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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一跃枝头变凤凰

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叶蓝心里不由的联想起皇宫内的姐姐,她叹了口气,想搀扶起紫衫女子,谁知紫衫女子却撩开了她的手,自己挣扎着爬起来,“想在这王府里生存下去,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淡淡的抛下一句话扶着墙一步一步往旁边的院子走去。

“姑娘,我们也走吧。”小桃提醒道。

“哦,好。”一转身就瞥见回廊处站着的雁姬,她从容不迫的微微一颔首,雁姬顿时气得花枝乱颤,一跺脚带着婢女怒气冲冲的走了。

用过晚膳,叶蓝托着腮脑子不断回想着白日里刚进王府看见的那一幕,小桃笑吟吟的托着一只木质锦盒走进来,放在她面前。“是什么?”

“这是世子让人送来上好衣衫,姑娘试试吧。”小桃道。

叶蓝只瞥了一眼,“放那儿吧。”小桃跪坐下来扯扯她的袖子,“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叶蓝淡然一笑。

小桃机警的看了看门外,然后随手将门关上,又坐回桌前,压低了声音道:“从一见到姑娘我就看得出来,姑娘是好人,其实姑娘并非愿意来王府。”

被她这么一说,叶蓝顿时有些慌乱,‘莫非她是在试探我?难道我什么地方露出破绽,还是……’。小桃见她眉头微蹙不说话,又道:“姑娘不必为难,世子喜好美色众人皆知,况且姑娘这般花容月貌之姿日后必定深受宠爱。不过姑娘以后还是谨言慎行的好,像今天在花园里那一幕虽是姑娘善良可也实在是惊险之极,倘若不搬出世子,姑娘可能也会受池鱼之殃的。”

“谢谢你的提醒,我以后会注意的。不过那个女子是谁,为何几位夫人要如此对她?”叶蓝问道。

小桃叹了口气道:“唉,说来话长,她是王爷最宠爱的小妾,名叫紫姑,原本也是个下人,可是不知怎么的一跃枝头变凤凰了,自从纳了她为妾后,几年来王爷竟然独宠她一人,其他几房夫人自然不干了,总是私下里找机会让她干这干那当下人使唤,想尽办法欺负她,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位紫姑夫人任凭她们百般欺凌却从不在王爷面前吐露半个字,我们看着都不忍心。”

“也许是因为她真的很在乎王爷吧,她不想让王爷整日里为了这些事烦恼。”叶蓝道。

小桃赞同的点点头,“我们私下里姐妹也都谈论着,不过好像姑娘说的更有道理些。紫姑夫人对王爷真是无论事无巨细都体贴入微呢。天色不早了,我给您铺床吧。”

叶蓝轻呷了口茶,望着窗外的如钩新月心潮起伏,‘想不到这淮南王府里也如同皇宫般的争相竞宠,从日前雁姬的虚情假意到今日所见的围殴一个柔弱的宠姬,人心为何会如此邪恶扭曲,是这深墙大院的虚荣所造成的吗?还是应该归咎于左怀右抱见异思迁的男人呢,既是如此同等寂寞,女人又何苦为难女人呢!……’

已经是进入王府第二天了,她以散心为由在园子里漫无目的逛了起来,暗自记下路径,奈何王府里大小水阁不下十余座,院子更是如同连环锁一般,仍没找到雷先生所说的那个渌亭,已接近午时,天闷热的紧,她倚着柱子,轻轻用袖口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目光游离心里不免有些泄气。

“姑娘,可是累了,这个时辰正是暑气难耐,不如我们回去吧。”小桃说道。

叶蓝摇摇头,“不,还不能回去,我得赶快熟悉园子才行。”小桃笑道:“想不到姑娘还是个倔性子,这园子恐怕一时半刻也是逛不完的,奴婢倒有一个提议,姑娘不妨先去前面不远处的渌亭歇息一下,那儿的景色甚佳,奴婢在为您泡一壶茶,待暑气降些,再逛如何?”

“渌亭?”叶蓝眼睛里顿时有了精神。

在小桃的指引下,转了几个回廊,果然一座云影周遭的水阁出现在眼前,湖光粼粼,水澄明清澈,鱼儿自得的游弋其间,倒像是野外闲亭之景,清净安宁。

更鼓刚响过三更,王府一片静然,‘吱哊’轻轻一声门开了,叶蓝小心的观察了一下周围没人,借着月光往渌亭方向摸去。

披香殿中,雁姬慵懒的靠在榻上,享受着出自婢女手中纨扇的丝丝凉风。突然一个神色匆匆的婢女小跑着进来,“夫人……夫人,那个世子……带回来的叶蓝姑娘……她刚才出去了,奴婢一直尾随她到了渌亭,她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奴婢就赶忙……赶忙跑回来告诉您。”

一听来人的禀报,雁姬‘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抿嘴冷笑道:“我就知道,她是别有居心的,只有世子才会被她迷惑,等到人赃并获看你还不让现出原形,走,我们去渌亭。”雁姬披上外衣刚走出几步,又转身吩咐来报信的婢女,“你去把世子带到渌亭。本宫倒要看看世子该如何处置这个奸细!”随后带了几名婢女赶往渌亭去了。

夜幕之下,透过皓白的月光,萧然寂静的渌亭更是蒙上了一层烟波,几尾小鱼游过,鳞片银光闪闪,漾起了湖面层层水纹。叶蓝探出手去仔细的摸索着围栏下,手碰到了一根纤细却质地坚韧的线,她慢慢的向上提,她摸到了,像是一下卷用鱼皮包裹的东西。应该是它了,她小心翼翼将它揣好,正当要离开,突然见雁姬气势汹汹往这边来了。

‘这下该怎么办呢?决不能让她发现这卷东西!’叶蓝心想道。

雁姬冷笑着看向叶蓝,“姑娘这么好的兴致,大晚上的独自一个人跑到渌亭来,是赏月吗?还是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叶蓝掏出绢帕从容的抹去脸颊正欲滴下的汗珠,“我只是一时睡不着,出来散散心,想不到雁姬娘娘也同我一样这么好的兴致。”

“少给我矫情,说你此番进入王府到底有何目的,一开始我就觉得你不简单,哦,我知道了,你该不会是借机混入王府的奸细吧?!”雁姬杏目一凛道。

而此时花园的竹林深处,夜风徐徐入袂,萧亦枫接过女子递过来包裹,满腹的心事,眼角渗出清冽的薄凉。“将军,您怎么了?”女子轻柔的呼唤着。

萧亦枫看向她,月光下女子清丽的容颜带有一丝憔悴,他轻叹了口气道:“紫姑,我明白你的处境,人有时候面临两难的取舍真的很不易,但我们还是要去做,只为了避免更多的人受到伤害,你明白吗?”

“将军……我……我明白的。”紫姑将脸轻轻转到一旁。

“明白就好。那边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如此喧闹?”萧亦枫侧耳听了一会儿,好像就在不远处。“我们去看看。”

当他和紫姑穿过竹林来到渌亭外的假山后隐伏下来后,映入眼帘的是那抹梦里不知出现过多少回的身影,不由大惊失色,“叶蓝”他低呼道。

“将军认识她?难道她也是细作?”紫姑问道。

萧亦枫不语,目光深邃关注着事态。

渌亭内,雁姬咄咄逼人的架势迫的叶蓝一直推到围栏处,她努力的压制自己的慌张,一手扶着围栏,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雁姬娘娘,你凭什么污蔑于我?”

雁姬恶狠狠的瞪着她,“哼,凭什么,就凭你这专会勾引世子的脸,我就能断定你是奸细,自古以来有多少英雄都过不了美人关,我听人说你今天逛了一天的园子,多好的兴致啊,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吧,否则你也不会大半夜的往外跑,怎么样,找到了吗?”一双眼睛不停的扫视她的身上。

“没有证据,你……你不要在这血口喷人。”叶蓝更加慌乱了。

“是吗,来人给我搜她的身,相信证据很快就有了,哈哈……”雁姬洋洋得意的笑响彻整个渌亭。

几个婢女应声就要过来搜叶蓝的身,叶蓝无助的喊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总是不肯放过我?”雁姬收住笑声,“无冤无仇?你还跟我说无冤无仇?天下那么多的男人,你为何偏要来和我抢世子,就这一点你说我该不该放过你呢!给我搜,仔细的搜!”

看到叶蓝挣扎的样子,萧亦枫恨不得一纵而出,将那些伤害她的人都杀个干净,手握的咔咔作响。这时紫姑拾起一块小石头抛出去。石头箭似的飞向叶蓝,准确的击中了她的肩头,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仰去。‘噗通’白衣一晃落入了湖中。

“你在干什么?!”萧亦枫抓住紫姑的胳膊低吼道。

紫姑微微一笑,“我是在帮她。”抬手指了指角门处,萧亦枫看去,只见刘迁带着人匆匆赶来。一见叶蓝落水,急忙张罗人下去打捞。

少顷,浑身湿漉漉气若游丝的叶蓝被抬上岸后,就不停地咳着水,身子也不停地瑟瑟发抖。雁姬几次想解释,都被刘迁恼怒的眼神瞪了回去。“没事吧?”刘迁关切的问道。

叶蓝虚弱的摇摇头。一个小厮一路小跑而来,“奴才见过世子殿下。王爷召世子与雁姬娘娘去紫云殿呢。”“知道了,来人扶姑娘回去。快传太医!”刘迁将身上的外衣脱下为她披上,小桃赶忙上前搀起叶蓝往栖月殿走去。

“哼,以后再找你算账!”刘迁冷冷的抛下一句话走了。雁姬气的直跺脚,“可恶!等着吧,有你的好果子吃!”

待众人都离开了,萧亦枫站起身子来,想要潜入栖月殿去看看叶蓝的伤势。却被紫姑拦住,“不可,将军,事态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将军万不可莽撞而坏了大事!”

萧亦枫惨然笑道:“我只是想去看看她。”

紫姑道:“将军大可宽心,叶蓝姑娘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稍后奴婢自会去看她的。奴婢瞧将军之神色,这位叶蓝姑娘对于将军来说似乎非常重要吧,将军放心,在府中奴婢定会护她周全,只要稍有时机,自会送她逃出王府。此地不宜久留,将军万事小心,先前雷被脱逃,王爷已重新调配了城中防守,奴婢会尽快查探清楚。”

“大军驻扎此处不远,我已不方便在进出城内,稍后会有人进城与你联系,叶蓝……叶蓝就拜托你了!”萧亦枫抬头望向被云系裹住的月亮,‘无论我如何小心翼翼的避免,还是无法让你逃离那凶险的风口浪尖,难道这就是宿命吗,生生世世无法更改的宿命吗!’

灯火通明的紫云殿里,摆设极其简单,正对着挂了一幅太上老君的画像,供桌上奉着时令鲜果,内堂置有一个青铜大鼎,香薰缭绕发出阵阵雾气。一袭宽松锦袍的刘安双手微微捻起盘膝坐在软垫之上,神态安逸,些许发白的头发颇有些仙风道骨的韵味。

刘迁踏进大门见父亲正在打坐,轻轻退到一旁静候。等雁姬也到了,刘安睁开眼睛,站起身转过来,审视着他们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弄得整座园子鸡飞狗跳的!平日里你们夫妻俩如何闹腾,本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过问,但是你们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知深浅搞出这许多事来!”

刘迁上前一步禀道:“父王,并非儿臣胡闹,实在是这个刁妇欺人太甚了,她嫉妒成性,往日里我也就不去计较了,但是今夜她竟然将儿臣想要娶的女子推入湖中,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要一定要休了她!”

雁姬一听,随即扑倒在地,哭哭啼啼的跪爬到刘安身旁,“事情绝不是世子口中所说的那样,臣妾只是不想看到世子被奸细的美色所迷惑,所以臣妾才……但是她落入水中并非全怪臣妾!还请父王明察啊!”

“父王,您不要听她巧言狡辩,像这种蛇蝎妇人,如何担当的起日后淮南国的王后之位,儿臣恳请父王下旨废了她!”刘迁道。

刘安缕缕胡子看看世子,把目光最后定在雁姬身上。“你是如何断定世子带回之人就是奸细呢?”

雁姬用锦帕抹去眼泪,“回父王,臣妾自幼承庭训,深知温良恭谨让之大义,断然不会做出因妒戕害姐妹之事,正所谓忠言逆耳,世子如此痛恨不相信臣妾,臣妾又何必罔顾小人呢!”

刘迁一甩袖子将身子撇到一边去。刘安微笑道:“起来吧,你不妨说说看,本王自有主张。”

雁姬瞟了一眼刘迁,站起来抚了抚裙子上的褶皱,“这个叶蓝几日前刚逃离了府中,世子曾出动全城人马寻找,动静之大却一无所获,可是昨日她突然出现在大街上随后被世子带回,这其中的蹊跷是在让人匪夷所思,乃其一;她的身份无人知晓,甚是神秘,如此来历不明的人住在府中,尤其是现在战事一触即发,我们不得不妨,其二也;雷被几日前叛逃,此人对我们府内以及全城军士布防了如指掌,王爷虽重新调整了,但此时这个叶蓝的出现未免也太凑巧了吧,今夜她偷偷一个人摸到园子里,这一举动不正好说明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刘安暗自思量着雁姬的话,不由得点点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迁儿,正所谓放人之心不可无啊,现在处于非常时期,我们与长安方面的战事在即,绝不可以有半点差错,况且府中的奸细还没有查出来,你还是……”

不等父亲说完,刘迁就指着雁姬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女人,歹毒之极,信口雌黄的就给人安了个罪名,如不休了你,本世子宁可杀了你!”说罢正欲上前。刘安一把拉住他的手,“迁儿,你为何如此执意,糊涂啊,区区一个女子而已,待我们大事已定,何愁觅不到更绝色之女子!”

雁姬被刘迁的举动吓得瑟瑟发抖,她远远的躲在供桌后,待刘迁稍微平息了怒气,才缩手缩脚的走出来道:“父王,世子如此执迷不悟,臣妾倒有一个主意,不知……”

刘安舒了口气道:“有什么话直说。”

“……父王,臣妾保证会让她现出原形的!”雁姬附在刘安耳朵上嘀咕了半天。刘安听得眉头舒展直捋胡子不住的赞叹道:“好好好,不愧是一石二鸟之计,雁姬啊,倘若你是男子,定会有一番大作为!”

东方的天空泛白时,萧亦枫才回到营地,一路上他策马狂奔,但始终挥不去叶蓝那瑟瑟发抖的身影。在帐外等了他一晚上的张承安见他神色黯然,赶忙迎了过去,“怎么了,将军为何这副神色,难道事情不顺利吗?”

萧亦枫取下身上的包裹递了过去,“找人马上送回长安,一刻也不许耽搁!”径直走进大帐,“我累了,不要让人来打搅我!”

“喏”张承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言自语的往回走,“这是怎么了,真有那么累吗,瞧那脸色咋还不对了呢?”

“喂,你在瞎嘀咕什么呢!”阿妗叉腰拦住他的去路。张承安吓了一跳,一见是她长舒了一口气,将她拉到一旁道:“将军今儿进城了,刚回来,可是脸色不对,我问他事情不顺利吗,他只是说累了要休息,让人别去打扰他,最近的将军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阿妗鼻子一转道:“他呀是自找的,谁让他在我们家公主在的时候不好好珍惜,现在又整日里愁眉不展失魂落魄的,活该!”

张承安瞅了一下四周赶忙捂住她的嘴巴,神色紧张道:“小声点,别让将军听见!”阿妗则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而此时的萧亦枫缓缓的走到榻前和衣而卧,忧虑惆怅在心里膨胀,让他为叶蓝的处境感到恐慌,不由的翻身坐起,隐隐的不安搅得他根本无心睡眠,来到帐外,太阳已经开始崭露头角了,右手轻轻覆在腰带上,金黄色的梅花晕染了绒绒光晕。

花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淮南王府栖月殿前一袭纤纤落寞身影久久的伫立在那儿。“这天怎么说下雨就下雨啊,外面凉,姑娘还是进屋吧。”小桃担心道。

叶蓝只是微微一笑,并未挪动步子。细细的雨丝寂寂的敲打在院中花瓣草叶上,一叶叶,一声声,仿佛都叩在心头,自己就像是被宿命禁锢的泅鱼,跳不过命定的苍茫,只能顺应着,顺应着,任凭那云水之间的相思一针一针刺上去,反反复复。

不到一个时辰,雨势渐歇。叶蓝收住思绪进了屋。小桃赶忙倒了杯热茶递了过去,叶蓝浅笑接过轻轻啜了一口,“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小桃道:“昨夜可真是惊险,要不是世子带人及时赶到,姑娘只怕……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可如今看到姑娘如此平和毫无惧意,难道您就不怕雁姬娘娘吗?”

“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该来的总会来。”叶蓝又啜了口茶。

小桃刚要说什么,门外一个婢女快步走进来,微微福了福身子道:“姑娘,王爷请您过去呢。”叶蓝眉头微蹙,“王爷?可知道所谓何事吗?”

来人摇摇头,只是催促道:“奴婢不知,姑娘,还是快些吧。”

在婢女的领路下,叶蓝踏进紫霞殿偏室中,见刘迁与雁姬都在,一身着轻罗软袍的老者坐在文案后,发髻梳的是整洁油光,肚腹隆起,倒不是个奸险狡诈的官场之徒,反而面容多了些慈爱,此人便是刘安。

“叶蓝,快来拜见我父王。父王,这就是叶蓝姑娘。”刘迁介绍道。叶蓝应声行礼后神态自然的看向刘安。

刘安一缕胡子,点头夸赞道:“本王曾听府里的人谈论过姑娘,今日一见果然清丽脱俗不可方物,难怪世子如此倾心。”

叶蓝微微一颔首道:“不敢,那只是世子谬赞了。不知王爷今日传召叶蓝何事?”

这时门外有人传报道:“启禀王爷,门外都尉葛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刘安说道。

只见那位葛大人手托一卷东西走进来,将它呈于文案之上,“王爷,重新调配的城防图已绘制完成,请王爷审查。”

刘安看了一眼雁姬,粗略的浏览了一番道:“行了,你下去吧。”葛大人躬身退下。

刘安随手将防御图压在一本书下,紧接着清了清嗓子,“这些人成天没事干总是拿这些小事情来烦本王,还请姑娘不要见怪。今日将姑娘请来,实在是本王唐突了。只因深知世子对姑娘一往情深,更知姑娘乃贞烈女子,非明媒正娶不足以成事,遂本王以一位父亲的身份来向姑娘提亲,如姑娘没有异议的话,本王已派人择了好日子,就在三天后。”

本来叶蓝全部念头都投入了刚才被送进来的那卷地图上,听到刘安的话‘嗡’的一下懵住了,刘迁着急的催促道:“叶蓝,快回话呀。”

“……一切……一切但凭王爷做主。”叶蓝轻咬嘴唇道。

“好好,本王好久没这么欢喜过了!”刘安屈指算了算又道:“如此喜事理应让家臣们一同分享,恰逢今日又是七夕,迁儿吩咐下去,本王今夜要在宫中大摆筵席共度佳节!”刘安满意的点点头,房间里尽是笑声。

再回栖月殿的路上,叶蓝一脸的忧郁,步伐越走越慢。后庭花园里的各色鲜花怒放,芬香扑鼻,却丝毫掩不住她心头的愁绪。

一颗石头蓦地飞来,落在她的脚下,她一脚踏上差点跌倒。“蓝姐姐,蓝姐姐”细弱的呼唤声传来。她循声四下张望,透过一簇绚烂的月季花看到了一张清秀的脸,是珏儿,正在向自己招手。

她瞅了瞅四周没人,拉起珏儿来到假山后的竹林中。“这里很危险,你怎么来了?”她嗔怪道。

珏儿莞尔一笑道:“你走后,雷先生说需要有人接应你,所以就派我来了。”

“那你是怎么进入王府的?”叶蓝打量着此刻一身家丁装扮的珏儿问道。

珏儿揉了揉鼻子,“嘿嘿,我在王府外转了一天也没想到办法进来,后来也就是今天一大早王府就贴出告示说今晚王爷要大摆筵席,需要一批帮厨的,也就是今晚,我就趁机混进来了。”

“你是说今天一大早就贴出要大摆筵席的布告,可是王爷刚刚才决意的呀。”叶蓝暗自思量着。

“先别管那许多了,姐姐可曾找到雷先生藏匿的信?”珏儿道。

叶蓝点点头,从胸口小心翼翼的掏出那昨晚就算自己落入水中,也紧紧护住的鱼皮小卷交给珏儿,叮嘱道:“要仔细收好,小心被人发现了。”

“放心吧,就算是命丢了,也不能丢它!”珏儿将它塞进自己袖口里,又道:“姐姐,听说那个世子要三天后娶你,你可曾想好如何脱身了吗?我倒有个主意,今夜晚宴人多一定会很乱,你就趁这个机会逃出王府吧,恩……今晚三更还在此处,我会给你准备好衣服的。出来好一会儿,我得回厨房了。姐姐别忘了,是三更啊我等你!”

“我还要……”叶蓝还没来得及告诉珏儿自己还要去取城防图,珏儿就匆匆离开了。她无奈地摇摇头,‘取得城防图一定会让萧大哥尽快攻下这寿春城吧,人也许会死的少一些吧。’打定主意后,她转身向住处走去,心里盘算起了今夜如何摆脱众人来。

丝竹声声的弦歌酒宴上,婢女们忙忙碌碌的斟酒上菜,大臣们的神态也不尽相同,有的抱着酒杯目光贪婪的向扭摆着腰肢踏乐飘然而妩媚的舞姬身上瞄去,有的频频举杯谄媚于刘安和刘迁,更有甚者神色安逸摇着纨扇独自在那儿饮酒欣赏乐师的弹奏,此人应该就是雷先生的好友伍被吧。叶蓝坐在那儿观察着每一个与会之人的神色,最终将目光定在了伍被身上。‘自己曾听雷先生提过他,此人正义才高八斗,性情孤傲尤其不屑于攀炎附会之人相交,好友甚少,今日看来还真是。’

正醉心于乐曲的伍被似乎察觉到有人在打量自己,抬眼望去,是三日后世子即将迎娶的女子,堪称沉鱼落雁的容貌却始终被淡漠充斥着,看起来她丝毫不在意这场为她而办的酒宴,如此女子为何会心甘情愿沦为世子的诸多后宫之一呢……正当他有些匪夷所思的时候,更让他吃惊的事发生了。

叶蓝面露微笑向他走来。从小桃手中接过酒樽给伍被斟满,这一举动让所有人都感到诧异,喧闹的气氛像是被生生割断似的,瞬间寂了下来。伍被疑惑的立在那儿不知她是何用意。

“叶蓝纵观全席,唯独先生神色怡然,倾心于韵律之中,乐师能有先生之如斯知音应感欣慰矣!叶蓝敬先生一杯。”叶蓝托起酒杯递到他面前。

大臣们都凑在一起小声谈论着,揣测着,为何世子新进要纳的后妃竟然如此看重伍被那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家伙。

伍被有些犹疑,不知叶蓝是何用意,并未去接酒杯。叶蓝又道:“先生不必多虑,叶蓝只是觉得在座之中皆是一片酒色浊气,唯先生洁然不俗独立于群,遂想敬先生一杯水酒而已。”

其他人一听叶蓝带有讽刺意味的话语立马神色微愠,不自然了起来。刘安将杯子重重的放在桌上,他当然知道叶蓝此话也将自己加在里面了。

刘迁见父亲脸色不对,赶忙匆匆来到叶蓝身边,“你如此不慎酒量快些回去休息吧。小桃,快扶姑娘回去。好了好了,我们继续,今夜一定要尽兴而归啊!”小桃应声搀扶着叶蓝往外走去。一双恶狠狠的眼睛紧紧跟随着叶蓝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雁姬举杯轻啜一口酒,阴险的笑容爬上了嘴角。

叶蓝在小桃的搀扶下来到后庭,已经是二更天了。“你退下吧,我有些乏了,不要来打搅我。”叶蓝躺下道。小桃替她盖好被子就退了出去。

前庭的宴会还在进行中,刘安望了望被大臣围在中央的刘迁,叹了口气摇摇头,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从小就沉迷于声色犬马中,日后该如何承担起淮南国……又或是整个国家的安危呢。他又瞥向雁姬,虽然女人善妒是男人的大忌,但是雁姬却有着超于世子的智慧和敏锐,或许她会是世子有力的助手,如此一来自己也就……

一个侍从急急的跑来,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后又匆匆离开。刘安捋了捋胡子随后也不动声色的走了。雁姬看在眼里,她整了整衣衫站起来道:“这下有好戏看了,走,我们也去瞧瞧。”

正当她踏进紫霞殿的偏堂,满心的欢喜以为抓住的奸细就是叶蓝的时候,她顿时崩溃了,她冲过去一把揪起跪在地上紫霞殿的婢女素云吼道:“怎么可能是你,你怎么可能是奸细呢!父王,为什么会这样,素云她曾经是服侍过先王后,一向循规蹈矩,从未察觉到她有什么地方不对呀!”

刘安鼻子里哼了一声,踱到椅子旁坐下道:“府里的奸细根本就是她,没想到这个奸细藏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我都不知道,真是太可恶了!”

素云身子渐渐歪斜倒了下去,原是咬破口内隐藏的毒囊自尽了。

雁姬依然不相信,奸细怎么可能不是叶蓝呢,种种迹象都表明她很可疑。“父王,您不是派人盯着叶蓝吗?她难道没出过屋子?”

刘安指了指旁边的人,那人向前一步道:“叶蓝姑娘确实出过屋子,不过不是往紫霞殿方向来,而是去了渌亭坐了会儿后就又回寝殿了,再没出来过。”

正巧刘迁走进来听到了,他哈哈大笑的附在雁姬的脸庞,“怎么样,你现在死心了吧!本世子现在一看到你这个狠毒的妇人就倒胃口!还不快滚,以后最好给我安分点,小心本世子一个不高兴将你给斩了!”雁姬气急败坏的瞪了刘迁一眼,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父王,如今事情已经大白,您以后不要再听这个女人的挑拨了,她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刘迁瞅了一眼地上素云的尸体道。

“下去吧,都下去吧。”刘安摆摆手道。

“儿臣告退。”刘迁拱手退出殿外。等在外面的元道上前询问道:“殿下,今儿您是不是要去栖月殿小美人那儿休息啊。”刘迁笑盈盈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道:“你这个狗奴才一肚子坏水,也好,就去栖月殿。”

当元道推开栖月殿的房门,刘迁进入后他就退了下去。谁成想刚走出几步就听到殿内叶蓝斥责世子的声音传了出来。他又悄悄折了回来,倚在门上竖起耳朵。只听叶蓝道:“世子自幼饱读圣贤之书,其中道理相信应该了然于胸,你我未行夫妻之礼,又怎可夤夜公然闯入?”

“本王……本王其实……”刘迁半天说不出话来。

叶蓝又道:“倘若世子用强,叶蓝自知无力反抗,但也绝不苟活于世!”刘迁一听更急了起来,“姑娘千万不可,本王……本王只是想过来看看姑娘对于三日后的婚礼还有些什么需要的地方,此举看来确实是唐突佳人了,但本王并无轻薄姑娘的意思,还请姑娘见谅!”

“既然如此,天色已晚,世子请回吧,叶蓝恭送世子!”

“姑娘安寝吧,本王……本王这就回了。”刘迁神色尴尬的推门而出,一眼瞅见元道,劈头盖脸的就抡过去一巴掌,“狗奴才,都是你出的馊主意!”随后背着双手离开了。“她不理你,你找她呀!我******招谁惹谁了!”元道委屈的捂着右脸灰溜溜的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栖月殿里,烛影晃动,叶蓝木然的坐在那儿,杯里的茶早已经凉了。屏风后走出一个女子来,轻罗紫衫裙,女子来到桌前坐下,屋子斟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放下道:“看似娇弱的你,想不到竟能三言两语将无赖见长的刘迁打发走,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呐!”

“珏儿已经平安离开王府了吗?”叶蓝道。

女子美目一转看向她,“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还是想想你该如何脱身的好。”叶蓝苦笑道:“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嫁给刘迁的,哪怕是死!”

……就在自己回到栖月殿后不久,一个团紫影自房梁一跃而下。让她想不到此人竟是紫姑。紫姑告诉自己其实这一切都是雁姬设下的圈套,那张地图是刘安未调换守城士兵之前的,此举只是为了引诱出府内的奸细和自己,并让自己假装出门转移开盯梢的视线,然后再由紫姑去通知珏儿离开王府。

想到这儿,叶蓝心存疑惑的看向紫姑道:“只是叶蓝不明白,紫姑夫人为何会出手救我?”

“因为我答应一个人要保护你周全。”紫姑道。

“是谁?”叶蓝更加好奇了起来。“难道是雷先生吗?”

紫姑笑道:“果然,你此番潜入府中是受雷被所托,那你一定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就在昨夜是吗,那东西现在也应该被珏儿带出王府交到雷被手上了,如此一来雷被可以带着它去投奔长安谋得一席之地。我不明白的是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心甘情愿的沦为他利用的工具呢?你想到后果吗?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叶蓝叹了口气道:“几日前他受伤昏倒在我家门前,并在他口中得知他被诬陷的遭遇。其实夫人误会了,雷先生是个好人,此番进入王府他是极力反对的。其实在此之前我已经想到自己接下来的处境,但是我顾不了那许多了。我……我不想让萧……他面对战场厮杀,更不愿看到百姓们受战火涂靡,或许这是一个好的解决办法,最起码伤害会少些。”

“你口中的他,可否是萧将军?”紫姑问道。

叶蓝嘴巴微张一副吃惊的样子,“你……你怎么……”紫姑站来走到叶蓝身边坐下,拉过她的手,幽幽的说道:“女人总是逃不过一个情字,就算是吃尽苦头心心相念的也只是那个甘愿倾其所有的男人。其实在昨夜你被雁姬为难时,他就躲在附近,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不忍与疼惜,他是在乎你的!”

“那他为何月前说出那么残忍的话,我以为……我以为……”叶蓝泪水纵然而下,心里不停的翻滚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他也一样吧。”紫姑拨了拨叶蓝额前垂下的头发。

清晰的马蹄声踏碎了夜的清凉,一只矫健的虎影紧紧跟随奔驰在官道上,珏儿紧紧抱住雷被的腰,眼角不断涌出泪水,原本说好蓝姐姐要和自己趁着人多逃出王府,谁知事出意外,她只好孤身赶到城外与雷被和白虎会和一起前往萧亦枫的军营。‘蓝姐姐,你一定要平安啊!我们一定会尽快救你出来的!’

经过了大半夜的奔波,终于找到了萧家军驻扎地。

萧亦枫刚用过早饭,正在和张承安商量如何先断掉刘安城外秘密驻扎的兵马。“据昨天夜里探子回报,由于雷被脱逃刘安已经转移了兵马,该死的刘安害我们白忙活了一场,将军,下面我们该从何下手呢?”张承安泄气道。

萧亦枫抱着胳膊瞄着地形图不说话,然后看向张承安道:“如此短的时间能够转移如此之迅速,百八十个或许还可以,这么多的士兵要悄无声息绝非易事。我想他们应该还在这片林子里。”

“可是并未发现烟火迹象啊,难道他们不吃饭吗?”张承安又道。

萧亦枫走进地形图仔细的观察着,门外有人通传道:“禀将军,门外有人自称雷被求见。”

萧亦枫打量着眼前衣衫破损的中年男子,许是连日来的奔波逃命让他的眼里夹杂着一缕沧桑和憔悴。“你就是雷将军?”

“萧将军抬爱了,实不敢枉担将军之名,直呼在下雷被即可。”雷被拱手谦逊道。

萧亦枫拿起案上的两封信函拆开浏览了一番,“这是淮南王刘安与匈奴私通的绝密信函,雷先生是如何得到的?”雷被惨然一笑道:“淮南王造反之心由来已久,在下虽受他恩惠得享荣华,理应忠心耿耿,但刘安善疑,世子骄纵跋扈,心肠狭小更非明主。兵家有云‘兵者,诡道也。居安思危。’表面上刘安大量囤积粮草,招募兵马,拉拢外围,自恃不弱,私下里众人皆知,一旦战事骤起就会如同蚍蜉撼树,遂在下不得不留此一招保命。自知非大丈夫所为,实在汗颜呐!”

萧亦枫笑道:“先生不必如此,素闻先生刚正不阿,带兵有方,今日先生能投奔而来,亦枫不胜欢喜。”雷被一听热泪夺眶而出,屈膝跪倒在地。“将军的知遇之恩,雷被定当万死以报!”

萧亦枫疾步而下,双手将他托起,“先生勿需大礼,亦枫还有一事要向先生请教。”雷被道:“将军请说,雷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先生请随我来。”萧亦枫将雷被引导地形图前,指着刘安曾经秘密训练军士的地点道:“此处乃刘安军队所在,自先生逃离后,此处的大批军士竟然一夕之间不见踪影,不知先生可知他们藏匿的地点?”

“……您……您连此处都知道……唉,看来刘安此番必败无疑啊。将军不必担心,在下知道他们现在何处。”雷被乍听心头一惊,随即一笑道。

“我们派出的探子都未能查探出,你又如何得知?”一旁的张承安不相信的反问道。

雷被见萧亦枫紧抿双唇并不相问。急忙拍着胸脯保证道:“虽然那处山林浓密尽可掩饰大队人马,但那可是我训练的军士,在我逃离之前,就知道刘安一定会将他们撤离到别处,所以我已经事先安排好亲信之人,无论他们移往何处,都会留下记号的。”

“张承安”萧亦枫喊道。

“属下明白,这就派人去。”张承安立即明白正往外走去。谁知迎头与闯进来的阿妗撞了个正着,“没事吧,干嘛这么火急火燎的!”

只见阿妗拽着珏儿径直来到萧亦枫面前,“我们家公主现在情况危难,你救是不救?”萧亦枫瞥了一眼珏儿道:“什么意思?”

阿妗将珏儿往前推了推,“珏儿你来告诉他!”珏儿在萧亦枫凌厉的目光下显得有些怯懦,不住的扯着阿妗的衣袖向后缩去。

看着眼前有些熟悉的小女孩,萧亦枫努力的回想着,“你……你是那个被叶蓝从暴室带出来的女孩,你不是被特赦返乡了吗?为何……”脑子里终于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珏儿点点头,“我……我……多亏蓝姐姐的搭救,珏儿才得以返乡。蓝姐姐的大恩珏儿永世都不会忘的!”接下来的时间里她讲述了自己如何救了白虎,继而又遇到了叶蓝,以及叶蓝潜入王府只为了取得密函,原本说好昨天夜里在后花园内会合一起逃出王府,其间又出了意外,王府的人已经对叶蓝起疑,并设计试探,以至于叶蓝无奈只好继续留在王府中……

“听到了吗?我们公主对你可谓是一片真心,可你呢只会一个劲儿的伤她!”阿妗愤愤道。雷被此番才恍然大悟过来,喃喃自语道:“想不到叶蓝姑娘竟与将军有如此渊源,难怪当初我提到萧将军,她竟会有那般反应。”

萧亦枫双拳紧握,脸色冷峻,心像被火烧般的刺痛。‘千百年来你为了我被封印,为了我忍受痛苦褪去真身,更为了我解除龙血咒不惜灰飞烟灭,到如今更是身犯险境。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次次看着你受尽磨难而无能为力,恨无法保护你的我,恨这样的我!……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让你有事!一定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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