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二哥,呈祥的正妃须由呈祥心仪之人来当,而凤栖桐虽然是城内口碑绝佳的女子,可惜呈祥只远远见过几次,自是谈不上倾心。”玉呈祥一顿,“而且呈祥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
“哦?是哪家的小姐?”玉呈瑞这下来了兴致,他这四弟一向少亲近女子,所以终身大事才耽搁至今,现下是哪家的千金得此殊荣?
玉呈祥一笑,向来刚毅的面容上泛起缕缕柔情。
“她叫做行乐。”
“行乐?”玉呈瑞蹙起眉头,“那个青楼女子?”
“行乐她虽身在青楼,可是并非二哥想象中的烟花女子。”
“荒唐!”玉呈瑞一喝,威严的面容上隐隐透出怒色,“你怎么能有那样的想法?把一个青楼女子册为正妃?!”
玉呈祥不语,他早知二哥的反应。这也是他预先把行乐安排在身边的原因,杜绝他用婚姻牵制他的可能。
见玉呈祥的脸色有些许冷凝,玉呈瑞一叹,知道这个弟弟虽则不言,但一旦决定了的事,绝难更改。
“四弟,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你可把那青楼女子迎为侍妾……”或者再退一步说,“立为侧妃也是可以的,但是若要她当正室,那是万万不可。你想,你可是玉壁皇朝最尊贵的男子,那勾栏之地的女子……”
“二哥,”玉呈祥淡淡地说,“我说了,我只喜欢行乐。”
“你……”玉呈瑞几乎气结,那个青楼女子到底有怎样的能耐,居然把四弟迷得这般彻底?“唉,这事先算了,园子里的早菊开了,我们瞧瞧去。”
说罢,便率先走出门去。
今年的菊花开得比往年都早,姹紫嫣红,尽情盛放或者脉脉含羞半闭,在园子里热热闹闹地迎风摇曳,美丽得紧。
但玉呈祥此刻已经没了欣赏的心情,反倒眼里有一抹隐藏得几乎看不到的怒气。
二哥已经借故离开,他的对面,坐着个粉雕玉啄的大美人。该怎么形容呢,冰肌雪骨,杏眼桃腮,樱唇贝齿,仿佛世间所有美丽的形容词都找不出一个来形容她的。她的美,逼人地散发出来,让人无法忽略,无法不惊叹。她的样子又端庄又尊贵,高雅得令人不敢侵犯。就这样坐在那里,只微微一笑,便令园子里所有的菊花都失了色。
凤栖桐。
二哥竟然预先就安排了他们的见面。
“王爷好像不怎么高兴呢。”凤栖桐一开口,声音好像珍珠掉进玉盘里,让人听着好不舒坦。
“那倒不是。”玉呈祥话锋一转,“久闻凤小姐风姿卓绝,容貌气度无人出其右,今日一见,方知传闻不虚。”
凤栖桐浅浅一笑,端起杯子轻啜了口茶。
连喝茶的姿态都完美得令人无从挑剔。
玉呈祥心中突然浮起了行乐喝酒的样子,那么自然率直,毫不做作——行乐那样的性子,无论是喝茶还是喝酒,都是学不到这般高贵优雅的吧。
“凤小姐,你是否知道皇上为何让你我独处?”玉呈祥开口。
“略知一二。”凤栖桐颔首。她当然不是驽钝之人,爹爹曾经提过皇上有意将她许给四王爷,今日突然召见她,又留她与玉呈祥单独相处,不需细想便知道这个中缘由。
“但是我想,你我若做朋友,偶尔品茶谈诗自然不失为一件美事……”凤栖桐的温婉气质令一向冷然的他也忍不住将话说得极为委婉。
凤栖桐冰雪聪明,马上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但王爷政务繁忙,想是不能时时让栖桐陪伴左右,是吗?”
“凤小姐见谅。”玉呈祥淡然道,“本王还有事,就先走一步。”
“王爷……”凤栖桐在他踏出亭子的时候唤他一声,见他没回头,还是忍不住问:“可是栖桐有什么不好吗?”
从小,爹爹就希望她有一天能够登堂入室成为尊贵的王室女眷,一直是以皇室主母的要求来培养她的,而她,自问多年来刻苦用功不曾偷懒,她也知道多年的努力没有白费,上她家提亲的王官贵族都要把她家的门槛踏烂了,连皇上都说她是玉鄄城里最完美的女子,可是四王爷为什么却丝毫没有对她动心呢?如果说美貌是虚浮的话,她饱读诗书,行德俱备,难道还有什么欠缺的地方吗?
“不是。”玉呈祥没有回身,却很清晰地说,“并非凤小姐不好,而是本王……已经有心上人了,说起来,是本王没那个福气。”
其实……并非有什么心上人哪。
远去的玉呈祥望向澄澈的天空,只觉得心中满是苍茫。
二哥,你何以要步步相逼,连我的婚姻都要一手安排?这些年你防着我难道还不够?何苦要连累旁人?
只是二哥啊,你真以为我会任你宰割永远不会还击吗?你还以为,我是当年那个孤苦无依,会在夜里望着星空流泪的小男孩么?
近来喜乐楼里的生意非常好,好到白小矜每天数银子笑得细长的凤眼眯成了一条线,赚的银子多了,她们的零花钱也多得花不完——刚开始时只想着既然来到这里当然要建造个安身立命之所,不需要事事倚靠别人,没想到会把喜乐楼弄得这般了不起,现在他们几个都成了富翁了,财大气粗的感觉真好啊。
行乐和欢喜高高兴兴地出来逛街,从一条街的街头吃到另一条街的街尾,饱胀得几乎走不动。
“行乐,我说,再这样吃下去我就无法保持我的完美身材啦。”欢喜随口抱怨着,再大大地咬一口手中的烤肉串。
“对呀,这日子真是胜似神仙……”行乐也感叹道,不忘打包几串糖葫芦等下拿回楼里当夜宵。
“喂,你说街上的人怎么全瞪这我们看哪?难道我又长漂亮了?”欢喜摸摸脸。
“嘿嘿,臭美吧你,难道你不知道怎么我们五个当下可是玉鄄城的风云人物?我们这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蛋,人家一看就知道我们是喜乐楼的头牌。”行乐敲敲自家妹妹的脑袋,“哎,欢喜,我走不动啦,你背我回去。”
“我还想叫你背我呢。”欢喜没好气地说,抬眼马上眉开眼笑地叫起来:“玉呈祥,玉大哥,玉王爷,这里啊这里啊——”
那一边被大堆侍卫围着走过来的,可不正是玉呈祥?
“有免费的车马呢,行乐,我们真好运啊。”欢喜拉着她高兴地迎上去,光顾着和行乐说话,转身时没看路,和一个男子撞个正着,她马上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男子一身黑衣,只冷冷瞟了她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人真没礼貌……”欢喜低头揉一下手臂,真是的,撞到他她也痛啊,连个表情也不给,太过分了——咦?这些黏黏的是什么?
“啊——”
行乐已经上了马车,听见欢喜的惊叫连忙跳下来,“怎么了?”
“没,没什么。”欢喜犹豫一下转身跑了,远远抛下一句:“行乐你先走,我去买点东西,等一下就回去。”
“哎,欢喜,欢喜——”行乐看她拐进一条巷子很快不见了踪影,奇怪地自语:“怎么了,看到什么奇怪东西了吗?”
算了,等她回来再问她。
玉呈祥坐进马车,把帘子放下来。
“你不是喜欢骑马吗?”行乐随口问,每次见着他都是骑在马上,留一辆华丽的空马车在后头跟着,也不晓得他在想些什么。
玉呈祥只一笑,他是喜欢骑马的,但遇见了她,她在车里,他便也想跟她一起。和她一起,感觉非常舒服。
“行乐。”
“什么?”行乐转过头。
“我今个儿进过皇宫,皇上想给我赐婚。”
“哦?皇上给你挑的,一定是个美人吧?”心里酸酸的,但行乐还是笑得很可人。
玉呈祥没发现,把脸转向车外,“是的,不过我拒绝了。我和他说,你是我的心上人。”
“吓!”行乐这下吃了一惊,她知道他对自己比平常人好点,但没到心上人的地步吧?
“行乐,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对你有所行动,但我会保护你的。”他顿了顿,“帮我,行乐。”
行乐看着平日意气风发的四王爷此刻眼中装了很深的惆怅,很深的苦楚,心里不由一软,怜惜之情顿生,她笑,哄诱似的说:“不要担心,我会帮你的。”仿佛面前不是玉鄄城位高权重的四王爷,而是没有安全感的小男孩。
“再过半个月,便是皇上的寿宴,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他会要求我带你同去,你……愿意去么?”不知为何,他不想勉强行乐,也知道如果真的带她前去,她往后恐怕也会身处危险之中,所以即使是早已决定的计划,看着行乐的笑,他仍然有些踌躇。
不想她失去这种煦阳般的笑容啊。
“为什么不愿意呢?”她老早就对皇宫好奇死了。
“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玩。”知道她聪颖,但也知道她懒,对任何事情都抱有美好想法,习惯把一切看得简单。
“没关系,不然……”行乐凑近他,近得可以数清他的睫毛,“不然我不去,你又该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