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青本是官宦之后,父亲荆良是都察院的御史,正派刚直,介直敢言,得罪了不少人。母亲陈氏出身书香之家,温柔贤淑,知书达理,与荆良一儿一女。陈氏一直劝说父亲改改性子,少得罪些人,父亲总是回答:“妇道人家,懂得些什么,我读圣贤书,身为御史言官,当敢言直谏,为君为国为民而不患得患失。”
荆青和姐姐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荆青小时候很调皮,经常闯祸,而父亲又对子女十分严厉,每次荆青闯祸姐姐都替他瞒着。父亲有一方非常宝贝的徐公砚,据说是恩师赠与的。
有一次荆青好奇,偷偷溜进书房拿出那方徐公砚,跑到院子跟姐姐炫耀,得意忘性之下手滑了。结果父亲气得脸色铁青,姐姐向父亲承认是她失手打碎的,手心被铁尺打得肿的老高,好几天都拿不起筷子,母亲心疼得只掉眼泪。
快乐的日子总是容易过去,一晃荆青已经十岁。
荆良对陈氏说:“青儿这孩子生性聪慧,可是颇为顽劣,现在字基本能认全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幼学琼林》也已经能背诵,该学习四书五经了。府上西席先生前些日子母亲病重,回乡探望老母去,昨天托人捎来书信母亲过世在家守制,现在恐怕不能担任青儿先生了。我想送青儿到我那襄阳府舅父那念族学,他现在是族学里的先生,我那舅父是当地大儒,学问人品自不必说,只可惜无心功名,我已写信给我那舅父,他会帮我照料青儿的”。
陈氏道:“老爷,襄阳府离京城千里之遥,你就放心得下孩子啊,再说青儿性子跳脱,万一闯祸,这可不比在家,谁来担待啊。再说万一有个头疼脑热,身边连个照料的人都没有,你不心疼孩子我可心疼着呢”。
“这个我考虑过了,我安排秋香和冬雪照顾青儿,再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将来孩子学业有成,中个进士光耀门楣,才算有出息不是?就这样决定了。”
“唉”,陈氏叹息一声,算是同意了。
两年后,正月二十,荆良收到儿子写来的信,大抵是先生夸他如何聪明,现在制艺有成,已经通过院试取得生员资格,是县里最年轻的生员呢。自得之意溢于纸上,还说明年便要入县学,先生准许回家了,不过要再等2个月,期间传授些考试制艺技巧。
“这臭小子,尽会自夸”脸上欣慰的笑意却无法掩饰。
荆良将来信告诉陈氏,陈氏喜极而泣,终于可以看到儿子了呢,两年来日夜思念让陈氏情难自禁,一天天眼巴巴盼着儿子回来。
然天有不测风云,祸从天降。
二月初九,荆良上书弹劾魏忠贤,列举其十大罪状,在这个满朝噤声的死水里仿佛一颗巨石投到水面,惊起滔天巨浪。阉党震怒,当场廷杖并将荆良拿下诏狱,“五虎”、“十狗”等党羽纷纷网罗罪名,捏造罪证,最后落得个私通鞑靼的罪名,满门抄斩。
荆青舅祖父蔡贞收到门生送来的消息,连夜将其送到武当山,武当山无尘真人是蔡贞好友,在襄阳府人眼中如神仙一般的人物。听老友讲述了缘由,叹息道:“刚才我仔细观察了这孩子,发现他是上佳的练武苗子,但命格孤绝,恐日后杀戮极重,不过又充满变数,似又有乱世救亡之仁,真是难以捉摸,也罢,我就收他为徒,希望日后我道家中正平和的内功能化去他身上的戾气,少造杀孽。”
蔡贞道:“我这重外甥也是可怜,过几年再告诉他真相吧,我怕他现在承受不住,日后就劳烦你多费心思了。”
“这个自不必多说,我们有20多年的交情了吧,放心吧我会好好教导这孩子的”。
“是啊,转眼过去25年了。”
当晚蔡贞离去,五日后锦衣卫缇骑上门拿人,不料扑了个空,便抓了蔡贞一家押解交由湖广提刑按察使司审理,提刑按察使心知蔡贞一家乃无辜受牵连,但又不敢得罪魏忠贤,只好判了个“包庇钦犯”罪名,发配云南。
五年后,武当上天柱峰。
一个少年,一柄长剑在他手中如臂使指,长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长剑越舞越快,剑影中隐隐有靑、蓝剑光溢出,舞毕,持剑而立,山风吹过,衣袂飞扬,飘然若仙。
这少年正是荆青,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快步奔向台阶之上的道人,上前躬身行礼,哽咽道:“师父.我终于练成分光剑法第二层‘春来江水绿如蓝’了,我能下山了吗”,想到很快就能下山见到自己的父母,荆青心中满是激动,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无尘真人抚须而笑,仿佛看着一块在自己手中雕琢成的美玉,过了良久叹息道:“现在你可以下山了,你跟我进来,为师有些事情要交代于你”,言罢走进道观。
荆青连忙跟了进去,走到师父身边侧身而立。
“青儿,这些事是关于你父母的,希望你听完之后不要失了本性”。
荆青有种到隐隐不安的感觉,师父说的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师父您就说吧,山崩海啸,地龙翻身在徒儿面前都是区区小事”,荆青故作镇定道。
五年前的往事从无尘真人口中缓缓道出。
荆青紧咬着嘴唇,溢出鲜血而不自知,一腔怒火在熊熊燃烧,双手紧握着,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之中。愤怒、绝望、悲怆种种情绪在蔓延,血海深仇和被欺瞒的感觉在脑海中盘旋,让他只想毁灭,毁灭这个世界。
荆青厉啸一声狂奔而出,所过之处,挡在身前的东西或碎或断或裂,也不知奔行了多久,荆青终于停了下来,手中长剑早已断裂,只余半柄断剑刃翻卷的厉害的断剑。
“怪不得师父不准我下山,怪不得舅祖父一直没来看我。师父平时很疼爱我,但是对下山这件事却十分严厉,前年偷偷到山下的镇子玩,师父发现后罚我在三清祖师前跪了整整一天一夜,祖父家离这里不过五十余里,五年来一直没看过我,我早该发现了,我真是蠢,真是蠢”,荆青喃喃自语道,乍逢大变,心神俱累,又兼体力透支,说完便昏了过去。
“唉,痴儿”一声叹息。
荆青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师父正坐在床边,见他醒来道:“你就安心休息,我不阻止你去报仇,但是我希望你能量力而行,谋而后动。”
“我知道师父的意思,但是血海深仇不报,枉为人子”。
两天后,荆青跟无尘真人告别。“师父,我知道此次报仇千难万难,很可能有去无回,师父的大恩大德唯有来世再报。”
“我们道家不信来生,你若想报恩,需得留的有用之身,切记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嗯,我是不会死在魏阉之前的”,荆青重重点头道。
二个月后,京城的街上的锦衣卫到处抓人,五城兵马司人的也勤快了许多,弄得到处鸡飞狗跳,百姓怨声载道。
有知情人透露,昨晚权倾朝野的魏忠贤在临江仙酒楼遇刺,那刺客武功极高,一直杀到离他三尺之遥,才被龙虎山和锦衣卫的高手拦下,刺客和众人混战在一起,傷不了魏忠贤,但众人也拿他没有办法,后来刺客力竭,锦衣卫一众人等刚要上去擒住他,不料被一个神秘黑衣蒙面人救走,留下二十多具锦衣卫的尸体。北镇抚司明哨暗探纷纷出动,把京城翻个底朝天,刺客却没了踪迹。
半年后,重庆府缙云山出现了一股土匪,匪首“半天黑”凭借着铁血手腕和阴谋的手段,一举吞并了附近上所有的的土匪,成为了这一带最大的山寨。“半天黑”屡屡带领手下劫掠附近的乡县,百姓闻“半天黑”色变。官府数次围剿,但由于缙云山山势险峻,易守难攻,屡次以失败告终,反而引来“半天黑”的报复,折了2个县丞,1个县令,从此更令官府畏之如虎。
三年后,缙云山顶,“半天黑”看着天边的晚霞出神,挺拔的身形,冷厉的眼神,如一棵古松般倔强的立在那,赫然是半年前被神秘人救走的荆青。自从上次刺魏失败,他便明白凭借自己一个人没法杀了魏阉,魏阉身边聚集了很多高手,或为名或为利。经过上一次的刺杀,恐怕魏阉身边的护卫更加严密了。
记得当初刺魏,魏忠贤一脸茫然和愤怒的表情,愤怒是因为一个小人物居然敢来刺杀他,而茫然大概是因为残害的官员太多,多到自己都记不清了。从那以后,荆青决定培养自己的势力,可是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来,直到3年前经过缙云山时收拾了几个拦路的小毛贼,豁然开朗,时值乱世,当占山为王。三年过去,荆青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稚气少年,双手沾满了鲜血,伏尸剑下的有豪强贪官,也有无辜百姓,性子逐渐变得深沉阴冷。
一切都只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培养更多死士。明天,他将带着这些死士,剑指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