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洛长天已经躺在了自己书斋的床上。
他只记得自己脑袋被军官砍了,后面的事就完全不记得了。摸了摸头,疼得不行。动一动身体,发现浑身上下都疼得不行。身上的衣服也被换了,
就在他想要下床之际,叶术进来了。他一想,估计是叶术救了自己。再一看小帅哥脸上那道伤疤,洛长天以为他是为了救自己被军官伤到了。
“谢谢你啊。”洛长天向他一笑,说。
“谢什么?”叶术问道。叶术并不知道洛长天记不得发狂时候的事情。所以有此一问,语气不太友善。
并没有听出他的不友善,洛长天以为他在客气。之后他突然就找不到话好说了。
叶术板着脸瞪他,瞪得他有些不自在。他不懂这种眼神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怪我给他添麻烦了?难道是怪我害他破相了?
想到这里,洛长天决定缓和一下气氛,开口说:“其实你脸上有道疤也不错,挺帅的。”
“哼,跟我下来。”叶术说完,转身出去了。
洛长天起身跟着他来到楼下,楼下大厅桌子上,已经摆了一个古旧的坛子。
五师兄在后院鼓捣一颗小树,沈天汐坐在角落看着书。看到洛长天醒了,他们都朝这边笑了笑。可惜洛长天目光落在叶术背影上,并没有看到。
来到坛子前,叶术告诉洛长天说这是影先生留下来的,用来检验洛长天的功课。
“功课?什么功课?吃苹果吗?”洛长天有些疑惑,自己没有丹田不能修道,影先生布置的任务,除了杀人也就剩吃苹果了。
“是,你现在伸手进坛子里,掏一个苹果出来。”叶术说。
“哦。”洛长天也不多想,把手伸进了坛子里。
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嗯?里面是空的。”洛长天说。
叶术冷笑一声,说:“你动动脑子。”
洛长天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以为叶术在整自己。他问叶术这算什么意思。
“你那些苹果白吃了,白痴。”叶术说。
叶术告诉他,这个坛子是影先生灌注了念力与真元的,里面写有高深的道门符文,能自行模拟出胄术发动的外在环境。但胄术最根本的,还是需要施术者自身对生成事物拥有清晰的认识。
也就是说,你要画出它来,至少要清楚它长什么样。你要造出它来,至少要知道关于它的一切细节。比如组成成分,硬度触感,颜色等等。否则,施术者的内心就会不自信,这样既说服不了外部的大世界,也说服不了自己的小世界。
世界觉得不存在的东西,是造不出来的。所以神笔画师不能画出八条腿的狗,也不能画出长翅膀的猫。但是他们可以画出麒麟凤凰,飞龙刑天,虽然这些东西这个世界上没有,但是世界认为可以有。
这个坛子的作用,就是考察洛长天对苹果有多少认识的,只要他有了基本的认识,那么造出苹果剩下的部分,坛子就能帮他完成。
至于为什么是苹果呢?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个神话传说,第一个得道的人,是吃了苍天种的苹果,才开启了灵智,悟到了天道的。所以,苹果拥有着许多寓意。还有个原因就是,影先生喜欢吃苹果。
听了这些,洛长天了解了自己该怎么做。他回味了一下吃得发腻的苹果,结果一阵恶心,干呕了两下,差点吐了出来。然后他把手伸进了坛子里,发现空坛子里有东西了。
那是一团黏糊糊的泥巴一样的东西。洛长天皱着眉,掏出了一坨不知道是什么鬼的东西,绿油油的,发着恶臭。
他丢下了坛子,跑到后院井边狂洗双手。五师兄乐得哈哈大笑,说:“你居然掏出来一坨屎!“
”那应该是腐烂的果肉。五师叔。“叶术说。
”哈哈,你小师叔也算厉害了,第一次就能拿出东西来。要知道就算你最有天赋的七师叔,也是弄了三天才掏出来一个干瘪的东西。“
洗干净了手,洛长天板着脸,拿了个装垃圾的篓子走了过去,伸手往坛子里开始掏。不一会儿,垃圾篓里就装了很多东西,像是苹果糊,苹果干,烂苹果……一直掏到晚上,他也没有掏出来一个苹果。
洛长天有些火大,把坛子一扔,说:”这破坛子,真的能逃出苹果就见了鬼了。“
一直在构建物体,洛长天的念力消耗了很多,他的心十分疲倦,头也开始发痛。沈天汐放下了手中的书,过去捡起了坛子,然后放到了洛长天面前,鼓励他说:”加油啊。“
她朝坛子里看了一眼,然后很自然的把手伸进去,拿了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出来,递到洛长天面前说:”你看,可以的。不要急。“
洛长天傻眼,叶术有些发愣,五师兄哎哟了一声。
”你是怎么做到的?“洛长天问。他认为这是沈天汐造出来的。
沈天汐却以为是他造出来的,沈天汐说:”我没做什么啊,它本来就在那里。“
伸手进去一搅,洛长天又拿出来了一滩苹果渣。沈天汐皱皱眉,放手进去,再拿出来了一个苹果。然后她伸手进去,拿出来了一个鸡蛋,拿出来了一株兰花,拿出来了一只小兔子……
书斋里死寂一片。沈天汐一脸茫然说:”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只是心里想什么,里面就有了什么。“
”这……“叶术微张着嘴,无法言语。
”妈了个鸡,这就是天赋啊。“五师兄一拍大腿说,”师傅真该收沈妹妹做徒弟的。“
沈天汐笑了笑,并没有答话。她不想学修道,认为那没有意义。翱翔在天空的青鸟,何必像人间婴孩那样学走路。她本神明,修什么道?
洛长天十分不爽,抱了坛子,拿了桌上的红苹果,抬脚上楼去了。不掏出成果来,他不会下楼。
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饭也没吃的洛长天,咬了一口沈天汐拿出来的苹果。
很脆,很甜。
整整三天,洛长天什么都没做,蓬头垢面地就在房间里掏东西。他房间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发出的恶臭,就连邻居的容嬷嬷都闻到了,向方缘抱怨说真不知道那家书斋老板又在搞些什么。
掏了三天,洛长天大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呆坐在一堆秽物里,发了几个时辰的呆。他不懂,为什么自己拿不出来,明明自己对苹果已经那么了解。
不管怎么刻意去想,努力去重建,反复在脑海中描绘苹果的一切,他都无法拿出一个完整的新鲜的苹果出来。这说明,他自己的小世界不自信,向大世界表达的东西不准确。
屋子里,已经聚集了很多苍蝇,嗡嗡乱叫,一只苍蝇不知为何,对洛长天产生了兴趣,绕着洛长天飞了很久。发呆的洛长天条件反射般地一甩手,抓住了这只苍蝇。
静静握着这只苍蝇,他好像悟出了点什么。
他松开手,放这只苍蝇在屋子里逃窜。然后他起身去抓这只仓皇的苍蝇。一把,两把,三把,连续好几把,都没抓到。
站在那里,他想了想,之后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深吸了两口新鲜空气,放空了身心。然后他走回到坛子边上,轻描淡写,信手一拿,拿出来了一个新鲜的,散发着果香的青苹果。
他咬了一口,很好吃。
原来就是这么简单。
简单,便是诀窍。
人的大脑是那么强大,构造出来的东西是那么恰如其分天衣无缝。如果专门去调用其中某个部分,专注地想着,味道,颜色等等,反而会错漏百出。
当给某个人说一个词的时候,比如鸟。那人的心里就会出现鸟的形象,那么生动,那么逼真。他并没有特意去想,鸟嘴是什么样子,羽毛是什么样子。要是让他单独把鸟身上的所有特征描述出来,他反而会做不到。
所以之前洛长天太注重主动地去调用自己的大脑了。他在想象苹果的时候,太过于注重苹果的某项特征,以致于忽视了苹果的全貌。所以他只能拿出些近似苹果的东西。
但他其实对苹果已经十分熟悉了,所以这次他一伸手,并不多想,心里只闪过苹果这个念头,他便拿出了一个苹果来。
沈天汐能够想什么拿什么,是因为她对世间万物都太熟悉。没有什么,是她不了解的东西。即使她想不起来,但她潜意识里就是有。
如果不是这段时间来顿顿吃苹果,洛长天也不可能会成功。这次他成功了,于是也懂得了胄师到底是做什么的人。
可这种能力有什么鸟用呢?难道打架的时候,变出来一个苹果丢过去打对方?
楼下的人们对于洛长天搞出来的臭味早已忍受不住,牢骚不断了。这时候,看到洛长天下来了。臭烘烘的他,怀里抱了一堆各式各样的苹果,对大家说:”我先洗洗,然后再吃哈。夏荷冬雪,你们去收拾一下我的屋子。”
两个丫鬟听了捂着鼻子上楼去了,洛长天把苹果洗好,摆在了桌子上。
大家都不吃,他也不动手。
“吃呀,怎么不吃?”他问。
有些嫌弃他身上的臭味,五师兄反问他:“你怎么不吃?”
洛长天拿起一个苹果,叹了口气,啪地把苹果摔到地上摔成了粉碎,他说:“老子这辈子都不会再吃这玩意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