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退下吧。”
我挥挥手，似是极为不耐地撵出了众人。
崔绿珠一言不发，起身走了两步才发觉足上尚未着鞋袜，忙福了一下，也不敢命宫女服侍，自己找到了罗袜绣鞋慌忙穿了，也不顾衣衫发髻凌乱，便急急跑了出去。
我长叹一口气，在依旧静默低垂的帐外久久伫立，想掀帘看他一眼，却踟蹰着失去了勇气。
方才的对话，清夜他可否悉数听入耳中了呢。
又在帐外立了好久，终是不得半点反应，仿佛他真的睡得那么安然沉酣。我悄悄挽起柔滑淡黄的云纹幔帐，南清夜清瘦修长的身子静静侧卧，淡青色锦衾覆在腰间，一把青丝泻于枕上，帐子里满满飘溢着幽兰的清香。
我放轻动作在床/上躺下,然后伸出双臂环在他优美的后背上，手指触摸他的胸口，我将脸贴向他的后颈，感觉着怀中男子轻柔的呼吸和均匀的心跳。
清夜，我知道你并没有睡着，我在这里，你的裳儿在这里，你不愿回头看看么？
你究竟还喜不喜欢我？
是不是昨日种种，你都忘了……还是一起初，你就是在骗我？
我知道，是裳儿不好，裳儿没有煊赫的兵权家世，裳儿也没有绝世的倾城美貌，亦终究不是……你的绿芙。甚至从一开始，我连一个洁净的处子之身，都不能给你……
清夜，这一回，算是我负了你罢……
今日的苦，都是我活该，我瞒你骗你，甚至腹中还孕育着别人的骨肉，清夜，你怨我罢……如果你知道了这一切，只怕也会是恨我的……
泪水不知不觉地渗出来，从眼眶到脸颊，无意间竟将帝王明黄的衣领染湿了一团，但是南清夜，我的清嘉皇上，我的良人，只是明显缰紧了身子，却不肯对我说一句话，或者是做一个抚慰的动作。
脸上的泪水慢慢变凉，我的心也从凄哀的纠痛中凉静下来。
松开手罢，抱得再紧又有何用？握不住爱人的心，终究是只落得满怀凄凉，一把萧索。
双手放开，指尖滑离，我坐起身子，无声地离开他。
也许，是该认命地做一个深宫寂落沉默平庸的皇后，而不是一个渴望爱情追求幸福的倔强女子。
我的倔强，我的幸福，遥遥相望，永生难会。
我掀开帘，默然而走。
有穿堂风过，衣袂扬起，帷幔徐徐，手腕兀然被人牵住，一个淡然沉哑的声音久远地像是千年以前：
“裳儿，不要走。”
泪珠潸然而下，我却尽力弯起了唇角，站在那里不敢转身，怕一转身心中的所有伪装就会轰然溃塌。
修滑的手指依旧温暖，掠过指尖是惆怅的缠绵，我背着他轻声问道：
“皇上，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从前，你对我说，从见我的那一刻起，你的心里便病了。那么今日此时，你的病可否也是为了我？
还是终究挥不去那抹影子。
是她，是她对不对。你的手指凝默停留许久，到底是不能给我一个回答，对吗？
你始终忘不了她，我比不过一个死去的名字，也抵不上一抹伊人的影子。
我到底还是，什么都不算。
不敢抹泪，只好微微仰起脸，任它被风吹干。我轻轻抽出被他握住的手，微笑道：
“臣妾僭越了，以后再不会问皇上这样的问题。再不会。”
原想来看他一眼的愿望，终究是落空了。
从进门到离开，我甚至没有看见，清夜的脸，他的清愁，他的浅笑。
心痛。
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