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忠礼从乱七八糟的耳房里翻出药箱拎到前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情景:大姐满是血的双手掬着那个平日里极为嚣张的姐姐的脸,人则附在她嘴边动也不动。郭忠礼大惊,不知道姐姐到底哪里受了伤,忙丢下药箱冲了过去,“大姐,大姐,你怎么了?大姐哪里受伤了?”
郭冰一动不动,满脑子里全是夏姬最后的那声呢喃。那呢喃里包含了那么沉的渴望!夏姬,是真的喜欢孟朝阳吧?应该是很喜欢的那种,超过了属下对主子的那种忠诚,超过了仰慕与崇拜,在那么长的岁月里,演变成了沉淀在心底的那份,深深的爱,痴爱。
可是最后,最后也是为了对那个人的那份痴爱,她守在了永城县,守在了勾栏院里,只为那个人说的要她好好保护着一个人。并且为之,穷其生命。
郭冰轻抚那张渐冷的脸,这张脸曾经多么地嚣张多么地明媚啊!可是,它却为给自己挡一剑而失了生机。是不是一直以来都是自己错了啊?自己总是自以为是地给他人定上善恶的标签,自以为是地觉得正确善良便是好的,自以为是地觉得埋头做鸵鸟便可以相安无事了……可是现在呢?竟然靠别人的命来换取自己的清醒!原来自己的自觉不错的安宁是靠这个换来的!
郭冰的脸变得愈发阴冷,摒弃四弟的呼唤,摒弃曾经太过泛滥的怜悯,摒弃那些个可有可无的优柔寡断……郭冰放下夏姬的尸体,转向那个被夏姬刺中的黑衣人。
挑开她脸上的黑巾,一张圆圆的脸出现在面前。郭冰双眼眯紧,严重凛冽之气更甚。怪不得觉得这声音会有如此熟悉呢?原来是她!好你个徐淑仪!我一忍再忍,你竟然得寸进尺至此!既然如此,那以后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郭冰将会用十倍的报复来还你今日之仇!
顺手操起地上的剪刀,郭冰对准魏姑姑的心脏,狠狠地刺了下去。然后拔出来,再刺下去,拔出来,刺下去……终于,原来晕厥的女人终于结束了最后一口气。
郭忠礼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姐姐,看着她轻轻放下夏姬,看着她操起剪刀一下下刺向别人,看着她脸上淡得不能再淡的冷笑,郭忠礼的腿生生地钉在了那里。
“小四,你要记住,对待敌人,绝对不能手软。对敌人的慈悲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记住了吗?”郭冰站起来,眯眼看着那张圆脸,手上的血沿着剪刀“吧嗒吧嗒”滴下。
缓了好久,郭忠礼才点点头,沉静道:“我明白了,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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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忠廉没有带回大夫,却带回了夏姬的丫鬟牡丹。
仿佛早就知道自家小姐会出事般,牡丹脸上并未有多大表情,而是沉默地跟郭家姐弟三个将夏姬浑身洗漱干净,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裳,用一张席子裹住,抬出镇子,埋在了镇口的那棵老槐树下。连带着一块清理的,还有魏姑姑。
再次回到店里时,雨已经渐渐停了。
牡丹看着郭冰眼里的狠冽,忽然开口道:“害我家小姐的不是二王妃,姓魏的是西辽人。”
郭冰一愣。
“上次姑娘马车出事时,我家公子便发觉二王爷那里有问题了,却一直找不出是谁。公子一开始以为那人是冲着他来的,可自那之后却没了动静。后来,世主派的人找来了,公子没奈何只得离开。不过公子离开前怕姑娘会有危险,便派我跟小姐一直守在镇上。这姓魏的一连偷袭了好几次,而且每次都故意将我们引到徐府,我们寻思了好几遍,最后终于明白她的意图。”
“她想着让孟家人以为是齐家干的,想着齐孟两家闹起来,然后齐家后院起火,最后引起别人的注意。”郭冰冷冷道。
“是,当下四方动荡,徐老爷之所以安于永城县,就是在为齐家铺后路。齐二王爷这步棋走得很谨慎,没想到却被一个长期卧在家里的内贼给看出来了,所以姓魏的便想着如何搅乱这盘棋,最好是可以让后晋皇帝觉察。最后,她便把主意打在了公子身上。”牡丹嘴角闪过一丝嘲弄。
然后屋子里一片沉寂。屋外的雨不知何时早已停下。
雨后的天露出丝丝白肚,终于,黎明到了!
“呵!天亮了!郭姑娘,这样,奴家该回去了!”一阵慵懒妩媚的声音自牡丹嘴里溢出,如同昔日的夏姬般。
郭冰三人齐齐抬头,不知何时,那牡丹的脸上竟换成了夏姬的模样。她妩媚地朝郭冰抛了枚媚眼,施施然地出了店门。
红袖召的夏姬,依然是永城镇的头牌,依然闲来无事便到旺客嘲弄一番郭冰,只不过郭冰仍然会时不时想起那晚那仿佛灿若夏花的脸,还有那声满是留恋与希翼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