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疑惑地看着妍华,见她笑得那般神秘,不禁皱起了眉头。
妍华看到她的模样后,才慢悠悠道:“你也知道,当初在潜邸,我身边的人少,若是没人将那东西给我,我也不会得到那东西。我看你近来跟她走得很近,所以我看你们关系定是极好的,所以你一定猜不到那人是谁。”
她故意装傻,极为纯真地看着宋氏,不漏过她眼里的任何一丝异色。
裕嫔在旁边听得认真,直感慨妍华装傻充愣的本事强。她不住嗟叹着,就是这样一个人儿,幸而内里是个善良通透的灵巧人儿,若是个笑面虎,当真是被她害死了都可能还不肯怀疑她。裕嫔也在心里庆幸,当初若不是觉着熹妃年纪小,又是个愿意掏心窝子的人儿,不然她也不会愿意帮助她。
所以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都是有道理的。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隔了半晌,宋氏才动了动身子,极不舒服地开了口。绳子绑得紧,她极为难受,可眼前的人怎会给她松绑,她突然开始绝望。
妍华眨了眨眼:“不管你信不信,眼下你都这样了,我便告诉你吧。”说罢她便小心地走近了两步。
“娘娘~”灵犀叫了她一声,将她拉住。
她看了灵犀一眼,示意她没关系,然后她站定在那里,又看向宋氏,压低了声音说了一个人:“是齐妃姐姐呢。”
宋氏的身子猛地一震,再度瞪向妍华:“你以为我真会信你吗?”
怎么可能是她?宋氏不敢相信妍华说的话,齐妃明明与她说过,只要好好儿地跟着她,给她出主意,等日后弘时当了皇帝,绝对不会亏待了她。
可如今呢,她被打入冷宫后,齐妃压根没来看过她,承乾宫压根就没来过人。而且第一个来的居然是熹妃!熹妃定是想落井下石,看她如今多落魄的,哼哼,最毒妇人心,看着那般良善,内里也不是什么好人!宋氏在心里恶毒地编排了一会儿,索性别过了眼不去看妍华。
妍华见她什么也不说,知道今日套不出什么话来,不过她的话定会在宋氏心里起作用的,以后再来也是一样。
离开的时候,灵犀故意落后了一步,她得意地瞪了宋氏几眼:“如今咱们熹妃娘娘才是这后宫中最得宠的主子,你个没眼力见的,嘁,非要与咱们娘娘作对!你若是有什么有用的话说给娘娘听,娘娘或许能隔三差五打赏点饭菜过来与你吃,总比你成天在这里吃剩饭剩菜来得好!不过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只怕日后想后悔,也没人搭理你了,哼!”
“灵犀,怎得还不走。”妍华知道灵犀想奚落宋氏几句,灵犀除了毛躁点,脑子也不算太过蠢笨,所以她相信灵犀的话也能刺激宋氏,便故意默许了她的行为。
“嗳!娘娘,奴婢来了!”
灵犀应了一声,忙一路小跑过去,只留下宋氏一人,咬牙切齿地盯着她们的背影黯然伤神:“钮祜禄?妍华,哼!你的好日子定有到头的那一天,妍华……烟花,烟花易冷,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香昙!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快出来给我松绑!”
她话音刚落,便有个人影从阴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不是香昙又是谁。只见她满脸恨意地盯着宋氏看了一会儿,突然就上前啐了她一口:“使唤什么!你如今又不是主子!还害得我一起被关在这里!我要出去!我没有犯错,我没有冒犯皇上!”
“你!你个小贱人!”宋氏气得直跺脚,待看到跛脚太监又走了进来,吓得脸色都开始发青了……
阿哥所的阿哥们每个月都准两天假,所以到三月底的时候,待弘历过来景仁宫探望妍华时,妍华立马变心急火燎地问他关于他的那个心上人儿了。要知道,她嫁给胤禛前也是有心上人儿的,那种揣在心窝里却又不得见的相思委实不好受,所以她担心弘历也要遭遇这样的情劫,她可舍不得啊。若那个姑娘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她得想法子让弘历早些断了那个念头,免得他日后继续受相思之苦。
“额娘……从哪里听来的?”果不其然,妍华一问,弘历便涨红了脸。十四岁的少年已经出落得比妍华都高了,青涩的面容里满是羞涩,眸子躲开躲去,就是不肯定睛看他额娘。
妍华一看他这副模样,便知道事情八九不离十了,忙急切道:“快与额娘说说,那个女子是谁?家住哪里,叫什么名字?年方几何……你倒是快说呀,下个月你皇额娘要请各位大人的夫人带着她们家的女儿们过来赏花,若是皇后没有请你的心上人儿,额娘便将名字加进名单去,额娘先帮你参详参详。”
弘历的脸涨得更红了写,憋了半晌才闷声地嘀咕道:“孩儿……也不知道……”
“嗯?”妍华呆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老天,这是怎么回事?她年轻时碰到个不只是谁的背影便罢了,因为她最终得了好归宿,所以她能将那个背影放下。她儿子为何也要碰到这样一个情况?
“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还是不知道她是哪家大人的女儿?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快跟额娘说说!莫再扭捏了!你要急死我了。”妍华见他红着脸吞吞吐吐的,又急又气,心里一直在敲着小鼓,害怕弘历也犯上相思病。
弘历见他额娘急了,赶忙将她伏在榻上坐下,自个儿也坐在了旁边,偷偷瞥了她一眼后,才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如实道来:“额娘……孩儿是,是在……去景陵的途中遇到她的……就是受袭后的那一次……”
他红着脸支支吾吾地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那次受袭的时候,竟是有人装扮成了驿站里的人儿,趁着众人放松之际,去他歇息的屋子里送茶水,然后见机行事刺了他。若不是因为他平日里学骑射学马术还有些身手,才堪堪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刺,他早就已经命丧黄泉了。
那帮人身手了得,嗜血的劲儿竟然跟狼看到兔子一般骇人得很,魏长安说感觉那些人像是经过训练上过战场的人儿,但是那些人身上并无半分能表示身份的东西,所以魏长安也不能确定。
当时驿站被放了火,很乱,随行的兵马还要分出一拨来保护那些礼臣,所以魏长安眼见凭他一己之力敌不过那些人,当机立断,带了受伤的他便先跑出了烧杀圈。
他也不知道被魏长安带出了多远,只知道最后只剩了他们二人一路往前奔着,偏生后来马儿因为不熟悉逃跑的那条路,一不小心就被绊倒了。然后同乘一匹马的他与魏长安,便齐刷刷摔了下去。
他失血太多,颠簸了那么久便受不住了,摔下去的时候只觉得天旋地转,晕过去之前他只看到一张清丽绝伦的容颜,离他越来越近,水光盈盈的眸子里满是关切:“啊!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你怎么样了……”
再醒过来时,他与魏长安都已经被安置在了一处客栈中。救他的姑娘并不在身边,入眼的是个面容粗野的大汗,虬髯长须,面相凶狠。
弘历第一反应便是他是刺客?可再一眨眼便否定了这个猜测。那些刺客刀刀致命,看样子只想送他归西,哪里会好心地守在旁边还给自己治伤。
“多谢……这位壮士相救。”他张了张嘴,伤口生疼,扯得他说话都哑了声。
“咯,你醒了?不客气。”大汗说罢便往外去了,没过一会儿便有暖暖清香传来,弘历往门口看去,便见到救了他的那位姑娘,遮着半张脸走了进来。
她窈窕的身段立在桌子边,隔着一丈多远的距离关切地看了弘历两眼,然后便羞涩地收回了眸子:“公子的伤不致命,请问公子家住何处?为何会受伤?我可以差人去帮公子叫一些人过来接公子回去的。”
她的声音如同天籁,听得弘历身心俱暖,整个人都有些发酥。原来是她救了自己,人美,心也良善。她就不害怕自己是恶人吗?寻常人家哪里会受这样重的伤呢?
他的视线仿若本粘住了,一直焦灼在她的眉眼上。
一直等到姑娘身后的彪形大汉重重地咳了一声,弘历才渐渐回过神来。只听那个大汉颇有些不满地嚷嚷道:“你小子没见过女人……女孩子?这般没礼貌地看着我家小姐做什么?再这般无礼,当心我剜了你眼珠子!”
“阿木尔,不得无礼。”姑娘优雅地转过头去,阻了那个叫阿木尔的大汉继续说话威胁弘历,然后她又转过头来冲着弘历远远一笑,“他粗鲁惯了,公子莫要见怪。请问公子家住何处?我也可差人去通知公子的家人过来接公子回去。”
她还要赶路去京城,自是没有工夫一直在此耽搁。只是这个公子似乎伤得很重?怎么眼神有些涣散迷茫?
“公子?公子?”姑娘轻轻叫唤了两声,见他不回答,忙又转头叫人去请大夫。
过了良久,弘历才昏昏沉沉的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