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笙抬了抬眼皮，有些吃惊，这古籍封面画功传神，寥寥几笔中，仿佛又有丝丝风意吹出，竟能使人感受到清凉微风，十分神奇，但又很难说，到底是心中的错觉，还是真的有凉风自那书中生了出来?
“看起来是有些不凡，但要说价值千金，我觉得还是太夸张了些。”
叶笙皱了皱眉头，将书还给范佳
范佳却不接过。挡住叶笙的手，缓缓推回。
“拿着吧，其实这本书，是从那蒙面人身上收缴到的，理应归你所有。”
范佳见叶笙眉头微皱，心下了然，忽然笑道：
“你这小子，担心我拿一本不值钱的书来送你做人情？倒是好生狡猾，实话实话，这本书虽是今日收缴上来，但这商队中除了我之外，恐怕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它的价值。把它当一本不值钱的书看待。”
叶笙微微一笑：“范大哥，我可不是嫌这人情太少，只是这东西我实在看不出多少价值来，见谅见谅”
莫管价值几分，既然是个人情，大小也是要接过来的。叶笙想了想，范佳方才拉窗观察，想来也是为避人耳目，虽不知为何，便遂他一愿。
瞧见叶笙小心将古书放入衣袖中，范佳赞赏一笑。
“既然收下，我便要问你一个问题”
他眼神有些深意。
“接下来我说的话，或许你会信，或许你不会信。但，我范佳今日既然蒙你恩情，就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范大哥，请讲。”叶笙微笑道。
“若我所料不错，叶笙你如此年纪便有如此功力，以我所见，恐怕你是想要踏足仙路吧？”范佳开门见山。
“不错，范大哥果然目光老辣”叶笙点了点头，倒不怎么吃惊，毕竟这片大陆广袤无垠，修仙之人的存在也并非是秘密，只是数量稀少，凡人一生也难见一人，因此东南大陆繁华的城市里，到处都是仙人的传说，范佳作为行走天下的商队首领，见多识广，对这些事情有些了解，并不奇怪。
范佳目光如炬，见叶笙坦然承认，对他越发欣赏。
范佳眼神一转，忽出一言：
“年少青春，自有豪情壮志，只是不知，叶笙你日后，打算去往何地仙家门派？”他约莫估计叶笙的背景并不简单，因此出此一问。以解心头之惑。
一想到日后修炼之地，叶笙也有些头痛，爹娘道法传自绝情山，虽已离开，却仍不可私自授予，而叶一秋的家传功法，说是功法，招式无比精妙，却没有了凝气修炼的法决。再过一月，他年满十六，便要开始尝试凝气，到那时，修炼的功法就只有化青决一种，这化青决力求凝青之本体。凝练骨骼神文。修炼三年，身体血脉日渐强大，浑身气力大增，因此叶笙才能凭借叶家长拳信手杀敌，说起来功效当然无比神奇，但作为正儿八经的人类修士，正统的练气流派他到如今还是一无所知。如今正是发愁。随即说道：
“实不相瞒，这仙家福地我目前还一无所知，莫非范大哥对这修真门派，有些门路？”
叶笙只是随口说说，这范佳武功不弱，但也是寻常路数，或许见多识广，但这修真门派一向隐匿于千山万水之间，非修真之人无法得知，范佳又怎么可能知道？
范佳嘿嘿一笑，却给了叶笙第二次震惊。
“不敢说有些门路，但说起来，我也算是半只脚踏足仙路之人吧”范佳苍白的面色上，有了一丝骄傲之意。
“我生于赤水郡首都，赤水城，修真之人虽然行踪隐秘，但在繁华的赤水城，却并不是秘密。家主范石是个修士，年少时有缘拜入金甲宗，三十岁便踏足筑基境界，不夸张的说，家主极为天才，后来他苦修十年，却毫无寸进，心灰意冷，离开山门，回到赤水城，凭借一身修为和一件金甲，带领族人从三流小族，奋斗到接近二流家族的顶峰，迄今为止，他仍然带领着范家家族一直前进。”
叶笙来了兴趣，范佳言语间豪气十足，提起这位范石家主，更是无比推崇，叶笙也受到了些许感染。忍不住心生仰慕。
“后来呢？”
“族长在金甲宗时，一起入门的新弟子中，有一位至交好友，在族长离开金甲宗后，不过十多年就稳固了第二重开光境界，已经能够御使长途飞行法宝，便下山来寻找族长，终于在赤水城两人相遇，他们多年未见，感慨万千，后来这位前辈在我范家驻足数月，还提到金甲宗最近开始招收新弟子，族长深知这机会极为难得，便托付此人在我范家子弟中寻找一人资质上佳的，试图拜入金甲宗，若能成功，我范家或可更上一层楼。”
“这么说来，范大哥便是家族中资质最好之人，拜入了那金甲宗？”叶笙饶有兴趣的说道，不过既然有机会去修仙福地，如今又为何再此地做一个商队头领呢？
范佳有些缅怀：“与同族的三四十个表兄表妹中，我的心性资质确实不错，不过。。”
“不过什么？”
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的范佳，似乎在金甲宗过的并不如意。
“我跟着前辈乘坐飞舟行了半年，好不容易到了金甲宗，才发现这里人山人海，已经有七八百个少年，在参与根骨测试。那一年，不过招收三十个人而已。而这七八百人中，每一个都与金甲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没能选上？”叶笙忍不住问道。
“是的，我落选了。”范佳面色淡然，仿佛止步于此，他早已释怀，只是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之色，还是被叶笙瞧见。
叶笙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不是说，你的资质在族中是最好的吗？”
“可那里是金甲宗，不是这凡尘俗世。上山的凡人里，又有哪一个不是自己族中最好的根骨，最优秀的资质？”
“究竟什么是好的根骨，什么是坏的根骨？”叶笙忍不住问道，这个疑惑在他心里已经很久，月空山的女道士说他根骨平凡，与她无缘，青羽虽然也如此说，却为他灌入千年灵羽，凝练青灵之体，爹娘却又说根骨不可改变，全是天生。这其中的奥秘，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为道种，修道就像种下种子，根骨，便决定着你能否顺利的生根发芽，生长成为一颗参天大树。”
“宗门依靠什么判断这些？”
叶笙越发迷惑。
“金甲门里有一件奇特的镜子，只需一照，就会出现天地玄黄中的某个字，我的资质是黄级上品。意味着我五十岁前，可以踏足筑基境，算是堪堪入门的资质。若在低上半品，就意味着终生无望。”
叶笙有些沉默，爹娘十六岁修炼，花费了不过十年时间已经踏足修仙第四重境界，这又是什么资质，难道是地级？还是更高的天级？那自己，又会是什么资质？
“我告诉那位前辈，我想要在山门里苦修，哪怕修炼到白发垂髫，只要能够筑基，我做什么都愿意。那位前辈见我有向道之心，便在山上为我寻了一个劈柴烧火的差事。”
“就算劈一辈柴火，又和修炼有什么干系？难不成可以劈柴劈成筑基？”叶笙不以为然。
“不一样的，金甲门的杂役每日干的活计远比正常劳作的凡人干的活更多，所以都会赐予一流的武道功法，强身健体，充沛精力。而且如果有人能够凝练内气，达到内外交感之境，便可以正式拜入山门中。”
叶笙嗤笑道：“范大哥，我觉得这金甲宗，恐怕只是给了你一份遥远的希望而已，你我都是习武之人，动静之间，周身百骸确实会生出气感，但气感就是气感，只是感觉，又怎么会变成实实在在的内气？没有天地灵气入体，这根本不可能。”
范佳长长的叹了口气，
“不错，我越修炼，越明白此事实在太过虚无缥缈，整整十二年，我一身武艺是已经实实在在，踏踏实实，但内气一途，我却还是毫无所得，二十八岁那年，我潘然悔悟，才发现自己最美的年华，全送予了这宗门的一方山水，像个傻子一样干了十二年苦活累活。白白糟蹋了这么时光，我这才向那位前辈告辞，那位前辈早在十年前就已经下山，据说是在寻觅下一境融合期的晋级契机，看守他洞府的童子告诉我，他早知道我有一天会下山，便留下口信，吩咐我自去便可。还留下了一样东西给我。”
范佳指了指身旁那件叠放在身边的银甲，眼神中全是感慨。
“他以为我十八岁就会放弃离开，于是准备了这件耀眼的银甲作为别离的礼物。以此作为心意和安慰。希望我愈加珍惜自己的青春年华，说起来这银甲防护之力仅次于金甲宗筑基修士使用的金甲之下，这些年来，已经无数次的救过我的性命。”
“只是他没想到你那时已经近三十岁，这闪闪发亮的银甲穿起来，却看起来很是别扭。”叶笙轻声道。
原来这件滑稽的银甲，还有这样的来历。为何范佳这么一个老成的人，会穿着这么张扬，一切都清清楚楚。滑稽背后的，是十年的坚持，十年的辛酸，终于看清，却悔之晚矣的青春岁月。
两人之间的气氛因此变得越发的沉重，车里的烛台映照在范佳沉默的脸颊上，让他苍白的面容显得越发阴郁起来。
“往事重提，让你见笑了”范佳已经没有了平日故作轻松的仪态，语气也显得格外沉重。
“想来范大哥说这些话，不仅仅是想告诉我你的过去吧？”
“不错，我说这古书，以千金估算，也是绰绰有余，便与金甲门有关。”
“范大哥请讲。”这回叶笙却是真的有些信了，这一千两黄金，听起来虽然多，也不过只百块下品灵石，一块中品灵石的价值而已，若这古书与修道门派之间真的存在着某种联系，一块中品灵石，也只是最初级的估计而已。
“当年我是个干些杂活的外门弟子，金甲宗虽然允许修炼武道，但并么有人给予指点，全凭自己前去藏经阁翻阅书籍，而且这武道藏书繁华若海，又不可带出摘抄，全凭心记，因此藏经阁是我最常去的地方，因此对那里的东西，我也格外熟悉，即使是十多年前的记忆，我也能一眼看出，蒙面人身上收缴的古书材质，与金甲宗藏经阁中书籍的材质一模一样”
范佳眼中透出一股奇异的光芒，叶笙心中原本就有了猜测，听着范佳一字一句的说完下面的话，他无比庆幸自己只出了一剑，运气也是极好，恰好避过这本古书，否则此刻，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听到范佳这句话：
“毫无疑问，这本古书是一本修道秘籍，上面没有字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修为不够，所以看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