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着了,呼吸均匀,面容恬静,嘴角微微地扬着。不知道她梦里,有没有他的影子。
他的大掌小心地抚摸上她光光的头,有丑陋的褐色的手术后遗留的伤疤蜿蜒成线。
曾经对样貌不甚在意的她,刚才问了他好几遍,是不是很丑。像个爱美的小女孩。
甚至,要他找来镜子看看。
他想她是真的不记得了吧,醒来后,似乎性情都有些改变。
医生说,这是术后的一些难以避免的后遗症。
其实,洗手间里本来是有镜子,他早已叫人卸下。只为不想她看到自己的样子,影响到她的心情。
头发剃了没关系,还会再长的。等到那时再看,也不迟。
光着头的她,其实也好看,就是脸色苍白了点。
他看着她很久,怎么也看不够。从得知她得病的那天起,到手术,到后来的几番生死徘徊,每一日,都是煎熬。
他摸着她的脸,指尖划过她的鼻息,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晚上他就睡在她的旁边,临时支开一张小小的铁架床。他高大的身躯蜷缩在上面,醒来时常骨骼酸疼,但他不觉辛苦。
有什么能好过她终于留在他的身边。
清晨的时候,安槿被电话扰醒,是他的。
他摁了接听,走到阳台上,声音压得很低。断断续续地听得几句,好像是工作上的事。
她从被子里探出手来,支撑着坐起,探头探脑地望着他的一角背影。
然后,嘴角一扬,赤脚下了床,落地无声,靠近他,突然地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身体。
阮维东一愣,慢慢转过身体来,匆匆在电话里交代了一句,低头,瞧见她光着的脚丫。
“地上凉,怎么不穿鞋。”
“想抱你一下,忘了。”她很无辜地说。
他的眉角顿时神彩飞扬,将她横抱起,往病房里走,“为什么想抱我。”
她煞有其事地说,“你说你是我老公,我得巴结着你一点,要不然哪天你嫌弃我了,我孤零零一个人也不认识,岂不是很惨。”
说到后面,她还装了一下可怜兮兮的表情眼巴巴地望着她。
男人的心一软,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个。
“乱想。”他斥着她,却是唇角轻扬。
她依赖着他,这感觉,真好。
“我饿了。”她说。
“齐珍给你熬了粥,我去给你端来。”
她皱了皱眉,“齐珍是谁?”
“我给你请的营养师,以后专门负责你的饮食,会严格遵照医生的嘱咐调配食物成份。”
“太夸张了吧。”她翻着白眼,这才多大点事,还专门请个营养师,她还没娇贵到那程度吧。
“住院这段期间你得听我的,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哦。”她难得地乖巧,竟应承了下来,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起身往门外走。
她突然地说,“要两份。”
他回过身,望着她笑,“怎么,胃口大开?”
她歪了头,“你不吃吗?”
阮维东一愣,笑出声来,又走回几步在她的唇角落下轻吻,“谢谢!”
有那么一丝恍惚,他觉得她还记得他。
他给她端来了白玉粥,打开时,冒着热气。端在手里,温暖着掌心。
他要来喂她,她坚持着自己吃。
她说,“放心吧,这点自理能力应该还有的。你赶紧吃了去上班,要不电话又来催了。”
他摸了摸她的头,想了下,“那我让安远先来陪你会,我到公司处理点事情就马上回来。”
公司里,确实也该去一趟了。
“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哪用得着二十四小时轮班看护,你们该干吗干吗去,我保证自己照顾好自己。”
“没有人在你身边,我不放心。”他很严肃地说。
她滴溜着乌圆的眼珠子,一本正经道,“那我是不是应该感动一下。”
“当然。”他说。
她便舀了一勺子的粥伸到他的嘴边,喏了一声,“乖,张嘴。”
他依言,让她把粥送入他的嘴里,唇齿闭合的时候,咬上了勺子不放。自己也舀了一勺推入她的嘴边,直到她乖巧地喝下才松口。
他们就这样乐此不疲地互喂着,直到两杯粥掏空见底。
这在阮维东以前的生活里,是万不可能想象的事情,她让他改变着一些不可能。
用过早餐,他在她的催促下去了公司,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早去早回。
而她的身体也有些地虚,他走后,便躺在床上,懒懒地不想动。
这一场手术,损耗了她不少的元气。像是死里逃生,劫后余生。
迷迷糊糊地又睡了一觉,中间断断续续地醒来,又睡。
医生定时来查房,她的手臂上,又吊了点滴。
她问医生,什么时候能出院。
医生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你这人,手术前拖拉着不肯就医,手术后又急着出院,怎么,你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定?”
安槿愣了下,干干地笑,“我这不是住在这里无聊嘛,憋得慌。”
“你才醒多久。”医生提醒着她,“再说,就算你康复了,恐怕你那男人也会让你在这里多呆几日。”
跟来的护士直羡慕,“安小姐,你可真是好命,这么优秀的男人,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可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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