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窗子往外望去,看见她正站在马路边等候计程车。回头对助手吩咐,他要她的住址等讯息。
制造一场偶遇,于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的事。
只是,助手的情报尚未收到,他家小妹的电话倒是先来了。
那丫头,气哼哼地,如果在自己面前,估计还会张牙舞爪。
她说,萧易你个没良心,到了意大利也不来看我。
微带着哭腔。
当然,是假的。
讨好他的时候,有求于他的时候,开心的时候,她就会甜沁沁地叫他哥哥,撒娇撒泼无所不用其极。
但若生起气来,就会像只小老虎,连名带姓地对着他吼。
萧家男嗣极多,唯独他父亲掌下一明珠,大家把她都宠得尾巴翘上了天。
而她也没让众人失望,总会闹出些鸡飞狗跳的事来。
父母拿她头大,他却只是宠溺地替她收拾各种残局。总觉得,这个妹妹,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
从粉嘟嘟的一个小娃娃,到后来的妙婷少女,都喜欢粘在他的身上。
她常干些破坏他约会的事,把那些个化着精致妆容的女人,气得一抖一抖的,花容失色。
她说,哥,我不喜欢那些个女人,像妖精,你不能娶她们,以后铁定会欺负我。
她自己却跟着一个一个的男孩子约会,牵手,拥抱,甚至亲吻,也把他气得一呛一呛的。
他揪着她的耳朵说,女孩子家家的,你怎么就不知道矜持与羞耻怎么写。
她委屈地跟在他的身后,哥,以后不敢了嘛。
话这么说,却依旧疯狂地玩耍,从高中到大学,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
成绩自然奇差无比,挂科是常事。
奇怪的是,那年高考,她却以擦边的分数取得了入学通知书,不得不说是她的一个奇迹。
她对学习并无多大兴趣,唯独在画画上有天赋。
父亲当年为她报的是经济管理专业,为入主家族企业作准备。她却自作主张地更改专业读了美院,遵从了内心的意愿和兴趣。
甚至,求着他这个兄长的替她保密。
父母对她要求不高,只求她能顺利毕业,然后再到国外呆上两年。自是对她大学后的成绩没有太多要求,她也乐得不用汇报。
悠哉游哉地在大学里混日子,直到毕业,父母欲将她送往国外进修。
她却说她要去佛罗伦萨。
父母方知事情始末,大怒,将她关在房里作禁闭,也将他狠狠一顿训。
在他们看来,玩艺术的,大多为一些行为放荡的主,真正能成就大气候的少。何况,在父母眼里,她劣迹斑斑的交友史,怕她误入歧途,自是极力反对。
她像是拗上了一般,不肯退步,甚至有些竭斯底里,在房里摔东西。
也便是在那时,她在网上偶遇了安槿。
他不知她们谈了些什么,只知,半个月后,她走出房间,用极为诚恳的姿势与父母谈判。给她三年时间,不靠萧家半分力量,她要办画展,如若不成功,到时听从安排,回盛天上班。
父母拗不过,依了她,让她去佛罗伦萨,但仅给了她来回的机票钱。
从小锦衣玉食的她,哪有缺过钱花的日子,父母不过是想以这种方式逼她就范而已。
她却奇迹般地坚持了下来,他给她寄过生活费,她悉数未动,学会了勤工俭学,利用自身优势,卖画赚钱。
他问她是否恨过父母。
她说,初时有过,而且恨得牙痒痒的,想决裂,不过后来跟安槿聊聊天,也就明白了他们是为自己好,所以理解,不恨了。
那时,他才知,她交了一个新朋友,叫安槿。
他说,难得你交上一个正经朋友,懂事理,什么时候约出来见个面。
她又嘻嘻笑,她说她都没见过,是网友,不知是男是女,不过她相信是个女生。
后来,她又喜滋滋地给他打越洋电话,她说,哥,再过些日子,安槿说要来意大利看我了哦。
很兴奋的样子。
他说,你就不怕网友见光死?
她说,不会啊,我们视频过了,年纪和我相仿的女孩子哦,不过那边光线有点暗,看得不是很清晰,总体说,是个蛮清秀的女生呢,比你身边的那些个女人看着舒服多了。
后来的一段日子,她的电话也少了,他也忙着公司的事务。
直到因商务谈判出差到威尼斯,原本计划是工作完成后,顺道去佛罗伦萨去看那丫头,给她个惊喜。
却不想,她的电话先来,开腔就是大吼,指责他没良心。
他笑道,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惊喜个头,她劈头就骂,还好我提前打了电话回家,才知你滚到威尼斯了,我人都不在佛罗伦萨,怎么等你的惊喜。
他问她在哪里,她说她在威尼斯,然后报给他一个酒店的房间号,限他一小时里赶到,特别还加了一句过时不候。
他笑笑,趋车前往。
却不料,开门的,是叹息桥上的女子。看见他,亦是明显一愕,然后笑笑,道出他的名字。
等到萧晓介绍,他这才知,她便是安槿,心里,那层异样便更为地深切,不得不感叹缘分的奇妙。
自此,他们成为朋友,却只是不愠不火的那一类。
两年过去,也最多能在朋友的前面加上一个修饰定语,亦即好朋友,像她与萧晓那样的。
却是,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