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前方快要到阵法的终点，他张了张嘴巴，叫了声，“清清……”
踏出脚的那一刻，天空中忽然乌云压阵，电闪雷鸣。
若是阵法中的雷电，只是诛妖师制造出的天罚而已，那么这一刻的雷电，就是真正人间的雷电。
对于妖来说，这是劫。
或许自从萧墨遇见柳清清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他应劫的时间，到了。
天空中的雷电，全部聚集到了阵法当中，诛妖阵中的雷电，惨烈的不能用言语形容。
萧墨已经被劈的浑身是血，他看着柳清清的方向，始终不肯倒下，只是坚定的走去。
柳清清站在那里，神色冷漠，面无表情的看着萧墨，一步一步渡过雷海，朝着他走来。
骤然，乌云不再倾轧诛妖法阵，而是化为暴雨，铺天盖地的瓢泼而下。
柳清清眯了眯眼睛，让雨水不会迷湿她的眼眸，手中拿着的匕首，紧了又紧。
法阵中，闪电变成了人形，人形闪电劈打在萧墨身上，萧墨站立不稳，终于摔倒在地。
他的口中，吐出大量的鲜血，只是一寸一寸，朝着柳清清的方向挪动身体。
他伸长了手，对着柳清清，口中不住低喃，“清清……”
又是一道人形闪电，他白皙的手，被劈的焦黑，他整个人也如断气一般，只是在雷电中停止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人都以为，这蛇妖被雷电劈死了，可是萧墨又睁开了眼睛，朝着柳清清挪去。
他只是要修养瞬间，保持人形。
他记得，清清不喜欢他变成蛇的样子……
当他再次开始往前爬的时候，雷电再次剧烈起来，这一回，铺天盖地的人形闪电几乎将他湮没。
白光中，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良久的寂静和沉默，而后阵法消失。
萧墨踉跄着，站了起来，他浑身都是狰狞的灼伤，除了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全身上下，体无完肤。
所有的诛妖师窃窃私语，他竟然走出了诛妖阵……
要知道，一个十星诛妖师主导的诛妖阵，相当于十个天神。十个天神，诛灭整个蛇届都绰绰有余了。
布袋道士打了一个偈语，从地上站了起来，神色慈祥的看着萧墨。
“萧墨，你赢了，贫道不再阻止你继续闯这十一皇子府！”布袋道长退后站在一边，双手合十的道。
萧墨没有说话，他现在的体力很宝贵，每多说一个字，都有可能让他消耗精力，无法维持人形。
缓慢的走到柳清清的身边。他看着柳清清，惨白却俊美的脸上，浮起一抹勉强的笑意。他伸出焦黑的手，想要拉住柳清清，“清清，我们走吧……”
柳清清站在那里没有动，她的手却被云崖一把握住，萧墨扑了个空。
他不满的瞪着云崖，却没有力气，再和云崖计较。
他看了一眼，云崖握着柳清清的手，只是缓慢的道，“清清，我们走，好不好？”
柳清清被云崖握住的手，没有动，只是清冷的看着萧墨，萧墨上前了几步，祈求的道，“清清，我们回家……”
云崖冷笑，“家？你一个蛇妖，也配有家？”他执起柳清清的手，在自己的唇边吻了一下，嘲讽的道，“清清已经答应我，留下来陪我，萧墨，你走吧！”
“你闭嘴！”萧墨怒吼，仇恨的瞪着云崖，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杀气。
“该闭嘴的是你，你别忘记，这里是十一皇子府，而你，只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现在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要了你的性命！”云崖冷哼，鄙夷的看着萧墨，“看在清清的份上，我不杀你，萧墨，赶紧滚吧！”
萧墨咆哮一声，朝着云崖杀去。
云崖身边的隐卫，立刻现身，从四个方位，分别出现八个高手，团团将萧墨围住。
萧墨想要突围上前杀了云崖，那八个人就将萧墨打倒在地，他口中吐出大量的血，只是蜷缩在地上，用猩红的眸子看着柳清清。
柳清清没有动，看着他的神色，却充满疑惑。
他若是为了她手中的枪支，她已经将手枪送了一把给他，他究竟，想要什么？
她身上，还有什么他可图的？
“萧墨，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立刻给我滚，不然，明日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云崖冷声，上前狠狠的一脚，踹在萧墨的腰部。
萧墨疼的蜷缩在那里，墨色的眸子，迸发出仇恨的光泽。
云崖“锵”一声抽出随身的长剑，湛湛的指着萧墨，“我数三声，立刻给我滚，不然，我管你是人是妖，都不会手下留情！”
“一、二……”他声音绷紧，饱含怒气的数着。
长剑的一端，倒映出萧墨无畏无惧的神色。
他只是倔强的看着柳清清，用眼神告诉她，她不走，他也不走。
正在云崖手中的剑，指向萧墨眼睛的时候，柳清清冷喝出声，“够了！”
云崖的长剑，湛湛的停在萧墨黑翟石般的眼眸之前，似乎只要他的手微微一颤，萧墨那双美丽无双的眼睛，就会废在他的长剑之下。
他站在那里没有动，只是拿长剑指着萧墨，脸色难看。
他知道，他输了，他输给了这个蛇妖……
柳清清缓慢上前，神色紧绷，扶起了地上的萧墨。
萧墨靠在她的身上，唇角那干涸的血迹，犹如一笔精心的彩绘，漂亮的摄人心魂。
只是他的脸色，太过苍白，苍白的仿佛随时会消失在世间的一捧泡沫。
她扶着他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离开的时候，她回头，意味不明的看了云崖一眼。
云崖手中的长剑，无力落下。
旁边的侍卫上前，跪地禀告道，“殿下，抓了萧墨，也算完成了皇上交待的差事！”
云崖站在那里没有说话，柳清清却已经从腰间，摸出了那把马卡洛夫。
云崖摇头，“放他们走，今日的事情，若是谁敢说出去一个字，诛灭九族！”
“喏！”那侍卫应声。
柳清清没有回头，也没有收回手枪，只是一手搀着萧墨，一手拿着马卡洛夫，离开了十一皇子府。
萧墨身受重伤，短时间不能再用法术，他现在连维持人形，都很勉强。
柳清清见他虚弱的样子，随即找了一辆马车，雇了车夫，乘着城门未关离开了京城。
马车一路颠簸，萧墨斜倚在马车里面，脸色惨白如纸。
柳清清睨了他一眼，神色冷漠，并没有说话。
萧墨上前，握住了柳清清的手，“清清，我以为，你会关心我的伤势……”
柳清清冷笑，“你在十一皇子府，不是挺能耐的吗？”
“我只是想带你走而已！”萧墨皱眉，坐在柳清清的身边，声音很低很低。
“萧墨，我是人你是妖，这种废话我已经不想跟你多讲，如今我欠你的，早已经还清，你还想跟着我做什么？”柳清清冷然，睨着萧墨，嘲讽的开口道。
萧墨低下头，神色黯然，“你从来不欠我什么！”
“那为什么还要死皮赖脸的跟着我？”柳清清白了他一眼，怒道。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肯定不信，是吗？”萧墨抬眸，自嘲一笑的道。
柳清清冷哼，表示自己的认同。
萧墨退后几步，远离了她一些，缓慢的道，“你就当我犯贱吧，反正蛇妖在你的眼里，原本就是低贱的动物！”
“你竟然有自知之明！”柳清清挑眉，诧异的道。
这蛇妖，若是平日里她骂他犯贱，他绝对要炸毛起来。可是现在，他竟然说自己是低贱的动物。
萧墨沉默着看了她一眼，抿唇不再说话。
反正只要她肯让他跟着她，随便她说自己什么都好。
想来，自己也真是贱的可以，柳清清都已经这样对他了，他竟然还要死皮赖脸的缠着她。
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去诛妖师云集的十一皇子府找她。
他疯了不成？
这样的女人，又凶又可恶，平日里还总是不给他好脸色。他没有杀了她，竟然还自虐着缠着她……
喜欢一个人，果然是一件飞蛾扑火的事情。
“清清……”萧墨开口，试探性的道。
“嗯？”柳清清回答的漫不经心。她摆弄着衣袖中的小红蛇，小奶包已经昏迷很多天了，为什么还不醒来？
“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萧墨声音很低，生怕泄露自己的目的。
柳清清抬眸，看了他一眼，将小红蛇塞入衣袖中，点头，“有！”
萧墨的心骤然一紧，警惕的看着她，“是谁？”
他一定要杀了他，杀了那个她喜欢的人，萧墨恨的咬牙切齿。
柳清清却淡漠的一笑，坐在那里，没有注意到萧墨阴沉的脸色，而是陷入回忆当中。
她喜欢的那个人，叫做林茂，是她进入组织之后，第一个接触的人。
那个时候，她才七岁，从孤儿院中，被组织收养。
后来经过层层选拔，她一路浴血奋战，最后干掉了所有同龄的孩子，成为一个普通特工。
而林茂，是她的教练加导师。他总是教她用不同手段杀人，教她特工的生存法则。后来，她终于成为了一个顶级特工。
有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她的身份暴露，林茂为了救她，将自己暴露与敌人的枪口。
后来，林茂死了，她活了下来。
这一段没有曝光的感情，也无疾而终。
她的心，也随着林茂一起死了。
故事大抵如此，没有惊心动魄，也没有情意绵绵，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对特工的生活，产生了厌倦。
如今，她终于重获新生。
她伸手抚摸着衣袖中的小蛇妖，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萧墨却不依不饶，上前摇晃着她，“喂，你喜欢的那个人，他在哪里？”
“他死了！”柳清清神色冷漠的道。
有时候，死不是一种结束，而是解脱。
萧墨吁了一口气，还好死了，不然以他现在的伤势，要杀一个人，可是很费力的。
“柳姑娘，前面就是子虚城，我们要进城去吗？”马车停了起来，车帘被撩起，赶车的车夫扬声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