斗用塑胶手套包了放入袋内，轻巧的退下楼去。次日，两个人一大早起床收拾衣物，打理行囊。侦查办案跟踪监视所需的小仪器一件不落，张宗吉备得齐，像窃听器之类小巧的玩意儿另备了个行囊，装得鼓鼓的，像即将远足的旅客。
刘彦平有两年没做，那些玩意儿已大半失去了动向，死皮赖在箱子里的也坏了好几件。他一一试过，挑出没坏的带着，又像张宗吉去借。张宗吉拧着脸说："别呀，自己的坏了就买去，我的宝贝可不是随便能拿给你糟蹋的。你我可太熟悉了，借了给你，一件件早晚有去无回。"
"我这不是来不及吗，是借你的，不是要你送给我，那太让你破费了。再说了，你也不是一阔少啊。"
"放屁，放屁，你犯贱起来可真让人招架不住。跟别人都老老实实的，对我咋就耍滑头呢？"
"还不是因为我俩关系铁嘛，别人我可没工夫耍嘴皮的。"刘彦平半带玩笑的说着，一面拉好背包的拉链，整理好后，一把提起来背在背上。转身冲张宗吉淡淡的一笑，说道："走吧，到了B市你再给我。"张宗吉领先走出门去，刘彦平跟在后面，两人买了火车票，一路坐到B市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