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轩--!"一声凄厉的叫唤冲破了转送空间的界限,而当它传入上官韶的耳畔中时,他却只是轻轻笑了笑,看着那已经被火焰侵蚀殆尽的身体,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树木丛生,绿意茫茫,遮天蔽日。
剩下的六位同伴皆被传送到了这番树林小道间。惊魂未定的数人仔细打量了一下周边的环境,各怀心思。
"怎么会这样......"顾瑞的右手轻轻把着树干,喃道:"和师妹相处了十几年,她的性子我是最了解的。她怎么会把我们、把我们送到死亡的圈套中?!"
听着从顾瑞口中吐出的设问之句,众人均是相觑而无言。夜明儿怔然地走出几步,一个没站稳,轻瘫在了地上。神情痛苦万分而又出神,看似无力的手亦抓住了地上的泥土,嘴中始终低唤着"凌轩"。
许陌涵见夜明儿如此之态,实在于心不忍,于是走过几步,蹲下身子,轻声劝慰道:"明儿,你不用太过担心的。凌轩大哥的命一向很大,上次掉悬崖他不就是活过来了吗?这次他肯定也不会有事的。"
夜明儿呵然一笑,苦涩摇头,艰难吐道:"在被传送过来的一霎那里,我看到那些火焰急促缠绕住了凌轩,几乎每一寸肌肤都被烧尽......这样的情况下,你觉得他活的过来吗?"
许陌涵愣了愣,好像在瞬间里回忆到了方才,那不经意间回眸瞥见的一个景象,心随着夜明儿的话语沉了下去,颔首不语。
"师妹她,害了凌轩......!"顾瑞不断思索着今天所经历的一切,用手狠狠地锤向树干,直叫树叶飘零,却余恨难消。
一时间,局面陷入了沉默之中。墨落寂然地望望心下都很痛苦的几个人,道:"琰锋,我相信兰青肯定是经历或想起了什么,我们根本就不知道的事情。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力去查清这一切的来龙去脉,而不是在这里不停地怨恨与忧伤。"
"嗯,墨落说的对。"许陌涵顺着墨落的意思点点头,思忖片刻,又言:"明儿,我还是相信,凌轩大哥他还会出现在我们面前。如果他真的这么容易就死了,就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上官韶了。"
夜明儿的耳边不断响起伙伴们的话语声,直到她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使劲攥着拳头,咬牙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走吧。"
"嗯......"顾瑞的眼神亦变得较为坚定:"我必须要弄清楚这一切。"随即与几位同伴一起追上了夜明儿,往前方而去。
宇文靖看着几人的身影,心下微微迟疑,感叹着:这次又是死里逃生了吗?看来局势变得有些复杂了......下次或许就该遇见她了吧?不,还是不要见她的好。想着,宇文靖暗自叹息着,快步赶上了众人的脚步,
片刻后,已是黄昏。荥阳城外的空地上,坐落着一座器宇轩昂的大宅子。精致的雕刻,细心的布局,干净的厅堂,无一不向外人展示着这番宅府的大气与精细。
欧阳汐坐在宅中偏堂内,静静打量着手中的宝玉,出神间,喃喃道:"原来这块玉是父亲千年的怨恨所累积而成,落入凡间的。怪不得灵戾兼备,而又无法对我有效果。"欧阳汐看着玉,一些熟悉之极而又不想回忆起的景象,带着微微的苦涩再次浮现心中,挥之不去。
"哈哈哈哈!"欧阳汐的思想正在这千年前后的两世人生间徘徊,忽听几声悦然的大笑由远而近,却也丝毫不移目光,只待有脚步声走入后,漫不经心地问道:"余耀,出了什么事了,这么高兴。"
被唤作余耀的,正是那个开启欧阳汐前世回忆的黄衣男子。只见他格外欢快地坐到一旁,道:"公主,我这可是有一个天大喜讯要告诉你呢。"
"喜讯?""没错。"余耀斜翘下嘴角,朗声将打算说的话语全部吐了出来。只瞧欧阳汐的脸色变得惊讶无比,使劲盯着对面的余耀,颤声问道:"你确定不会有错?"
"这可是属下反反复复确认了好多遍的。"余耀说着又是一笑:"苦苦寻觅了几十年的秘密,没想到在今天得到了最为满意的解答。如此一来,大人的建功立业之路上的阻碍,就少了一大半了!哈哈哈!"
欧阳汐错开余耀的目光,无法将心中正想的心思与余耀口中的情况联系起来,沉吟很久。
"公主想必也很意外吧。""嗯......"欧阳汐仔细理了理脑海中的数条思路,随即道:"这件事,我知道了。"
余耀见欧阳汐哪怕是听见了如此大的喜讯,也并不是显得特别高兴,便随意笑道:"既然大人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只剩下了那些天上的庸神的话,那么我下一步要做的,理应是为公主寻找夫君了。公主完全可以放心,属下定然会全力寻找云鸿的。"
欧阳汐听得这话,微微笑了笑,心下却并没有几分真正的喜悦。几缕甚是不好的预感似乎是在告诉自己:这件事的进展,一定不会那么的顺利。
夜,霖春镇客栈里。
刚刚与众人吃过晚饭的夜明儿,回到了自己的客房中,独自静坐着。夜明儿望着眼前的凄凄烛火而出神,心下几番波涛汹涌,眼泪亦在不知不觉间滑落脸庞。
见此情景,夜明儿索性丢掉了之前在众人面前所展示出的坚强与冷漠,趴在身边的桌子上低声痛哭了很久......
泪痕未干,夜明儿抬首眺望着窗外璀璨的星辰,隐约想到了许多与上官韶相关的夜晚:初次见面的厮杀,月夜之下的叙述,真相晓后的依靠......几乎回忆中每个重要的晚上,都会看到上官韶那风趣随性的笑容。如今斯人已去,笑容不复,只留自己独自神伤。
夜明儿起身走到了窗台边,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就好像再次看到了上官韶的面庞,嘴中不住地喃喃道:"是你的提醒让我探寻到了真相,是你的帮助让我报了仇恨,也是你让我找到了此生除了真相与复仇之外,所真正值得留恋的东西。可为什么,你却先我一步走了......"
"不是说我的观察力有所下降吗?不是说我离阁之后放松的时间过长吗?呵,今天晚上,我就要让你看看,我杀手的作风究竟有没有被自己遗忘。"夜明儿狠然顿声道:"谁害我们进密牢,谁害死了你......我就要让谁偿命!"
将这句话吐出后,夜明儿换上了许久未穿的夜行衣,握了握腰间的匕首,又看了看手上带着的丝线,凝眸提神,便纵身从窗户中跃了出去。
听那个男的说,她的府邸在荥阳邻郊。霖春镇离荥阳不过咫尺之遥,呵,天助我也。欧阳汐,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夜明儿分辨下方位后,施展轻功就往东面奔去。虽是夜幕之下,但夜明儿仍能够靠着自己敏锐的视觉看清身边的一切环境。两刻钟后,夜明儿到达了荥阳城外,然后绕着城池转了几圈,终于在荥阳城南面不远处,发现了一座特别显眼且灯火通明的府宅。
夜明儿靠近了下宅子,隔着墙壁听着里面的动静,随后蔑然一笑,轻声翻墙而入。只见偌大的府宅之中只有大约六七个仆人在交替巡查着,宅内一片安静。
夜明儿瞅好时机,避开了仆人的巡视,纵身来到了正堂门前。仔细凝听片刻,当夜明儿确定里面无人之后,看了看周边的建筑布局,最后将目光放在了正堂旁边的偏房上,心道这个房间里面的灯光有些幽暗,应该就是欧阳汐用来休息的内房。
于是夜明儿并没有进入正堂,而是匆忙碎步地窜至偏房边。待用耳朵确定仆人们巡查的位置离自己均有五米远后,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放在门缝中间起开了长木板后,霍然推门而入。
果不出夜明儿之所料,欧阳汐正坐在案边,回眸呆呆地望着自己。夜明儿冷冷一笑,跨入了内房,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面前这个自己曾经的伙伴,问道:"把凌轩害了,你很高兴对吧?"
欧阳汐没想到夜明儿会来到自己的府里,听着她那冷然的问句,欧阳汐只发出了一个"我"字,便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呵,不需要解释了。"夜明儿复看着手上缠绕着丝线的戒指,道:"快些亮出你的武器吧,今天你若不死,我就要下去陪他了。"
欧阳汐惊慌失措地望着正准备作战的夜明儿,转过身去,颤声道:"你、你趁他们还没发现你,快点走吧,我不想跟你打!"
"哟,之前把我们引入圈套时,怎么没了这份仁慈?"夜明儿哼然笑着,就像听到了个特别好笑的笑话般:"既然你迟迟不肯拿出鞭子,那就不要怪我率先逼招了。"说着,夜明儿再也没有犹豫,操起匕首便往欧阳汐飞方向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