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水声骤停。
她知道他走了出来,却没有回头。她在等他开口,哪怕是质问也好。
凉水洗身,淡去了男人的几许怒气。看她完好无损,心里的担忧暂落地。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心紧悬着。
他将那母子名下的产业,用一个月的时间,悉数吞并。
有过不好的念头,怕那个人的报复,落在她的身上,以她来威胁什么,对她不利。
好在平安无事。
原以为,自己会对她大发脾气,至少会狠言相对。以他的性子,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只是,看她的身影,趴在雕花栏杆上,想她的一无所知,那层骂人的冲动就生生地压了下去。
原来,久了,连脾气都这个女人给磨平了。
他靠近她,从身后搂住她纤瘦的身子,明明每天压迫着她多吃东西,却还是不见多长几两肉。
安槿微微地怔了下,这么快地一个拥抱,在她的意料之外。她以为,会有一阵暴风骤雨。
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质问之中携着几分不安。
“为什么一声不响地离开,宴会你不喜欢?”
他不想透露太多的情绪给她,不想让她知道他与那对母子的关系。
却不知,怀里的女人,心细如针,早有察觉。
安槿转过身体,低着头,小声道,“你生气了。”
阮维东眉一敛,“你说呢?”
一张俊脸,在她的眼前,仿若乌云压顶。
她踮了脚尖,亲吻上他的脸颊,又低下了头,“对不起。”
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正等着被大人训话,又先用了一点小甜头,来贿赂他。
每次惹火了他,都这样。
阮维东想气又发不出,生生地就被逼成了内伤。
该死的女人。
“就一句对不起?”
“那你还想怎样?”她撅着嘴,还挺有理的样子。
“为什么要跟他离开。”他问。
虽然不见那人对她做出伤害之事,但他不得不警觉着那人的目的。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不得不防。
那小子,竟敢在他的眼皮底下,将他的女人带走,倒是够嚣张的。看年纪不大,倒是有几分胆量。
他的目光紧凝着怀里的女人,不给她半点逃避的可能。
事实上,安槿觉得,事已至此,她与他,应该谈谈。
虽然这是他的私事,但既然两个人在一起了,便不再是一个人的事。
不论当年真相如何,她想她应该与他一起面对。
她怕他一时不慎,做了错事,等到发觉时,追悔莫及。
她迎上他的眸子,那里面,看似波澜平静,眸底大抵已是暗涛涌动。
“怀慕他说,要跟我讲一个故事。”
男人的脸上,有轻微地紧张闪过,若不是她凝了神注意着,也不一定能发觉。
“什么故事?”像是随口一问。
安槿微耸了肩,“什么都没来及得讲,你就赶来了。”
阮维东暗自松了一口气,但瞬间又被她提起来。
“他说,有机会,下次再讲。”这句话,安槿不觉得有假。
直觉里,苏怀慕还会再来找她。
但是,男人已下命令,“以后不许再见这个人。”
“为什么?”她故意问。
“不准就是不准。”冷冷的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
她的手,缓缓地抚摸上他的脸,“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说得那么笃定,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心底的秘密看个通透。
他将她的脑袋按在胸口,头抵在她的发顶,不敢看她眼睛里的质疑。
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
“我还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你。”他淡淡地说,心头却掠过不安,聪明于她,再加上那对母子三翻四次地找她,必让她闻到了什么风吹草动。
安槿倒也安份地靠在他的胸膛上,不紧不慢地道,“维,你一向对萧易看不顺眼,但是你从不阻止我与他的来往,怀慕不过是个孩子,你却莫名地不许我见。维,你不觉得你自己很奇怪吗?”
安槿并未直接地说出她所知道的事情,她在等他说。
男人的身体微微地僵了一下,女人太聪明,有时并不是件好事情。
“阮氏收购了他们在希腊的公司,我怕他们心有不满,想报复,会伤害到你。”
这话是真,却也是他现在唯一能找到的像样的理由。
但女人显然不是那么地好糊弄。
安槿抬起头,撞了他的下颌骨。
“好端端地你干吗要动他们公司?”
那落在他脸上的眼神,像是在说,那么多公司不收,为何偏偏就要收购他们的?
阮维东一阵头疼,“商场竞争,这些不过是平常事。”
“是吗?”她淡淡地,对于他的回答却是明显地置疑,转过身,伏在栏杆上,低着头。
他不知道她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不知道她对于那些事情究竟是知还是不知,如果知,知道多少。
这种沉静,叫他隐生不安。
“槿……”
“维。”她打断他的话,试探地问,“如果说,我让你放弃,你会不会答应。”
放弃收购,放弃仇恨。
却也知,多年根深蒂固的仇恨,哪是一句说放下就能放下的。甚至于,她觉得自己并无资格去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