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时耷拉着头，继续缠绕着手指，不想说话。
“明天妈妈带你去逛街好不好？我们去买小汽车。我看爷爷这里都没有多少小汽车。”慕早早说。
最近都没看时时再玩小汽车了，那可是他的命。而且时时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长大以后可以当一个酷酷的赛车手。他还是个孩子，慕早早不想让大人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影响到他。
“我已经不喜欢小汽车了。”时时说。
“为什么？”慕早早不解。
小汽车对于时时的意义有多重要，身为母亲的慕早早，比任何人都清楚。从小到大，他恨不能连睡觉都抱着自己的小汽车。怎么忽然之间，就不喜欢了？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喜欢了。”时时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气恼。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慕早早看得出来时时现在心情不好，也没有在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问：“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可以跟妈妈讲。”
“没有。”时时摇头。
小家伙才四岁，就已经学会隐藏情绪。这是苏言之的遗传吧，慕早早之前就发现了。前几次她可以不多问，她知道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一会儿可能就好了。可今天晚上时时都哭了。苏言之出车祸那天，时时都没有掉一滴眼泪。如果不是很严重的事情，他不会轻易哭的。
“时时，你不信任妈妈？”
“我真的没事，妈妈你不用担心。”时时听出慕早早的担忧，有些自责。自己之所以不说，就是不想影响到妈妈的心情。他听安楠叔叔说过，妈妈现在肚子里面怀着妹妹，不能生气，也不能担心。所以时时不想让妈妈知道他的烦心事。
“如果你不肯跟我说实话，我才更担心。今天晚上都会睡不好，妹妹也跟着我一起睡不好。而且妈妈心情不好，对爸爸的态度也会不好，就会和爸爸吵架。你希望变成这样吗？”慕早早承认自己说的是有些严重了，可她只是想要帮自己的儿子分忧解难。
时时抬头，平日里亮闪闪的大眼睛，此刻因为哭过而变得红红的，像一只被欺负了的小兽，看的慕早早这个娘挺心疼的。
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心里考虑到底要不要说。虽然纠结，不过最终还是开了口：“我很担心爹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时时很少再自称‘人家’，那个小不点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思维也成熟了很多。
这样的变化，并没有让慕早早这个母亲多欣慰。反倒心里觉得特别自责。她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让儿子小小年纪承受了这么多伤害。
看着时时忧愁的小脸，慕早早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时时开了口，心中的顾虑也就没有之前那么大了，继续说：“安楠叔叔问过医生，爹地可能好不了了。他可能一辈子都在病床上睡觉。可是我好想他。”
“可是你还可以见到他啊，至少他活下来了，这已经是很值得感恩的事情了。”慕早早安慰。
时时嘟了嘟嘴：“可是，我不止要他活下来就算了。我想让他陪我到处玩，我们还说好要一起去英国呢。那天下午，我们玩的超开心。没想到之后就出了这样的事。爹地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如果不是我非要跟着爹地回去，他也不用开车送我的回家。”
“这不怪你。”慕早早看着时时自责的样子，她更难受。时时这一点，真的跟苏言之特别像。很容易就怪罪自己，总觉得如果自己再做的更好一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了。她尝试着对时时解释：“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发生很多很多的意外，很多事情是我们没办法掌控的。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只能接受，然后努力让一切慢慢好起来。这不怪你，你爹地也不希望你责怪自己，对不对？”
被慕早早说的，时时眼眶忍不住又热了起来。
“再说了，医学上也是存在奇迹的。之前你爸爸也差点离开我们，医生也是说没救了。可是妈妈没有放弃，你爸爸也没有放弃，最终还是好起来了。你不要放弃，相信你爹地他也不会轻易放弃的。”
时时仰起脸，红红的眼睛一脸希冀的看着慕早早：“爹地还会醒过来吗？”
都已经三个多月了，一点好转都没有。他每天跑去跟爹地说话，可爹地再也没有任何回应。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你相信爹地会醒过来吗？”慕早早不答反问。
时时想要点头，可心里并不是很确定。这都已经好几个月了，连医生和安楠叔叔都说爹地不会再醒过来了。就算他很想，也真的不敢保证。他已经知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道理。
“如果你是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那么希望他好起来，你会不会努力好起来？”慕早早又换了一个问法。
时时点点头，他肯定会努力好起来啊。可关键问题是，生病这种事，不是想好就能好的。再说了，爹地都昏迷，他怎么知道时时一直这么惦记他？
知子莫若母，看着时时紧拧的眉头，慕早早又道：“他知道你想要跟他一起回英国，你们的承诺还没有达成，他一定会好起来的。不信你想想，从小到大，爹地骗过你吗？”
时时摇了摇头，印象中，爹地的确没有骗过他。
“他会醒过来，然后陪我去英国，对吗？”时时仰着小脸望着慕早早，一脸希冀。
慕早早只是微笑，并未作答。时时倒是一下子提起精神，擦干脸上的泪痕，乖乖的钻进被窝，准备睡觉。
“那能不能告诉妈妈，你为什么不玩小汽车了？”慕早早帮时时盖了盖被子，柔声问。
时时闭上眼睛，看起来不想回答。
就在慕早早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时时嫌弃被子盖住脸，闷声道：“因为有些东西比小汽车重要啊。”
苏言之跟陆深站在阳台上，陆深朝外看着不远处的天，苏言之朝里望着客厅的方向。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陆深开口道。
“还能怎么办，我不会让早早知道的。”苏言之声音有些无力，又带着一丝坚决。
“早早她不会介意的。”
“我介意。”
陆深叹了口气，将目光从天边收回，转头看向了苏言之，说：“可你总会好的。”
慕早早哄着时时睡着，她一个人从楼上下来。迈步往阳台这边走来，还没到门口的，就听到阳台上那个熟悉的男人声音。
“我不想让自己在早早的印象中有这样的污点。”苏言之说话间，转过身去，跟陆深一起看向了阳台外面的天。
慕早早的脚步下意识停了下来。灯光映照着她的身影，定格在阳台里面的门口。如果苏言之或陆深回头的话，会看到那个人影静止了片刻，又回身再一次悄无声息的上了楼。
卧室里，慕早早一个人安静的站在窗边，想着刚才苏言之那句话，却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污点？什么污点？
沙发那边的手机收到一条微信，打乱了慕早早的臆想。她回身走到沙发旁，拿起手机，顺势在沙发上坐着。
微信是雷阮沁发来的：「怎么样？言之有没有眼睛都直了？」
「是比前两天亲密一些了。」慕早早回。
雷阮沁这一次改成语音：“我就说吧。就算他是苏言之又怎么样，总归还是男人。你就照我说的做，每天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别觉得怀孕了就成了二等公民了，你现在肚子里可住着一个小丫头呢。公主养成计划，要从胎教开始。”
刚才心里还烦乱的要命，现在听到雷阮沁的声音，竟出奇的通畅了不少。
想到在楼下听到的话，慕早早不知道该不该跟雷阮沁说一说。
微信又收到一条消息，是雷阮沁发过来的文字：「晚上准备了什么项目？」
「什么什么项目？」慕早早刚才走神，一下子没明白过来。
雷阮沁发过来一个翻白眼的表情，紧接着一行字：「别装傻啊，穿的这么美，就不信今天晚上你跟言之啥事儿没有。你可得注意点，虽然现在不是最危险的时候，还是要保护好肚子里的小公主。」
慕早早也算是明白过来，脸色一红，没想到雷阮沁说的项目是这个。
虽然今天苏言之对她的态度的确比前两天好了很多，可跟‘亲密’还差的好远。再说了，苏言之明显有事瞒着她，不知道是不是跟安有关，也不知道苏言之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应该不会跟慕早早有什么。
「别给我装看不见。今天可是很好的机会，让言之看到你的改变，这对你们的感情很有好处。」雷阮沁这暴脾气，真是比慕早早这个当事人还要着急。又一条消息闪了过来：「男人都是有那方面需求的，言之住院这么久你们不做也情有可原，现在他恢复了，你不找机会满足他，难道要把机会让给别人？」
慕早早要是再不回她，谁知道这女人会不会半夜发神经直接开车跑过来当面指导。
无奈之下，慕早早只要应声：「谢雷指导。」
「我哄城城睡觉去，明天听你好消息。要注意安全。」雷阮沁发了一个晚安的表情，就再也没说话了。剩下慕早早一个人坐在没开灯的房间，握着手机静静的发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