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报社的第一周时间里,林语每天都跟着陈言到处跑,下午回到办公室以后,陈言叫林语把白天跑的东西都写下来,然后他帮她改。
林语对这个带自己的师父充满了感激,觉得自己真是遇到了好人。每天回到报社以后,林语第一件事就是写稿,写完了以后就去资料室查资料,等陈言帮她改完稿,将稿子送交编辑以后,他俩才下班回家。
每天报纸出来之后,林语都仔细翻看着上面的文章,看自己写的稿子见报了没有。
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文章变成铅字,林语兴奋得几乎要仰天长笑,嘴巴都要裂到后颈窝。但是再仔细看下去,署名栏里却没有她的名字,只有“本报记者陈言”几个字,林语疑惑不解,眼睛里冒出若干个问号,她拿着报纸去问陈言是怎么回事。
陈言说,实习记者从来都是不署名的,只有转为正式记者之后,报纸上才会署名,这个是报社的规定。
既然是报社的规定,那林语也就不好说什么了。粗心的小二姐忘记去仔细看看,报纸上跟她同时进来实习的其他实习记者,写的文章是否署名这件事情了。
每天,林语屁颠屁颠地跟着陈言到处跑,回到报社以后,陈言就到吸烟区去吸烟、看报纸、跟其他记者吹牛去了,林语则老老实实地在那里埋头苦写,写完了以后去给陈言汇报,陈言看过之后,在稿子上加上自己的名字,发给当班编辑,然后叫上林语一起下班走人。
最开始的几篇稿子,陈言将林语的文章改得面目全非,最近这两篇改动就很小,有一篇甚至是只字未改,全文照发给了编辑。陈言时不时地称赞林语几句,高兴的她觉得自己还真是一块跑新闻的料。
由于陈言的鼓励,林语在他帮自己改稿的时候,她就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看着陈言对自己写的文章修修改改,仔细揣摩着这么改动的好处,慢慢地也就知道了新闻该怎么写。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一个星期,这之后的一天下午,林语刚回到报社,前台小姐王萍萍突然把林语叫住,说是阳洋找她,叫她一回到报社就去他的办公室。
陈言看了林语一眼,林语眼睛里也充满了问号地回望着陈言,两个人都不知道阳洋找她何事。
阳洋性格急躁,说话直来直往,做事雷厉风行,最不喜欢的就是等人。陈言催她赶快去,别让阳洋等得不耐烦了,待会儿要骂人。林语忙将背包放进自己的抽屉,三步并作两步地进了阳洋的办公室。
林语敲门进去的时候,阳洋正在打电话,他示意林语在他办公桌面前的电脑椅里坐下,他几句话把电话讲完,然后微笑着看着林语,“到报社一个星期了,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林语也微笑着说。
“陈言没有让你写稿吗?”阳洋指着他桌上的报纸问林语。
“写了啊,我跟他每天采访回来,他都让我写稿,然后他帮我修改的。”林语据实以答。
“怎么报上没有你的名字?”阳洋翻看着今天的报纸。
“啊,不是说实习记者是不署名的吗?”林语吃惊地问阳洋。
“谁说的?你不署名,谁知道哪篇文章是你写的,你没有文章见报,编辑又怎么给你打分,社委办拿什么来统计你的得分,你没有分数,拿什么来转正?”阳洋一连串地问林语,把林语给问懵了。
“啊,我不知道这些的,陈言说报社规定实习记者都不署名的。”林语觉得自己脑门上汗都出了。
“谁说的,你看哪个实习记者没有署名了?”阳洋三下两下地翻着桌上的报纸,“你给我指指,哪些文章是你写的。”说着,阳洋把当天的报纸递给了林语。
林语仔细翻着每一版,很快就把自己写的三篇文章找了出来,指给阳洋看。
林语又从阳洋的报夹里拿出这一个星期以来的报纸,找出自己写的那几篇来,一一指给阳洋看。
阳洋看了林语一眼,拿起座机听筒来,在座机底座上按了一个键,“萍萍,你叫陈言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在陈言进来之前,阳洋看着林语,“你进报社一个星期了,不懂的地方怎么不来问我?”
“我见你忙,就不好意思打扰你。”林语老打老实地说。
林语看到阳洋很明显地叹了一口气。
陈言进来的时候,看到林语还坐在里面,有些诧异,但很快就恢复了他惯常的老练,“主编找我有事?”
阳洋指着报纸上署名陈言的文章开门见山地问他,“这几篇稿子林语说是她写的,怎么署上了你的名字?”
“稿子是她写的,但是都是我帮她改动过的,我还以为她是实习生,不需要署名的,所以就只署了我的名字。”
“她是实习记者,不是实习生,即使是实习生,也是要署名的,你是报社的老人了,不会连这个规定都不知道吧?”阳洋看着陈言。
“主编,你今天不说我还真不知道,我原来也没带过新人,不知道报社是这样规定的。”陈言赔笑道,“你看,要不这么办,我给社委办写一份说明,就说这几篇文章是我和林语一起采访后写的,把她的名字给加上去。你看,这样行不行?”
阳洋想了一下,点了点头,“你写好以后,拿过来我在上面签个字,看他们认不认。”
“好,我写好以后就给你拿过来。”陈言对着阳洋说完,转过头来看着林语,“林语,我真不是有意要抢你的稿子,我确实不知道报社是这样规定的。”
林语知道自己被陈言坑了,但是在阳洋面前,她也不好表露出什么来,只好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
晚上回到家里,林语抱着刘彤诉苦,“我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被自己的师父给坑了。他告诉我实习记者不能署名,结果我后来去看,其他的实习记者的文章都是署了名的,一般都写的是本报记者某某某,后面就是实习记者某某某,只有我一个人没有署名,太欺负人了。”
“哎,你这么二,不被人欺负才怪。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被别人卖了,还在笑嘻嘻地帮别人点钱。你一向都是这样的啊,现在才知道自己吃亏了?”刘彤毫不留情地嘲笑林语。
“陈言为什么要坑我呢?我对他那么尊重的,他说什么,我真的就信什么,他怎么舍得坑我啊?”林语还在那里想不明白。
“那你就对着他撒撒娇呗,问他为什么要欺负你。咯,就这样,冲着他眨巴眨巴眼睛,魅力倍增。”刘彤给林语示范着抛媚眼的样子。
“我才不干呢,撒娇有用的话,要能力来干什么?”林语对她翻着白眼。
“明明可以靠长相来吃饭的,你硬是要去拼实力。你就呆在学校里面多好,天天看到的都是小鲜肉,一点公害都没有,成天林老师,林老师的叫着,听着多爽啦。”刘彤嘲笑林语。
“我是死都不会再回学校去的了,我丢不起那个人。”林语嘟囔着说。
她因为在学校工作的时间不够,还没有转正,她的户口就被退回了县教育局。她妈妈想了好多办法,托了若干的关系,才把她的户口又重新迁回了学校。不然,她将成为没有身份的黑户。为了这个,她妈妈觉得自己的这个女儿丢尽了她的脸。
“既然知道自己回不去了,你就要慢慢适应外面的这个社会,不能再那么天真。”刘彤劝慰林语。
“嗯,我知道了。但是这件事情确实是太闹心了,我这一个星期写的那些稿子,全都白瞎了,如果社委办不认陈言的说明的话,我就一分都没有,那我怎么样才能通过实习期啊?”林语哀嚎着。
“那也没有白瞎啊,你至少学到了经验,知道了在社会上生存远远没有在学校里那么简单,也知道了我们这些人对你有多好。”刘彤拍了林语一下,将她从自己身上一掌推开,打开冰箱,倒了满满一杯冰镇可乐,喝了一口,满意地打着嗝。
留下林语一个人在那里抱着头冥思苦想。
过了几天,阳洋告诉林语,社委办不认可陈言的那份说明,她到报社来的第一个星期所写的稿子全部算陈言的积分,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林语这才知道报社原来也是一个江湖,哪里都有恶浪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