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信,他又为何会知道小青子,为何会知道他俩的事。
昏暗的烛光下,我第一次这般仔细的看他,他认真而又慎重的眉眼模模糊糊的映在我的眼前,仿佛正在把什么重要的东西从心底拿出来,放在他最重要的人面前任她探悉。
垂眸看去,纸上笔墨未干的字迹一如他人一般,同是认真慎重。
原来,我竟不知,他的出生夹杂了多少的爱恨情仇,又夹杂了多少宫闱的肮脏龌龊。
先祖皇帝生前极为喜爱一个女子,也就是他的生母,曾宠冠后宫,唯一人的娴贵妃。
娴贵妃乃一介民女,一朝飞上枝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中宫帝后形同摆设,源源不断的恩宠围绕一身。
谁能想到一向贤惠,心思沉澈的帝后竟嫉妒起来,恶毒心思日益发芽,直到轩辕帝诀的出生,一下子长成了参天大树。
联合自己位及护国大将军的亲弟弟将皇宫包围起来,欲逼先祖皇帝退位,传位于其子三皇子殿下,对外宣告娴贵妃诞下妖物,即刻处死。
那是一场杀戮,惨绝人寰的杀戮,皇宫被围的水泄不通,人人只道诛杀妖孽,殊不知被围起来的皇宫里,曾聚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崇娴殿中,汩汩鲜血向外流着,泛着透明的光彩。
先祖皇帝为护娴贵妃母子安然,自己却死于乱箭之下,娴贵妃痛失爱人,悲痛不已,将刚出世的孩子交于信任有加的婢女手中,只身一人躺在了先祖皇帝身边,握着他满是鲜血的手死在了他怀中。
大皇子也就是先帝带兵赶来之时,帝后同其余党逃往他国,不知所踪,而那婢女已成刀下亡魂,点点血迹落在了幼子稚嫩的脸上,若再稍晚一步,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娴贵妃对先帝有点拨之恩,先帝铭记在心,排除万难,全力护其遗子。
可后宫秘闻不便昭著于世,也幸得贼子包围了皇宫,流言始终仅止于此,可婴孩时期的轩辕帝诀到底是落下一个克父克母的下场。
然而,帝后与其弟虽担了个叛国的罪名被国人通缉,却始终未曾真正地抓到其人,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逃亡了何处。
饶是先帝派出了那么多的人,亦是毫无头绪,无从查起。
轩辕帝诀的出生一开始便沾染着血色,也因娴贵妃怀着他时便已身中剧毒而异于常人,更加让人确信了他就是那个克父克母的灾星,人人得而诛之。
可是,他依然活到了现在,若说没有先帝的功劳,谁会相信。
‘他是一个好哥哥,可惜……还是没有躲过他们的毒手。’
他落下最后一笔,指尖轻颤,先帝待他不薄,却终是因他而死。
我想,我大概能够理解他的心情,所以他更懂得珍惜。
与秦颜儿十年的情感也不是一朝一夕更不是闹着玩,宰相府一开始将她送到蜀郡,是他的忠心,而不是将她当作一颗棋子,秦颜儿没有错,只是一个陷在爱情里面无法自拔的女人,所以一心期望自己所爱的人能够只有她一个女人,只是,事实并非如此。
所以她嫉妒,她恼怒,陛下送多少人来她便杀了多少人,顺理成章的推到轩辕帝诀身上。
时至如今,这困扰了我许久的问题终是有了答案。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陛下明知道这个传言是假的,却只是眼睁睁的看着秦颜儿作恶,没有做任何的举措阻止她。
想着,他靠了过来,将头埋进我的颈窝里,双手紧紧地搂住我的腰,我隐隐觉得有些湿意在我颈窝里蔓延开来。
这样的轩辕帝诀,我从没有见过。
平静安乐的日子足足持续了四五日,他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我,闲暇时搂着我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哄着我叫我说话给他听,可是我听不到,只知道他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勉强,笑容一天比一天黯淡,却终归是笑着的。
就算是做事情时也要将我抱在怀中,不管我是睡着也好醒着也好,无聊也好还是发呆也好,就是不让我离开一步,仿若那个孩子气无赖的轩辕帝诀又回到了我身边。
奇怪的是,秦颜儿竟一点动作都没有,只是每日亲自熬了汤做了点心叫人送了来,却不见他吃过一口。
已经年迈的刘大夫倒是每天都来,但似乎所有的人都避讳着我,从不在我面前说如何如何,想来该是轩辕帝诀的命令。
也就是在这几天里,许久不见的清风突然出现在了这小小的谨阁当中,见到我,蓦然跪下,神情带着一丝的歉意。
为了清溪,也为了那初时的无礼。
我漠然一笑,取过纸笔,随性的写着,由巧月递了过去。
纸上只一字,君。
我相信,他会明白的。
秦颜儿之于清溪和张子初的事情,他不会不知道,一心总不能侍二主,他该是有所抉择。
抬起头,阳光温暖如初,屋内轩辕帝诀匆忙走了出来,瞧见我,紧张的神色倏然缓和,几不可见的松了口气。
只是目光在看向清风时,多了一抹深沉和探究。
他走过来拥着我,挥退了身旁的人,冷眼睨着跪在地上的身影,清冷的脸上一贯的笑意,只是这笑意不曾到达过眼底。
我软了脚,将全身的力量全都靠在了他的身上,他用力拥紧了我,偏过头伸手将我耳边的碎发绾至耳后,摸了摸我的额头,才放下了心。
从始至终,清风没再说过一句话。
只知,他将一封书信交到了轩辕帝诀手中,欲言又止,却始终是未置一语。
以额伏地,重重的磕了个头,起身大步离去。
轩辕帝诀眼底隐有欣慰闪过,却在面对我时,冷了眸。
‘不准离开我视线之内,从现在起。’
许是心情不好,他的字迹显得有些凌乱潦草,我乖乖的点了点头,顺从他的意思已经成了平日里的习惯。
只是偶尔会想起,我失去的那个孩子和秦颜儿日益显怀的肚子,那日,还是根本就是她的苦肉计,不凑巧的是,没了孩子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