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至于。到时我们姿态放低一些，多进贡一些东西，他没有戒心了，我们自然就会回来。”
皇帝的想法不好揣摩，性子更是喜怒无常。当年的晋王爷还好，他当了皇帝之后，比起先皇的多疑猜忌更甚。听说曾经有民间女子进宫，绣了一幅东随的山水图，被他以通敌的罪名直接斩了。像这样的事他还做过许多，云开月远在永州都听闻了不少。
云开月忧心忡忡：“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伴君如伴虎。一不小心骑在老虎背上就很难下来了。这些年我们不在京城，万一皇上趁着我们进京刁难我们，可怎么好呢？”
“月儿放心，万事有我呢。实在有意刁难，为夫便不做这个王爷也可。”他似是开玩笑地说：“只是月儿到时不是王妃了，可没有人给你山呼‘千岁千岁千千岁’了。”
云开月一撇嘴：“这个王妃当的没什么乐趣，因为这个称呼，我又不能每天多吃两碗饭。再说了，什么千岁，都是骗人的。你看那些皇帝王爷都说自己万岁千岁，可有的还中年早逝呢。我也不想活成千岁，都成了树精呢。”
他呵呵直笑：“好。那便只活百岁，月儿与我只活百岁，刚好共白头了。”
微微一愣，她心生感动：“好。”
回京城的路上，他们都没多大兴致说笑，那个地方他们是不太愿意回去的，可是圣命难违背。
“月儿，你可要回左相府去看一看？”
她沉默。
相府在她初来时给了她家的感觉，有爹有娘有新奇，说起来也没有怎么亏待她。只是想起可怜的五姨娘，她就觉得那个地方让人窒息。风景再好，富贵再滔天，可就是缺少了人情味。幸好，她出嫁得早，也幸好，她嫁的是谷云。
“嗯，我想还是要去看的。”她微微一笑：“也不知道故人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马车停在相府门前。门前依旧是巍峨的石狮子，两旁是高大的耸入云霄的红枫。相府就掩映在满树阴凉之下。
“进去通报相爷，就说二小姐带着姑爷回来了。”
门口的小厮愣了愣：“相爷参加朝会去了还没有回来。府里的人只听说过大小姐，从没有听说过二小姐。”
谷云敛眉。
她轻笑了笑：“算了，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进去了。”对那小厮和颜悦色地说：“我们来过的事儿也请你不要告诉相爷。”
小厮点头。
“罢了，我们先回红鱼山庄去，等到皇上召见，我们再进宫。”眼神来回，谷云轻笑着拉她的手，轻声说。
她有一丁点儿失落：“我大概也猜到了，在相爷的心目中，我是一个不孝女。所以他羞于在人前提到我，以致于相府里的人都没有听说过还有个二小姐。”
“月儿希望做个孝女么？”
“是，我希望父慈子孝，上有父母谆谆教诲，下有儿女承欢膝下。可为什么有时想得到人世间最普通的亲情就这么难呢？”
谷云一边说一边走：“因为他不是普通人，他不屑人世间最普通的亲情。月儿为了这些伤心，他不会知道，知道了说不定会嗤之以鼻。你可以将他当作高官，当作政客，就是不可将他当作你的父亲。”
她抬头，有些伤心地看他：“你知道得这么清楚，你会不会这么对我们的孩子？”
“不会，绝对不会。因为我不是他。”
她回握住他的手，慢慢地朝红鱼山庄走去。
皇帝召见的旨意很快就下来了，定在九月十五，那天是皇帝生辰。
这一天，云开月和谷云按品大妆，双双去了皇宫。
皇宫占地三百多里，楼阁高立，遮天蔽日。从北构筑宫殿，曲折地向西延伸，一直修到樊川河，水波荡漾地流入宫墙。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
走廊宽而曲折，飞檐像是腾飞的美人髻。楼阁依地势的高下而建，像是互相环抱，宫室高低的屋角，像钩一样联结，飞檐彼此相向。长桥横卧，层层叠叠像是龙的鳞片，楼阁之间架木筑成的通道横空而过，彩色斑斓，绚丽得像是彩虹。
四面八方都是雕梁画栋，住着来自五湖四海的美人、宫女和太监，从此美人一舞妖娆一心一意博恩宠，宫女太监步步小心了无生趣度残生。
“这么漂亮，怪不得有不知情的许多人拼了命的想挤进宫来。”云开月感叹不已。
谷云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得很坚定。
顺贞门外已经停了许多人，见着谷云二人来只是点头示意。
有认识的前来打招呼，“见过王爷。多年不见王爷，王爷在哪里潇洒去了？”
谷云付之一笑：“原来是关老将军，老将军老当益壮，看着还是这么硬朗。”
关老哈哈一笑：“多年不见你了，你还是这么会说话。”眼睛一转看见云开月：“这位就是王妃了吧？”
云开月上前一礼：“见过将军。”
关老哈哈一笑：“不必多礼，老夫生受了。你们这次回来可是不太及时，听说相爷犯了罪，皇上正要革职下狱审问呢。”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是惊讶。
谷云心想，一朝天子一朝臣，左相在先帝一朝受尽恩宠，到了现在这一个皇帝，只怕是不容于朝廷了。
“哦，还有这事儿？本王在来时可没有听说过。”
关老拍拍他的肩膀，“老夫就是跟你说一声，到时候是明哲保身还是力保全在于你。哈哈。”
谷云若有所思。
云开月很奇怪：“这位老将军看着已近耄耋之年了吧，怎么还在朝？”
“当今皇后是他的亲孙女，他尚在朝也不奇怪。”
原来当今皇后出在关家。
正在想着，身后又有说话声响起。
“哎，你说这次安王妃会不会来？我可是听说，上次在王府搜出了不得的东西呢。”
有人窃窃私语：“她怎么敢来，还收拾得起脸面么？！我可是听我爹说是见不得人的丑东西呢。这事闹得人尽皆知，我要是她，就躲在家里再也不出来。”
嘻嘻笑了一声，有人说：“你们都错了，这事情我知道得最清楚。你们当搜到的东西是什么？你们呀，是铁定猜不到的。”
有人耐不住好奇，使劲推说话的人：“是什么，是什么呀？你快说，快说。”
“你怎么就敢肯定你知道的就是对的，少在这儿卖关子耍宝了，说不得又是你框我们来着。”
说话的那人就着急，“哎，我可真没骗你们。府上的姨娘有个内侄子在王府当差，当时是看得清清楚楚。在王府里搜出来的是一具死人骨头呢。”
围着的人吓得啊呀一声，有人啐了一声：“就知道你这烂蹄子说话骗我们，好好的王府怎么会搜出死人骨头来呢？就算是死人骨头也说不得是哪个下人，也犯得着人这样心思动众。”
原先的人嘿嘿一笑：“我就说了你们猜不到嘛，死人骨头不算什么，关键这死人骨头是谁你知道么？”
“你就快说吧，好妹妹，你快说。”
云开月在旁边听得仔细，也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说话的声音更小了一些，“听说是安王妃的……”
云开月还想把耳朵凑过去一点儿，可硬是听不到，只得憋闷地看了一眼谷云。
谷云好笑：“时辰就快到了，你倒有心思在这儿听是非。”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么……”
正这时一声大喊，有大内太监高喊：“请大家从顺贞门偏门进入，皇上在碧云宫设宴。”
云开月偷偷地轻叹一声，还没开始她就觉着累了，可怜兮兮地看了一眼谷云。
谷云忍俊不禁：“暂且忍忍，说不定很快就散席了。”
“但愿如此。”
进去山呼万岁之后，云开月随女眷坐在右边末尾，最右边第一人坐着一个年轻女子。她看上去与自己年纪相差不大，面色有些发苦，整个人透着病态的苍白，一副柔弱怯怯的模样。
云开月皱眉：这个美人儿倒没有见过，不知道是哪家的，居然坐在最上首……
正准备再看清楚的时候，上首的女子突然察觉到什么，冷冷地朝云开月盯过来。这一眼，云开月心里发麻，忙垂下自己的眼睛装安分。
皇帝坐在正中：“人都到齐了，朕甚是欣慰。众爱卿不必客气，只当寻常赐宴即可。”
那女子笑道：“多谢皇上。只是臣女体力不支，怕要扫扰皇上兴致了。”
“菁儿说的哪里话，你平日不常出门，今天你能来还是朕的大面子。”
那女子垂下眼睑，微微一笑：“皇上说这话真是折煞我了。请恕臣女不能相陪，先行告退。”她冲着皇帝微微一礼就走下高台，经过云开月的时候多看了她几眼。
“你就是临清王妃？”她面色虽怯弱不胜，可自有一股气度在里头，尤其是那双眼睛更是透着凌厉和冷然。
云开月微微一点头，心悄悄地提了上来：“正是臣妾。我以前从未见过你。”
她眼睛眯了一眯：“我是夏侯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