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道:“你能帮我救活她吗?”
千珍看见他平静的面色下希冀的目光,点头:“溦茔花吸收了万年的灵气,如今可以成形了。但是,只有魂魄能成行。”见死神看过来,千珍有些羞愧地道,“并非灵气不足,而是我能力不够。”
银晢扶额,这丫头……又乱做好人!
死神却未恼怒点头:“无妨。日后我能力恢复,便可帮她重塑肉身。”
千珍点头:“那我这就来施法。”
上古复生术,跟救活紫颜的是同一种法术,赵天佑和银晢明白,极其消耗法力。血宝被她祭起,人也随之升上半空,红光大盛间,女子虚弱的身影若隐若现。千珍看见温婉的女子缓缓走来,伸出透明的手抚上她的脸颊,道:“谢谢你,孩子。”
“郁溦……”
她在不能承受的痛苦中,失去了意识。昏迷前,她努力地张了张嘴,也不知道那两个人听见没有。千珍的身体从上空跌落的刹那,赵天佑眼疾手快将她接入怀中,停在地面,眉头微蹙,他方才听见了千珍的话:“走吧。”
银晢赶紧凑上前来号脉,半晌才道:“没事,法术虚耗过度。”
血宝也跟着慢慢降落,悄然隐进千珍的衣襟里。
而不远处,那虚无的女子已被死神拥进怀中,千万年的相思终于终结。即便这女子只是一缕幽魂,即便毫无温度,却也抵过永失所爱的痛苦。郁溦什么都知道,知道他这些年来的独自凄凉,知道他的付出,知道他的心疼。
待那一神一魂平静下来,银晢便道:“事情既然已经办妥,还请死神将溦茔花种交与我们。”
死神点头,手掌朝上伸出,闪着白光的珠子终于出现。
银晢不客气的接过,抱拳朗声道:“多谢!”
赵天佑已经拦腰抱起昏迷的千珍,跟上银晢,就要施法离开。
死神突然道:“替我谢谢这孩子。”
银晢淡淡道:“不必了,千珍应该也不会想听的。”他的语气平淡,眼底却发出摄人心魄的冷光,“她做的这一切,并非为了让别人道谢,只是觉得这些都是她自己应做的,是她欠别人的,呵,真是太傻了!那些她以为亏欠的人,其实是欠了她!这世上,所有人亏欠她的最多!”
死神静静地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鬼中鬼界,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郁溦握住他的手,道:“那孩子很好。”
死神点点头,微微失神:“我终究,是自私了。”他转身面向郁溦,淡淡一笑,“可是为了你,我不介意自私这一回。”
千珍这一次修养了三天才恢复过来,醒来的那****发现手心多了样东西,竟然是一颗发着红光的羊脂玉球——七色花之一,红色月华瑶的种子。
赵天佑总算放下心来。
银晢却始终都未放松下来,因为千珍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他想尽办法,喂了仙丹、输了法力、泡过药浴,始终不见成效。千珍的法术,似乎只剩下一个根底了,几乎连厉害的法术也施展不出了。
千珍却劝说他,不必放在心上,兴许是这段时间法术虚耗的缘故。
银晢不说话,目光却更加阴沉。
而如今既然种子钥匙已经找全,那么去三石林势在必行。天界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仿佛已经把这件事忘记了;倒是轩珺琦得知此事后命人转告,如果到那一天,他必会到场。
千珍跟银晢商量了一下,实际上是不顾银晢的反对,执意立刻前往。她不敢告诉银晢,她怀中那块血宝已经完全褪了颜色,甚至出现了细小的裂纹。那血宝是她是元神和根基,她知道这样下去的后果,但是不能再耽搁了,与其这样不知所措地等下去,倒不如直接去面对。
既然正主儿都决定了,别人还有什么话说,当即将消息告诉了轩珺琦,也不管其他了。次日,便动身前往。
三石林中的镇七方阵法依旧,七根粗大的石柱稳稳地立在原地。千珍等人到的时候,轩珺琦已经等了一会。看到几人,相视点头。也不说寒暄的话,千珍离开赵天佑的怀抱后,就直接往阵法处走去。
路过轩珺琦时,听到他低声道:“小心。”
千珍点头,慢慢走到阵法中心的位置。种子钥匙自衣袖中飞出,迅速在她面前一字排开。千珍凝神,正要念咒施展法术。
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一道金光从天而降,把七颗珠子团团围住,冲上天际!正此时,从南边天空飞来一片五彩祥云,将珠子悉数接住了。
众人大惊,齐齐看去。
云层散落,露出里面的人来,竟然是天帝和无数天兵天将!
千珍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忍不住冲他喊道:“父皇,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想干什么!”
天帝冷漠地看着千珍,那眼神陌生得她以为只有梦里才会出现。
“父皇……”
天帝对着身后的天兵天将冷声下令:“来人!将天香公主带回天界,若有阻碍者,格杀勿论!”言罢,也不再看一眼吃惊的千珍,直接隐没在云层之后,再不开口。
身披银甲的天兵天将霎时间落满四周围,轩珺琦和跟着他过来的魔族人士已经纷纷亮出兵器,护在千珍身旁。绿也和赵天佑也很快赶来。
千珍站在人群正中央,她看着周围对峙的两拨人马,突然间觉得天旋地转。她知道天兵天将的厉害,她也知道银晢和轩珺琦的高强,可是寡不敌众,这样下去的节油只有一个。就在有人要动手时,她颤声喊道:“……住手!住手!”
可能是她的声音太过凄厉,引得周围的人纷纷停下来看过去。
她看着天兵天将,颤声道:“我跟你们走,不要动手,不要伤人……我跟你们走!”说着就要向天兵天将走去。
银晢赫然抓住她的手腕,横眉竖目,喝道:“你说什么傻话!脑子不清醒吧!”
千珍摇头,看着银晢:“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着说着,眼睛里突然溢出泪花,“为了我一个,不可以再有人牺牲了,不值得……”
银晢狠狠打断她:“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
“银晢。”千珍突然微微一笑,那含泪的一双眼在这笑容里变得美丽不可方物,银晢一时间愣住。而就在他愣神的刹那,骤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眼睛立时瞪大,“千珍,你……你!”
话未说完,人已经倒下来。千珍立刻上前扶住他,在他耳边低声道:“对不起,银晢,对不起。”
她转身对一边始终沉默的赵天佑道:“佑哥哥,带银晢回去,他的定身术三天后就会解开。”
出乎意料,赵天佑却摇头:“珍儿,这次我不能纵容你。”他上前帮着她扶住银晢瘫软的身体,对千珍道,“我不相信,他们会让你全身而退。”
千珍定定地看着他:“佑哥哥,珍儿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嗯?”
赵天佑一愣。
千珍趁他不注意,突然上前两步在他唇角印下一吻,然后快速退开。那女子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长发拂过遮住她清秀的眉眼,但那股坚定却穿过重重屏障一点点渗透过来:“相信我,相信我。”
他咬咬牙,终于点头:“我等你回来,如果你不回来的话……我就算是上天入地也要将你带回来!”
天帝亲自到三石林将三公主抓回天界并关进天牢的消息,就像长了脚了异样迅速散开,知情的人都道千珍这次只怕凶多吉少,不知情的还以为她翻了天条,可毕竟的天帝的亲生女儿,说不定果断时间就放出来了。
不管外面的人说的如何天花乱坠翻天覆地,千珍都听不到。
她坐在天牢最阴暗的角落里,望着天窗上投下来的那一缕阳光,微笑。
念起那男子临行前的话,她就会觉得这一切都不可怕。
真好,真好。
佑哥哥,佑哥哥,佑哥哥……
原来只要念着他的名字,就可以变得这么坚强。
千珍被天帝抓回天界后,流言四起,当然瞒不过天后的耳目。
天后气得险些将瑶池给拆了,怒气冲冲赶到凌霄殿前,却被成总管拦住。
天后大怒:“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本宫也敢拦!”
成总管为难地道:“请娘娘稍安勿躁,卑职只是奉命行事。天帝陛下如今正在里边处理政务,任何闲杂人等都入得入内。天帝说了,过些时候会给您一个交代的,您还是回吧。”
天后气得浑身发抖,怒极反笑,一字一字道,“好!甚好!我倒要看看他能给个什么交代!他是想把这天界整的鸡犬不宁,我就奉陪!成夜,你替我告诉他,他若是敢伤我女儿,本宫就跟他拼个鱼死网破!”
言罢,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成总管摸摸额上的冷汗,回去复命。
天帝坐在青玉案后,听到门外的喧闹声停下,就知道天后已经离开。重重地叹息一声,他靠着椅背,疲惫地闭上眼。
成夜一进来看见这景象,又赶紧退了出去,还将殿门给关上。
这期间,很多人都想见天帝,但是都被成总管如法炮制地挡了回去。想打探消息也不成,不仅仅是成总管的嘴闭的紧,而且天帝这几日连早朝也不上了。
哪吒跟敖申想去找天帝理论的,但被各自的父王拦下了。
毫无办法,只能干着急。
而星尊殿下与莲香公主这几天一直待在瑶池,生怕天后一个想不开真去找天帝火拼。星尊的脸色日渐阴沉,他贵为天界大皇子,竟然要跟自己的父皇作对却也就不下亲妹!莲香托飞星正神想办法,却因为并非天界众人而无计可施。
只有流星仙子一直冷眼旁观,似乎早就料到这种局面。她就知道,像天帝这种统治者,无论如何也不会拿天下来赌的。当初肯放千珍离开天界,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而今千珍找齐种子钥匙,打算释放出皓婴,这绝对触及了他的底线。与其冒险一试,倒不如就此扼杀掉所有不安因素。
千珍在天牢呆了三天后,天帝终于上朝了。这三天里,谁也没有见到过她。天兵天将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天牢守得密不透风,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凌霄殿内。
天帝正襟危坐,底下站了满满两排臣子。今天殿内的人明显比平时多了许多,连远嫁天外天的莲香公主都立在天后身后。天后坐在天帝左手侧,星尊殿下立在右手边不远处,同样地都阴沉着一张脸。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整个大殿静得落针可闻。
天帝心中叹息一声,开口道:“朕到凡间将天香公主捉拿回来一事,各位应该已经都听说了吧。”见没人说话,他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各位说说,该如何处置她吧!”
哪吒沉不住气,上前就道:“处置,敢问陛下,天象公主何罪之有?!”
天帝不动声色地道:“有什么罪,还需要朕说明白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是朕的女儿,朕养她宠她,好好地待她,可她偏偏要听从什么宿命的安排去救活皓婴!她是想把整个天界搅得天翻地覆啊!朕哪能还由得她!如此大逆不道,即便是朕的女儿,也决不可姑息!”
哪吒语塞,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就被李天王扯进队伍:“犬子胡言,请陛下不要放在心上!”
正此时,就见一直沉默地敖申突然走到正中央,郑重地下跪,直视天帝:“臣下请求天帝将三公主许配与臣下,臣愿与她永居东海雪域,再不踏足六界!”
所有人都呆了。
天帝也没料到会有这种事,一时间愣住。
当日的早朝未果而终,天帝没有对敖申的求亲做出回答,只说稍后再议。
敖申没精打采地回到东海龙宫后,就听龟丞相说龙王爷从天宫回来后发了很大的脾气,此刻正在正殿等着他。龟丞相絮絮叨叨地道:“三太子您可小心着点,爷几天可是真的东科肝火,老奴这就去找龙后,您先担待着。”
敖申心里有数,一言不发地告别龟丞相,进了大殿。
大殿里一片狼藉,龙王正在大殿上喝茶降火,一看见他“砰”一声就把杯子砸到了敖申脚边!碎瓷片飞溅了一地,滚烫的茶水四散开来。
“你还知道回来!”
敖申不说话。
龙王怒气冲冲地走下来,站到他面前,喝道:“抬起头!”
敖申抬头,还未说话,龙王的巴掌就狠狠地掴到了脸上!
“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声音之响亮,在大殿里回响。敖申半张脸都肿起来,却一言不发。
龙王气得发抖:“你当真是出息了!天帝的脸色你又不是没瞧见,三公主这次是凶多吉少!你竟然还要为了她如此触犯天威,你是不想活了吧!你不想活了可以,这里还有一大家子人呢,都要被你拖累吗!”
“你给我说话!”
敖申淡淡道:“父王,我喜欢珍儿,请父王成全。”
“不知悔改!”
龙后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父子俩僵持地状态。赶紧上前,拦住龙王劝道:“你干什么,儿子哪里得罪你了,至于生这么大气。你还动手,要事把申儿打坏了,我可跟你没完!”
龙王叹息:“夫人!”
“求您成全!”敖申突然跪倒,不顾膝盖下压着尖锐的瓷片,一字一顿地对龙后和龙王道,“求您成全!”
龙后也是一愣:“天界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傻孩子,你这又是何必?母后知道,三公主是个好孩子,聪明懂事,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身份。”见敖申仍旧低头不语,龙后叹息,“申儿,你可还记得三千年前,见识过皓婴攻击天界后,说给母后的志向。”
敖申浑身一震。
龙后继续道:“你若忘了不打紧,母后一直都替你记得的。你说,你要打败皓婴,将她驱逐出六界。”
“忘了吧,你与三公主,终究两路人。谁让你生在天界呢。”
敖申一阵恍然。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当初星尊会说他与千珍的缘分在开始时就已经结束了。幼年的自己,没见过皓婴,却许下过这样的愿望啊。
呵,有因就有果。
果然啊。
而天牢里的千珍,终于迎来了第一批看望自己的人。
天帝有令,三公主可以探视,但一日之内不可超过三个人,即便是天帝天后也成不能触犯。当然,天帝是不可能来看的。
第一天来的自然是天后、星尊和莲香,天后抱着女儿好一阵哭。莲香陪着她们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跟千珍说了说。星尊告诉千珍,哪吒让自己代他问好,他实在不忍心来这里。他会在外面等她出去。
千珍微笑,点头。
天后在天牢里待了整整一天,连午膳和晚膳都是星尊命人带来的。
这可能是天界的几个贵胄第一次在这种地方一起用膳,天后看着千珍吃的开心,却不由得一阵心酸。她的女儿,本应该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陪着自己跟她那个没良心的父皇,一直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的。
珍儿,她苦命的孩子。
千珍反过来劝慰天后。
天黑后,天牢的守卫们委婉地告知天后时间已到,请她们明天再来。
天后嘱托了千珍几句,极北莲香搀扶着离开了。她今天哭得太多,都快把力气消耗光了。
星尊看他们离开后,对千珍道:“今日在早朝上,敖申向父皇提亲要娶你为妻,说是愿意跟你永居东海雪域,再不回返。还有哪吒和圣恩宫的丫头们,都在惦记着你呢。珍儿,好好保重,我会跟父皇斗到底的!等哥哥救你出去。”
千珍看着星尊出了天牢,大门再次被锁上。
东海雪域,千珍的确听说过这么个地方。那是传说中的东海禁地,是一个极度荒凉的所在。那里常年飘雪,终日不止。
敖哥哥,你真傻。
次日清晨,天牢到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来者。
千珍吃惊地看着眼前的老者:“老君?”
太上老君弯腰行礼:“臣下参见三公主。”
千珍急忙上前扶住:“老君客气了,我如今只是阶下之囚,受不起您的大礼。况且为人师者,您是我的前辈,折煞我了,万万使不得!”
太上老君也不勉强。
“老君特地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太上老君点头:“公主今日落得如此田地,全由三千年前的神魔大战和皓婴的诅咒而起,想必公主已经知道了吧。”见她点头,便继续道,“当年皓婴攻击天界全因魔君轩皋阆之死,那么公主是否知道,当年轩皋阆临死之前其实是见过一个人的。”
千珍惊讶地看着他,摇头。
“轩皋阆被抓之后,一直都很安分,只是在行刑前的一日,要求天帝让他见一个人。”太上老君一字一顿,“那人便是——月下老人!”
“月老跟魔君谈了很久,月老回去后却不告诉任何人他们当日到底谈了些什么,饶是天帝也不知晓。之后魔君安然赴死,再无其他。臣私下以为,当日的事情定有隐情,但绝对不是威胁到天界的秘密,否则陛下不会如此轻易地罢休。若是公主有需要,可以就此着手,或许能更深地了解当年事实。”
太上老君离开后,千珍想了很多。
千珍想起当日轩珺琦说过的话。
当日在人外人界,他们所居的竹寮外,那人临走前,跟她说了很多关羽他自己的事情。
他说自己虽然贵为魔族少主,但是过的并不好。魔君这个位子有很多人在觊觎,尤其是父亲去世之后,六位亲王返回七魔域后就将他封印独占王位。他当时虽然年幼,却也明白事理,将计就计在沉睡时苦练功力,终于在三千年后破茧而出,令六王和众魔族臣服在他脚下。
之后他命令六亲王带领魔族大军进攻三石林,目的并非是为父亲报仇,而是借天界之手除掉六亲王,事情果然如他所愿。
他执掌魔界,到处寻找父亲当年遗留下的旧部,暗中积蓄力量,的确是想过跟天界决一死战。可是他冷静了下来,当年神魔大战魔界受了重创,如今尚未完全恢复,他不可为一己之私而害惨族类。而且父亲在世之际就很不喜欢战争,当年之事全是六亲王煽动多位位高权重的人唆使的,父亲身为魔族之主,是迫不得已的。
三千年前的事情,他的确是听说过的。在他心里,那个叫皓婴的人,是害死父亲的直接凶手,于是就想利用天界的三公主策划复仇大计。可是他不曾想,这人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他不想伤害她了。
他愿意与天界议和,但是皓婴必须死!
轩珺琦临走前,静静地看着千珍,对她道:“千珍,皓婴这个人我是无论如何也要除掉的,如果不是她,父亲就算打不赢那场仗也仍旧是魔界的王,是她害死了父亲,我不能绕过她!你放心,她死了的话,魂魄一定能留下,所以你会安然无恙,而且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出事的!”
他的目光柔和得像三月里的春光:“我喜欢你的,我怎么忍心让你出事呢?千珍,你怎么就这么笨,我喜欢你的事你不知道,那银晢呢?”看到她瞪大的眼睛,轩珺琦轻轻地笑了,“我平衡了,输的并非只有我一个。”
“千珍,保重。”
这段时间奔跑的太久,说起来这是第一次真正地休息。千珍望着天牢昏暗的屋顶,开始回想这段时间所发生的。
太上老君的话,让她很在意。轩皋阆临死之前,为什么要见月老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他一界之王安然赴死。
可是父皇都问不出来的秘密,她怎么能知道。
还有佑哥哥跟银晢,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太上老君临走前还告诉她,今天天后不会过来了。她也猜得出来,肯定是去找天帝周旋自己的事情了,又忍不住叹息。
正此时,天牢守将来报,说月老求见。
千珍一愣,当即叫人将他请进来。
月老还是老样子,跟以前没两样。顶着满头的杂乱的头发,拎着酒葫芦。一进来,就对千珍道:“吆,三公主,真是清闲哪!”
千珍苦笑,这种时候,也就他能说出这种话来,可也是关心自己的。便对他道:“多谢月老关心,珍儿很好。”
月老摆摆手,坐到一边的凳子上,先灌了口酒,然后擦擦嘴角,开始扫视天牢。千珍见他不开口,也不好勉强,就静静地坐到对面,一语不发。
许久,月老感慨道:“老头子我生平进过两次天牢,可哪次来都觉得这地方不顺眼,特别不顺眼!”
千珍点头:“这地方的确不好。”
月老笑眯眯地看向她:“公主与我老头子所见略同啊!哈哈哈!”
千珍笑笑:“老人家来找我,一定是有事吧。”
月老故意板起脸:“没事儿就不能来看看三公主吗?!”
千珍摇头:“珍儿随时欢迎老人家。而那件事是您自己的事情,说不说我怎么也勉强不了你,我也不会勉强的。全在您。”
月老叹口气:“我就是不喜欢你这个随和的性子,你说说你啊,明明是天界的公主,待人处事怎么能这么温和,你若是骄横跋扈一些,我也就不会可怜你,也就不会纠结要不要说了,哎!人人都为难我老头子!”
千珍不语。
“好吧,反正事已至此,告诉你倒也无妨。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就把这件事告诉应该知道的人吧。”
月老将事情说完后,就离开了,空荡荡的天牢里人来人去,最终还是剩下她一个。周围一安静下来,人就都喜欢胡思乱想。
按照月老的说法,那轩皋阆倒也是个痴情的人。
算一算,今天一共来了两个人,或许可能还有第三个。
正当她发呆的时候,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
“珍儿。”
蓦然回头,看着眼前的人:“敖哥哥……”
敖申现在的样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狼狈,半张脸肿着,脸色很不好,好像几天几夜没有休息过一样,早没有了往日翩翩佳公子的样子。
敖申苦笑一声:“让你看到这么狼狈的样子,真是……”
“是龙王伯伯打的吗?”千珍看见他点头,过去拉他一起坐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脸,听到抽气声,赶紧收回来。心疼地道:“敖哥哥,很疼吗?”
敖申摇头:“不疼,心比较疼,心疼珍儿在这种地方受苦。”
“我不苦。”千珍认真地回答,“真的,一点儿也不苦。”
沉默地坐了半晌,千珍拿出随身携带的药膏细心地给敖申脸上上药。
敖申看着认真的千珍,在她停下的时候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道:“珍儿,跟我成亲吧!”
千珍一愣,半晌收回手摇摇头:“敖哥哥,我不能再害你了。你看,当今天界所有人都知道父皇不会轻易放过我,你如果执意帮我,就是触犯天威,就是得罪父皇。这次只是龙王伯伯打了你,下次谁知道会怎么样。敖哥哥,我不能让你因为我出事。”
敖申一字一顿道:“珍儿,我一直都喜欢你,是因为我没有来得及告诉你,而让你远离了我吗?”手不自觉地握紧,敖申步步紧逼,“珍儿,是不是我现在才说,已经晚了!珍儿,我不能让你离开,你必须呆在我身边!”
千珍搭着他的肩头:“敖哥哥,你冷静。”
敖申摇头,满眼的痛苦:“珍儿,你是怕东海雪域孤独吗!我可以带任何东西进去,星尊他们也会时常看你,还有我陪着你!”
千珍冷静地道:“敖哥哥,你一身才华,不能呆在东海雪域那种与世隔绝的地方,你要再天界当一员大将,用你毕生所学,造福天下,我不能误你!”
“珍儿……”
“敖哥哥!你听我说!”千珍打断他,认真地道,“敖哥哥,我一直把你当成哥哥看待,我对你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赵天佑对我很好,如果还能回去如果能活下来,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离开他!敖哥哥,每个人都会遇见对自己来说刻苦至深的人,但你的那一个,绝对不是我。”
“珍儿,你好狠的心啊,呵。”敖申苦笑,忽地上前一步,将千珍拥进怀里。
千珍忍不住挣扎:“敖哥哥。”
敖申制止她的动作,手臂收的更紧:“别动,就让我这么抱一会儿,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珍儿,我那么喜欢你。
他爱这女子爱的都快失了心。
三日之后,天帝终于对千珍的事情做出处理。他不顾天后和大皇子的求情,决定在斩妖台处死千珍。
消息一放出去,凌霄殿外就跪满了人。
对所有人的求情他只有一句回答:“朕不能不顾天界。”
可是天帝完全不理会,他从跪倒的天后和莲香身边走过,根本就不理会。天后面如死灰,不支倒下。莲香赶紧将她扶起,着急地冲周围喊道:“来人,快来人啊!母后昏倒啦,快传医官!”
话音才落,就感觉手里一轻,抬眼才知道,天后已经被天帝拦腰抱起,直奔瑶池。莲香看着天帝的背影,没来由的想要大哭。她瘫坐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厉气都没有了。
为什么,我的父皇、我的母后、我的妹妹!怎么都到了这种田地,怎么能?
周围的人看着,谁也不敢上前。
知道她感觉双肩一沉,然后被人拥进怀里,那人叹息道:“傻瓜。”
“飞星。”她疲惫地靠在他的肩头,“飞星。”
“我在。”飞星正神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我在。”
莲香靠进他怀里,疲惫地合上眼。
仿佛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只觉得浑身都很累。
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天后娘娘没有大碍,只是近些天没有好好休息,体虚身罚,耗损得有些过火了,吃些补养的药膳,好好歇息几天就好了。”
“朕知道了,你下去备药吧。”
天后睁开眼的时候,听到耳边有人问:“感觉如何?”
她真想永远都不睁开这双眼了,就听见那人叹息一声:“汐蓉,我知道你此刻不想见到我,我知道你怨我恨我。汐蓉,你一直都是个识大体知轻重的人,这次怎么就那么看不开!我们几千年的夫妻了,你知道的,我不能因为珍儿一个,而置天下于不顾啊……”
天后沉默半晌,突然冷笑一声:“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不用说给我,我不想听!朗煦,你也知道我们几千年夫妻,你这个当丈夫的当父亲的,怎么能杀自己的女儿呢!”
天帝摇头:“你现在不冷静,我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你还是先休息吧。”
天帝替她将被子盖好,又看了她一眼,才转身出去,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朗煦,你可还记得当年长辈们说过的话。”
天帝一愣,点头道:“记得。”
“那可不可以再跟我说一遍。”
天帝看了她半晌,才缓缓道:“当年你怀珍儿的时候,所有的长辈都跟我们说,说星尊沉稳、莲香懂事,少有孩子家的天真可爱,就盼着这第三个孩子……活泼开朗,让我们享受一下,人间平常夫妻间的天伦之乐,快乐开心。”
他说完,就静静地看着天后,似乎想从中看出些什么,可天后由始至都很平静,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朗煦,你可还记得当年的承诺。”
天帝一愣,点头道:“记得。”
天后却突然笑起来,道:“那就好。”
待天帝走出去后,天后眼底只剩悲戚,你记得?我不信。
朗煦啊朗煦,再深的感情也没有你的江山来的重要。
是啊,长辈们希望我们过得好,帮着盼着这第三个孩子。好容易盼来了珍儿,你却要这样待她!朗煦啊朗煦,天下重要,皇位重要,我和孩儿在你心里只怕没有一丝一毫的地位!你为什么,就不肯试着去相信你的女儿呢?
斩杀千珍,天帝做出决定也是经过再三思量的。正如流星所料,他不可能拿自己的天下来赌的。他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彻底铲除皓婴!千珍受诅咒,其魂魄也属于皓婴。天帝已经不打算再等下去了,要除掉皓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千珍魂飞魄散!
直到被押上斩妖台,千珍还是不敢相信天帝会这么做!
天帝定的行刑时间是午时整,算算时间,还有一个时辰。千珍跪在刑台上,望着远处监斩台上面无表情的天帝,眼底的希望一点点消失。
很好,很好。
莲香一直守在斩妖台附近,被飞星正神拦在怀里,眼泪从千珍出现到现在就没停过。天后和星尊一直没有出现。
敖申站在人群最外围,被东海的人围在中间,双拳紧握。哪吒的处境也跟敖申一样,没有丝毫自由。两个当父亲的都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可能做傻事。
流星仙子破天荒地也来到了,处的位置是距此最远的。拥挤的人群,将斩妖台上的事物皆数挡住,她什么也看不到。她也不在乎,抱肩而立,轻轻地闭着眼,似乎是在养神,但掩在袖子里的手却是不自觉地握在了剑上。
午时将近的时候,斩妖台边来了两个人,是圣恩宫的侍女怀瑾握瑜。周围的视为拿着两人递来的天后令牌去请示天帝,天帝蹙眉,却也同意让两人到千珍近前说话。可是他自己握着那块冰冷的牌子,心底升起不祥的预感。
怀瑾和握瑜是哭着走到台上的,一到千珍跟前就跪下了!
千珍想替她们擦眼泪,奈何双手被绑缚着,只得劝慰:“别哭了,别哭了!刚画的妆容都哭花了!怀瑾握瑜乖,不要哭了。”
怀瑾边擦眼泪边揭开身边的食盒,端出几样点心来,哭哭啼啼道:“公主,这些都是天后娘娘昨天让我们做的,都是公主平日里最爱吃的零嘴。天后嘱咐我们,一定让公主开开心心的……”
千珍点头。
握瑜哭得更惨了,天后嘱托她们把东西送来,昨天说话的时候还没两句就开始落泪。今天连面都没露,谁能看着自己的女儿死在自己跟前啊!
怀瑾跟握瑜将点心一样一样送到千珍嘴边,千珍每样都咬了一小口,品不出味道,吃得更是堵心。
眼看时辰近了,天兵天将上前就将两人架了下去,也不管被踢得满地的糕点。
刽子手也走了上来,众人一看到他手中所持的那柄大刀,俱是一惊。那把刀,千珍自然也是识得的,就是当年斩杀轩皋阆的拿一把。
天地之间,不仅人会犯错,仙者也会。犯下罪大恶极的罪行,就只能死。仙者的死亡以魂飞魄散告终,而能让其死去的武器虽然不多,却也是有的,就比如现下侩子手中的那把诛仙刀。
刽子手摆好阵势,将刀架在千珍的脖子上。
天帝冷声道:“你可还有话说!”
千珍苦笑:“父皇,儿臣不怕死,也不怨你,儿臣不觉得难过,只是可怜你。父皇,人都说,即便是两个陌生人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也会有感情的。你怎么就这么冷血无情呢,为了所谓的天规天条,就这么想让我死!你总有一天会后悔,后悔你的无情冷血!”
天帝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可尚未等他开口,就见不远处跑来一个宫女,大喊道:“天帝不好了,天后娘娘出事了!”
众人闻言大惊,天帝脸色大变:“怎么回事!”
那宫女害怕地道:“娘娘她半个时辰前给我使了定身术,说是、说是要去蜀山转生台!奴婢怕娘娘做傻事,术法一失效就赶紧来禀告了!”
天帝只觉眼前一黑,定神后,立刻念动咒语消失在众人跟前!
场面顿时大乱,正此时星尊突然出现,对众人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千珍公主择日再审,其余人等速速退下!”
千珍勉强地站起来,看向指挥大局地星尊:“星尊哥哥,我想去见母后,我要见母后,求你带我去!”
星尊点头。
众人一起赶往蜀山转生台。
天地之间,除却地府之外,另有三处特别的转生之所,其中就有蜀山转生台。这几处转生之地之所以特殊,是因为专门给神仙用的。但是如果经由此处转生的话,要再人间轮回百次方算功德圆满。
一般的神仙不会去的。
千珍心底升起浓烈地不安,总觉得天后似乎要出事。而星尊一路上一言不发。
毕竟的神仙,用御风咒,很快就到了蜀山转生台。
他们到的时候,天帝已经站了很久了。他面前不远处就是转生台,而天后就坐在转生台边,安静地看着来人。
千珍忍不住上前:“母后!”
天后平静无波的脸上总算出现点笑容,温和的目光从三个孩子身上扫过,慈爱地笑道:“真好,你们来了……”
“母后,你这是……”
天后微笑,看向天帝的眼底却是深深的伤感:“我累了。”
天帝嘴唇一抿,却不说话。
千珍张着嘴:“母后,跟我回去吧。”
天后站了起来,却不是走向任何一个人,而是后退了一步,几乎踩上轮回台。周围的人惊了一跳,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天帝喝道:“汐蓉!你干什么,赶快回来!”
天后却不再理会他,只是看向千珍、莲香和星尊,温柔地道:“孩子们别伤心,母后不是死,只是轮回……”说话间,突然纵身一跃,直直倒进身后的转生台里!云环雾绕的转生台下,吹过的风冷的渗人。
千珍眼睛瞪大,想要上前,却浑身僵硬,连一个手指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天后跌下高台!
千钧一发之际,天帝已经冲到转生台边,一把抓住天后的胳膊。她的身体已经陷进云雾里,那只被天帝抓着的胳膊虚软无力。天帝咬牙:“朕不准你死!”
天后仰头看着头,嘴角勾起悲伤的笑:“朗煦……当初,你明明说过的,等我们的第三个孩子出生长大成人后,你就将位子传给星尊,然后带着我游遍天下……这皓婴是事情明明已经与我们无关了,你却……朗煦,我恨,恨你生在这天界,生在帝王之家,恨你所谓的天下!”
“你既然失信了,我也就不当成一回事了。我再也不想待在那个冰冷的天宫里了……我们就此别过吧,再不相见——”
她狠狠挣脱天帝抓着自己手腕的掌心,跌下云端!
“母后——”莲香凄厉地声音划过每个人的心尖,颤抖不已。
“汐蓉——”
天帝缓缓收回手,望着底下翻腾的云雾,暗暗地握紧了拳。你好狠的心啊,你好狠的心啊!
千珍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模糊的不成样子。手脚冰冷,什么声音也发不出,终于再也忍不住缓缓软到,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敖申看着怀里已经昏过去的人,眸光微沉。
千珍这一次,足足昏迷了三天,敖申守了她三天。半睡半醒之间,她一直看到天后温和的目光和脸庞。儿时的点点滴滴,像是历历在目,如今被翻出来一遍遍地重复着。
她的母后,她的娘亲啊……
怎么能就这样,消失了呢?
天后温暖地道:“我的乖女儿,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母后以后不能陪着你,却是用心祝福着你。珍儿,母后永远爱你。”
她满心的难过,却终于睁开了眼睛。
天帝得到消息的那一天就过来了,对她道:“你母后跳下转生台,无非是误了逼朕给你一条生路,事已至此,朕就顺了她的心意不杀你。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从今以后就待在绝仙洞,永世不得踏出一步!这是朕,能想出的最好办法,来堵住悠悠众口和圆你母后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