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招呼志子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以前,我基本上从不踏足他们的屋子。
即使是在客厅,见到面也只是点下头而已。
现在在屋子里见到面,我对他们每个人都打招呼,见到志子,我还会附送微笑。
那种微笑是由衷地发自内心的甜蜜感觉,绝不同于我以前的“痛苦越深,笑得就越大声”。
我发现自己,正在逐渐变得“真诚”。
是谁?剥去了我的这层伪装,给我真诚的勇气。
志子。
以前,志子倒是很一如既往地接近我,他一开始就向我敞开了心扉,迫切地要跟我拉近距离。
而一直犹豫挣扎在那里的,是我。
我的内心,就像一个战场,无时无刻都在发生着战争。
战争的双方,就是我思想中的两个相反的方面。
我一直犹豫要不要相信志子。
志子对我的过分信任,以及接近我所带给我的恐慌与我自身中想要接受这种信任的良心相争斗。
而最后都是恐慌胜利,我于是总与志子刻意地保持距离。
甚至当同时面对宏子与志子两个人时,我宁愿伤害志子,留在宏子身边,看着志子失望地愤怒离去。
我的良心会受到谴责,于是再次向恐慌挑起争斗。
在无休止的争斗中,志子的影像,竟然不知不觉间深深印在我心中。
良心即使一次次地失败,但从未放弃过,而它也记得在每次的战争中汲取经验,然后渐占上风。
而且志子的热情和温暖每次都在给良心增加斗争的勇气和力量。
良心在一点点膨胀。
而如今,我似乎已经不再看到恐慌与良心的争斗。
因为,志子用他自身的行动向我证明了他的可信赖,证明他的安全感。
他亲手打破了我硬性构筑在他身上的危险感觉。
即使他仍然梳着板寸头。
即使他仍然保持着男儿身。
但他在我心中,早已不再是初次见面的那个志子。
也不再是激动不已却仍然温柔地向我表达心声的那个志子。
他放弃了语言,转而用行动证明着自己。
在我一次次的拒绝之下坚持着自己。
即使每次都伤心失望得调头走开,但还是会在必要时回来伸出手掌支援我、维护我那颗因脆弱而动荡不已的心。
直到今天。
我突然发现,志子比任何人,甚至比我自己更早地发现我“本质”的脆弱,我内心的缺口,我灵魂的虚无。
所以他在一直尽全力地、拼命地维护我。
在每一个我快要崩溃的时刻地把手伸给我,让我扶助,让我支撑。
他并不危险,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可以让我支撑、信赖。
我终于明白了这一点。
志子偶尔有与我单独在一起的机会时,只说自己的事情,从不谈别人的事。
也不再说让我感到有压力的话,于是我渐渐对他安心,不再害怕跟他在一起。
到是宏子和辉子,跟我在一起时,经常有意无意地提起志子,说起他曾有过众多女朋友的事实,似乎是在提醒我。
而在我面前提起志子神情总是异常紧张的宏子,渐渐开始让我讨厌。
我很讨厌他这种闲谈总论他人非的个性。
很三八,非常三八。
而且他的表情常常让我感觉到我已经被列为他的私有物品范畴,他绝不会拱手让人。
把我当成私有物品,他活得不耐烦了。
生日数字为4的我天性中就有一种叛逆倾向。
他的占有欲彻底激发了我的叛逆倾向。
于是我的身体即使跟宏子在一起,心里上挂念的也是远处的志子。
但宏子总像是我的影子,如影随行。走到哪里都跟着我。用行动阻止我想念志子。
很像当年宿舍的老三。
突然想起,老三和宏子都是巨蟹座。
是不是巨蟹座的人,很喜欢玩跟踪的游戏?认准了目标就绝不撒手?
巨蟹座的人,的确很有私家侦探的天份。
喜欢跟踪是他们的事,一旦我感到厌烦,随时可以走掉。
巨蟹座的人,还总自以为聪明地跟你玩阴谋诡计,以为你看不穿。
而我最讨厌的,就是喜欢跟我玩阴谋诡计的人。
一旦被我发现,立即会产生强烈的厌恶感。
人活天地间,要坦坦荡荡,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
不过那时他伪装得都很好,我又比较蠢,没有发现。
有了宏子和辉子作反派,我更加想念志子。
于是表面上,我与志子的距离仍然保持,但我知道,我们心中有着同样的默契。
我们看到对方时,都会发出同样会心的微笑。
即使我们不在一起。我们也会想着对方与已同在。
我们之间的默契是天然的,没有刻意伪装的痕迹。
而宏子与我在一起的时候,也很默契。
他总是费劲心机地猜测我在想什么,然后做出同样的动作,并装出很偶然的样子。
因为他同为水相星座人,因此,想猜出我在想什么,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跟我与志子之间比起来,这种“默契”就显得很做作。
我渐渐发现,我已离不开志子。
心中的支柱一旦形成,就不可以再倒塌。
如果倒塌,会变成怎么样,我没想过。
我何时变得这么麻木?这么愚蠢?
仿佛退回到幼儿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