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好多血,师父……”沁儿一手扶着北堂茗的身子不让他倒下,然而忽然就觉得手上一阵滑腻,懵然的摊开手看,却只见到一手的鲜血,“师父……”心中一酸,她忍不住的呜咽出声,眨巴着眼看向宫碧君。
“闭嘴。”然而宫碧君此际探手在他腕上一搭脉,整张脸都阴沉起来,如罩寒霜,这样的脉象,毫无生气,显然已被侵蚀的心,千疮百孔,撕扯着人的灵魂无处安生,这竟然是噬魂中毒的征兆。
此刻,心中却早已百转千回,北堂茗怎么会中了噬魂,难道千静一时气恼,下了毒?但这种设想,几乎没有可能,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宫碧君越想心越是往下沉,心中早已后悔连连,当初真不该让千静逃跑出了冥衣宫,更不该让她救回了北堂茗,自己还随意指点了他一二,就被他以一日为师终生为师为由叫上了师父。若是可以,真该让这样恍如妖孽的男人在世间从此消失。想到此,她眼中忽然阴森森的渗出一股冷寒的杀意。
沁儿见她脸色阴沉的,惊疑不定,当真是骇的不敢说话,只是见着北堂茗那被血染红了大半的逐月长袍,她又是惊惶又是心疼,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将他的衣袍剥下些许,然而只一看,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白皙如凝脂的背上,深一道浅一道的伤痕,看来是以前所致,只是那些狰狞的疤痕,此刻都及不上那一长道还在流着潺潺鲜血的伤口来的让人心惊,让人见着心中一痛。
早有凑过来看的人受不住这样的惨样,呜咽一声转过头去不敢再看。
“师父……您救救茗师兄,救救他好不好……”沁儿的双手染血,却一下子攥住了宫碧君的衣袖,可怜兮兮的哀求,“师父……”
“宫主,救救茗吧……”
“是啊,师父……”
“求求您……”
一霎时,宫碧君的周围便是一大片的呜咽哀求之声,直听得她心烦不已,忍不住怒喝出声,“够了,你们有完没完,为了一个男人,失态至此,成何体统。”
“师父,茗师兄也是您的弟子,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师父您行行好,救救他啊……”沁儿本被她吓的不敢说话,但仗着自己是宫碧君最宠爱的弟子,又慌不迭扯了嘴摇着她的袖子哀求她,身畔的众女子虽然不敢像沁儿那样放肆,但那期盼的神情,直能盯的人脸皮发麻,宫碧君冷着脸,重重哼了一声便要站起身不再管,却被沁儿拉着衣袖不能起身。
“放手。”眼眸中突兀的闪过一抹怒容,“若是能救我自然会救,可他伤成这样,最不该的,是他中了噬魂的剧毒,你们说,让我怎么救他?”
“茗师兄……他……”
“怎么会啊,噬魂不是千静偷走了么?怎么会茗师兄中毒了……”
“不可能啊,千静说这个毒是茗师兄要用的啊……”
沁儿还不肯死心,可怜兮兮的看着宫碧君,那眼中的哀求期盼的目光,只让她怒不起来,“好了,你们都起来,先把他带着,找一处地方住下吧。”终究是无奈的轻声叹息,她始终是拿冥衣宫的人无可奈何。
回转身之际,她的手不经意的触碰到自己怀中,那一个被自己珍而重之带出了冥衣宫的东西,是天下间,唯一能解噬魂却一般让人又不敢用的东西。
她们找了片刻,终于是在一座山下找到一间废置已久的小茅屋,枯黄的茅草,屋顶也漏了几许,有几缕阳光堪堪从那缝隙中漏下来,洒在静静躺在屋中的那人身上。
血色混着紫色的衣袍已经半干,却因为她们找不到北堂茗能穿的衣物,而只能暂且作罢,泛着金黄色的阳光洒下来,在那如凝脂般白皙却又好似脆弱的琉璃一般的人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那有着天人都难以媲美的瑰丽容颜上,沁出些微的冷汗,仿若牡丹花上滴泪,道不尽的离殇,诉不尽的愁思百结。
沁儿相伴着宫碧君站在床前,不远处是那些跃跃的想往这里靠过来却又不敢的人,美人之所以为美人,只因为不管何时何地,他是落魄也好,容华裹身也罢,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生生牵动着众人的心。一如现在的北堂茗,纵然已经奄奄一息,却还是让人满心满眼的都是他。
是他微弱到了无力的呼吸,是他眼睑无意间的轻颤,是他虽然痛苦,但是唇边依然绽放的如花笑靥,这样苍白的好似一团随时都会散去的唤作倾国美人的雾,在她们看来,虽是虚无缥缈的,却让人心中震撼,再也不能从心里将某年某月某一个小茅屋中的那一个如雾的影子剔除。北堂茗,之于她们,是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她们的神,无论何时何地都那般赏心悦目的仙。
“师父,难道真没有什么办法吗?”沁儿咬着唇看着虚弱的随时都会消散的北堂茗,她死死的看着他,双手轻颤着,若是他当真在她面前消失,她定是拼尽全力也会伸手抓住他,察觉到这小小茅屋里的人,俱都是一脸殷切的看着自己,宫碧君心头发悚,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良的女人,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她也宁可自己亲手毁灭,一如当年的崔易之,那一个她爱之恨之的人,可如今这个世上,是否还有她值得付出怀里那个东西的人。
那一个她本来想要用在崔易之身上的东西,如今崔易之已经不在,她藏着掖着还有什么意义,罢了罢了……
心中思及了这么多,她终于是缓缓在北堂茗的床沿坐了下来,“办法,也不是没有。”
“真的,师父?”沁儿在一旁听的真切,已是一脸笑意盈盈的靠过来依偎在她身上,娇笑连连,“师父您怎么不早说,吓死沁儿了。”
“是啊是啊……”那一些本自担心不已的人听着,俱都是紧靠了过来,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兴奋莫名的神情,叽叽喳喳的叫嚷着,直让宫碧君眼色一沉,凉凉的开口,“你们若是想让他死就尽管再吵。”
一语未落,四周霎时间一片寂静,静的能听到彼此急促至极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