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染怔怔的看着他片刻,本自紧抿的唇角,微微的上翘,牵起一个真心的笑意来,眸中的冷冽在一刹那间淡了许多,“我信。”
北堂茗眸中的亮色倏忽一现,却突兀的为一层狠戾所替代,略侧转了眸,他暗自发出一声自嘲的冷笑,可恶,刚才自己的心,似乎某个地方软了一下,他居然还会冷笑,他已是无心之人不是么?
唇边一抹邪肆的冷笑突然而至,反手一动,那被他捏住一角的画像已经缓缓飞落下来,在幽幽的深蓝色夜明珠光华下,有着一种异样深邃的美。
察觉到北堂茗眼中闪过的一抹生寒之意,让慕染禁不住微微后退一步,只是骤然间的心神都为那副画像所引,她眼中突然出现一抹惊色,清越的声音已是低叫而出,“看她的眼睛。”
北堂茗随着她手指的视线看去。
那飘落下来的画像上,那两点本该是眼睛的地方,却是被人刻意的挖去,这也正好解释了,为何她们看到画像之时,那样突兀并不和谐的眼睛。
只是当那画像落回远处,当那双哀伤的眼睛已然出现在了画像之上,“嗖嗖嗖嗖嗖……”的声响不绝于耳,竟是那泛着幽光的墙壁之上不断的射出了泛着冷寒的短箭。
“可恶。”看她依然茫然的站在原地,不知躲闪,北堂茗心中急怒,眼见一道闪着寒芒的冷箭尚自懵懂的慕染射去,他身形一晃,向着她飞掠而去,险险避开了那道冷箭,“你在发什么呆,不要命了。”
然而,她却像是毫无知觉一般,失了神一般的看着那颗夜明珠,泛着海蓝,她却似乎能从里面,看出来影影绰绰的一抹影子,是什么呢,好似很熟悉,熟悉到要让她流泪,又像是很陌生,陌生的,让她心里闪过一抹未知的恐惧。
“那个东西,作为崔家少爷的你,怕是不会稀罕吧。”北堂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冷不住讥讽着开口,“崔家的人,要什么东西没有,还是你身体里狡诈的商人血液做着怪,什么好的东西,都要计算它的价值,所谓的奇货可居,恩?”
对他那样明显的嘲笑无动于衷,她一向都不会对什么珍奇古玩太过于在意,只是,这个珠子,却让她无端的感觉一阵复杂,这里的每一处都透着古怪,冰中的女人是谁?北堂茗为何会觉得她莫名的熟悉,还有,画像上的眼睛为何被人生生挖掉,当那冰女人的眼睛与被挖掉的痕迹合二为一的那一刹那,为什么墙壁中,会放出冷箭?
这些,都透着诡异。
慕染淡淡的看他一眼,却见他也是一副深疑之样,“我们还是出去吧,这里是庄王私密之地,我们不该太过于放肆。”她说着,自己却已是提步走去。
“站住。”北堂茗的声音却忽然透过一抹惊惶,这里,看似简单,其实每一步,每一角都透着玄机,屋子里的每一物,每一个纹理,都含着些许诡异的阵法在里面。他忍不住想要伸手拉住她,却已经眼尖的瞥见一道冷芒。
心中还在思虑该如何,身体却已是做出了本能的反应,整个后背只来得及暴露给那道冷芒,再也来不及抱着她逃脱。
“叮”的一声,几乎是听不到的轻响,后背一麻,他大半个身子都已经重重靠在慕染肩头,“你……”口气中微露薄怒,侧转过的头,却看到一脸隐忍的他。
朝着她,露出一个妖媚的笑,狭长的凤目轻佻,放肆的扫着她,“崔家的人,都要死在我的手上,我要她五更死,绝不会叫她三更亡。”
慕染眸中的薄怒微微一滞,闪过一抹动容,然而清冽的眼眸里,讽刺亦是随着眼波的涤荡而一层层晕染开来,一只手不知轻重的往他后背上准确的一触,只摸到已经没入到后背中,只剩一个微冷的看不出的箭头,“是么?那也要看王爷有没有命,来做一做这人间的‘阎王’。”
口气忽地一冷,唇角的一抹讥诮冷意突兀的张扬,一手按着他的后背上的箭矢,唇角一勾,突然重重的一捏一转,北堂茗俊美如斯的脸上蓦地一阵惨白,然而,却还是洋溢着那样诱惑人心的笑。
他没有发出任何的呻吟,脸上亦未动容,只是有汗从额前溢出,给他额上的妖花披上一层迷雾,发半湿,贴在白皙的脸上,双眼之中,含娇带媚的,流露出缱绻的妖娆,“带我出去吧,慕染。”他哂笑着,微微站直了身子,“怎么说,本王也救了你一命,商人最讲求利益,这么一大份的礼物,不知你要用什么来等价。”
慕染并不说话,只是眼中的清冽愈盛,她默默的扶持着他,小心的从来时之路而去。
一路上,有些微细小的血珠一滴滴滚落,被那极盛的寒气凝结成一粒粒璀璨如红豆般的珠子。
偏殿无人,寝殿之外亦只是有人小声的说话,看来,还未有人注意到这里。
慕染扶持着北堂茗的身子,摇摇晃晃,眼见要抵达前堂,却不料北堂茗突然止住了脚步,幽幽的凝眸,看向了她。
“怎么?”慕染挑眉相问,目光清朗。
“你难道要本王一身是血的走出去,恩?”北堂茗蓦地抿唇,勾魂般的视线在她身上溜了一圈,最后停驻在了她浅白色的外袍上,忽地轻佻一笑。
慕染眼中的光芒闪了一闪,却只是冷笑着,伸手解下了自己的外袍,她里面穿了一件天蚕丝单衣,所幸这个天气不错,她并未感到有丝毫的寒意,将手中的外袍披在他的身上,已是很好的替他遮去了背上的伤口。
北堂茗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微笑着搭上她的腰,要蹒跚着走出去,只是才探出半个身子的他,却在人群中,看到一抹熟悉的明黄,深邃诱惑的眸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冷寒,他的脚步蓦地一个踉跄,已是顺势一把抱住了慕染的脖颈,勉强站立。
“诶,你怎么了?”慕染一惊,背对着众人,慌忙一把扶住了他,眼见他身上自己的外袍滑落下来,不禁微叹,伸手替他一一整理。口中带着些许似嗔亦怪的呢喃,“下次走的注意点,怎么才这么一会功夫,你就走不了了?亏你还是沥血归来的将军呢!”
“那也是因为你呵。”混杂不清的气息,透着暧.昧不明的话语,那样的姿势,怎么样也是让人想入非非。
北堂茗靠在她的肩头,从她发间的空隙里,瞥见外堂的众人,俱是一脸带着了然的笑意,显然,所有人都会以为,他们两个的关系,必然非同一般,然而,北堂茗那带着魅惑气质的眸,却只是在庄王有些讶异的脸上扫过,最后停驻的,却是怔怔然的,楚凌风的脸上。
脸上噙着帝王本该有的得体微笑,脸上的温和是那样蛊惑人心,只是,在这一刻,他看着心爱的人,却和别的男人,以一种相拥的姿势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而那个几近神妖莫辨的男人身上,还披着慕染的外袍,那件浅白色的衣袍,本是他最想看到的,然而,此刻看在眼里,竟然是那么的刺眼。
从慕染弱冠之礼的那一天,他便知道,自己也是会嫉妒,会害怕惊慌的,所以,此刻面对着那样一个窈窕只穿着白色单衣的慕染的背影,楚凌风的眼中,飞快的掠过了一丝怒意。
北堂茗看着楚凌风眼中,哀伤,落寞,愤怒,不甘,那噬骨的温柔,齐齐在那帝王的眼中一一闪现,然,被自己用这样暧.昧的姿势,暧.昧的眉眼所利用的人,却只是用心的替自己整理着身上的衣袍,嘴角的冷笑越来越盛,眸子里的诡异,亦是带起了淡淡的紫芒。崔慕染,什么事,都要付出代价的,不是么?我留下你的命,却是因为,要更好的折磨你,折磨那个叫做崔思逸,把你当做心里宝的那个男人。
我北堂茗要的人,是生是死,是悲是喜,都由我一个人来操控。
慕染并不知道北堂茗突然这样做的用意,还以为他伤的确实有些严重,待为他整好衣衫,她便小心的转过身去,水眸,却在一刹那,撞进一泓闪着莫名复杂的温柔眼眸中,心在瞬间闪过一丝惊惶,她忽然间极是害怕,几乎是咬牙切齿般的冲北堂茗低吼出声,“北堂茗,你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