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夙夜又是一杯酒下肚，苦闷的心情无处宣泄：“我一直在找其他的法子看能否帮助红玉恢复肉身，只可惜除了傲世大法，便再无可能。”
“傲世大法。”玉琅玡慢慢的重复了一遍，眉头一皱，不可思议的看着夙夜：“先不说这法术需要多少精神力来支撑，光是法术所需的那些神秘法器便是闻所未闻！”
夙夜无奈的笑了笑，点点头：“如今八件法器中，我已经有五件在手，那轮回玉本就在莫言手中，就只差龙骨和回魂丹了。”
玉琅玡吃惊的看着夙夜：“五件法器！想不到你尽然藏了这么多好东西。当初若是借给我回琅琊国应付那些老顽固，我早就搞定他们了！”
夙夜无语的看着眼前的嬉皮男人，暗暗懊恼自己的交友不慎：“只是傲世大法还需借用新生儿的血气，如今幻儿临盆时间已近，若是在这之前不能找到另外两间神器，便只能动用及修大法了。”心中难过，竟又将一杯酒倒入腹中。玉琅玡看着夙夜的颓然，心中明白此刻只要陪他一醉方休就好，便也举起杯子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下肚去。
隐藏在暗处的火红身影嘴角上扬，得意的笑容浮上面容。
随着玉琅琊的到来，夙夜又开始繁忙起来，两人经常离开国师府一走就是好几天。他的生辰近了，我思来想去最终决定给他做一身外袍，因为想要给他惊喜，所以只有称他不在府中的时候方能用心制作。秋天渐凉，鸟儿归巢，在一片红枫下，我收到了来自莫言的信。信中并未多写，只是交代我将他临走前留下的黑玉镯交与夙夜。只言片语平淡如初，虽然心中有许多挂念，但是这一封信也算是解了我的思念。
明日便是夙夜的生辰了，临行前我再三叮嘱玉琅琊一定要带他回府中过生日。外衣的袖子还有一些绣工没有完成，外面的天气难得的好，太阳暖洋洋的照着人甚是舒服，苏儿便将躺椅搬出来，让我倚在上面继续绣。
“夫人，夫人”，外面传来惊慌的声音。
“好像是婉儿的声音。”苏儿站起身来去开门，只见婉儿正惊慌失措的向我们跑来。
“夫人，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婉儿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一块尖锐的小石子正中她的膝盖，她也不觉疼痛，只知道不停的叩头。苏儿赶紧扶住她，口里埋怨着她的不长记性，夫人并不喜欢动不动下跪叩头什么的，婉儿这才站起身来。
“婉儿，你家小姐怎么了？”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儿，我轻轻问道。
“夫人，我家小姐因着为国师大人准备生日礼物，勤练舞蹈，却不小心摔了一跤。”婉儿紧张的说道。
苏儿一撇嘴，嗤笑一声：“不就是摔个跤么，你家小姐身子骨那么硬朗，不会有事的。”
婉儿眼眸低垂，不敢再张口。
我看了苏儿一眼，温和的问道：“是不是你家小姐还有些其他的地方伤着了？”
婉儿这才急急的点头，一双眸中盈满泪水：“小姐，小姐她流了不少血。”
我一怔，流血？“没有让太医去看看吗？”
婉儿摇摇头：“小姐她不让。说是怕事情被大人知道了，就不能给他惊喜了。”
我心中一跳，她对夙夜倒是真的用心：“婉儿，我和你过去看看，苏儿，去请太医来。”心中疑惑她的流血，摔一跤最多是崴着脚，难道？我提起裙摆快快的向香兰居走去。
行至别院门口，远远的看见一抹火红的身影躺在地上。再走近一看，红玉已经昏厥在地上，下身大片的血红将火红的裙子染得让人揪心。
“小姐！”婉儿惊呼一声，扑到红玉的身上，浑身颤抖的哭泣着，居然就那样的昏了过去。
我心中突然对婉儿的表现有了疑惑，渐渐的不能分辨出她到底是真心对她好，还是在害怕着什么。以往我可以看出她对红玉是真正的担心，可是这次的举动着实有些过了呢。
身后婉儿已经带着太医快步走来，老太医放下药箱，悬丝搭脉替红玉诊断。我见他眉头一皱，知道有答案了，便示意他说出来。
老太医颤颤巍巍的要跪下，我赶紧让苏儿扶住他的身子，他这才说道：“启禀夫人，这位夫人怀胎不足月，许是运动过度，刚才又重重的摔了一下，胎心已失，需要以红花将污物引出。”
我一怔，跌坐在椅子上。他在说什么？红玉怀孕了？那么夙夜告诉我的他并未宠幸红玉只是用幻术迷惑了她到底是真是假，又或者只是说来让我开心？不然她怀的会是谁的孩子？一个一个问题让我脑子乱成一片，收拾了下心情，我强颜欢笑的对老太医说：“那么就劳烦太医开一例方子，还有，这个事情我不希望有别人知道。”老太医是见过世面的人，自是点点头，由苏儿陪着去开方子。
我呆坐在椅子上，心里茫然，不知如何是好。神情复杂的看着地上的女子，就那么愣了半响，竟然忘记将她扶去床上。过了好一会我才回过神，站起身来，婉儿还没醒。我只好吃力的托起红玉的双臂，将她往床榻边拖去。一阵微风吹过，床帏掀起一角。床上零散的洒着几张绢纸。
我把红玉靠在床边，挂起幔子伸手准备收拾一下，信纸上的几行字却吸引了我的眼眸。那是夙夜的字体，因为他经常会在提前离去的时候给我留下字条，我也时不时的拿出来看看，对于他的字体自是牢记于心的。那几张纸张上洋洋洒洒的写了不少字，虽然他也经常会给我留个只言片语，但是这样的长篇大论是从来没有过的。我的好奇心被成功的提起，紧张的摩挲了一下双手，似乎自己正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眼角的余光飘过靠在床柱上的女子，面色依旧苍白并无转醒的迹象。我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整理好信纸。外面的天色有些暗了，许是动的有些多了，腰有些酸疼。于是我点燃床边的烛台，座在床边就着烛光读起来。
烛光边，读着信的女子脸色慢慢由运动过多的红润变得苍白，双手颤抖，四召的空气仿佛骤降。
一行行的字在我眼前逐渐变得模糊，难以置信的看着信上的文字，压抑着心中的悲凉，信纸从手中滑落，飘在了烛台边，燃烧起来。那些直白而分明的文字在我脑海中盘旋，我竟然忘记了去救那信纸，怔怔的看着它任由火光烧成灰烬。
洋洋洒洒的几大页无不彰显着夙夜对她的疼爱，怜惜。甚至我们的孩子，夙夜期待的孩子，原来只不过是用来作为红玉魂魄的寄主。
而当年替我挡去了及修之法的并非夙夜，而是莫言。他的腿伤不只是因为阵法反噬的结果，而是因为将我身上大部分阴寒之气渡到了自己身上才导致的半身不遂。难怪纵使他有如此卓越的医术，如此强大的法力也无法将自己复原，因为这阴寒之气除非回到我的身体，否则他这辈子只怕是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信中更是提到了他欺骗我用幻术宠幸红玉，只为了让我对他更用心，这样便会安心养胎不会再出乱子。
至此，我终于明白，一切不过是假的。
“天知道我有多么的嫉妒他可以拥有你那么多年的过去。”“幻儿，我不敢承认自己喜欢你，所以只能狠心伤害，因为我害怕你离开。所以我希望你恨我，恨到不能离开。”“小妖精，看来是为夫不好，活生生的把我的夫人唤成了一只真妖。怎么办呢？我的小妖精，你说为夫是把你灭了，还是继续让你祸害为夫？”“小妖精，我也想你，以后不要再这样把我推到别人的怀中。”这些言语也都是假的吧？都如同他与她的信中所写，无非是为了让我可以死心塌地的爱上他，安心的将孩子生下来。至于最后，我将何去何从，与他们又有什么干系。
苏儿拿着煎好的药回来，便看见的是自己的小姐呆坐在床头，婉儿和红玉还在昏迷中。她便安顿好了两人，并把药喂着红玉喝下。待她完成这些事情后，还发现我任然呆坐在那里，这才知道事情不对劲。伸手在我眼前晃了几晃，我都没有反应。她这才慌了神，大喊着叫太医过来。
直至老太医又颤巍巍的在我的太古穴扎了几针，我才悠悠看向她。
苏儿见我眼中失神，着急的说道：“小姐，你怎么了？刚才我出去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你就变成这样了啊？”我惨然一笑，飒白的面容微微有些瘆人。
“小姐，你别吓我啊，你这是怎么了？”苏儿紧张的抓着我的手。
心中似是有什么东西断了般，一阵疼痛。看向紧张的苏儿，我才回过神来，是呵，无非是日子又回到了从前，即使当时明知道夙夜并不爱我，我也承诺过要为他诞下子嗣的呢。至少，至少这大半年来，他对我是极好的，好到我都相信他是真心爱我的。他当初那么恨我，我又怎能奢望他会爱上我。
我木然的跟着苏儿回到寝殿，双手抱着自己缩在床头的角落。任苏儿如何呼唤我，我都不做应答，只觉得浑身发冷，似乎这样蜷着便能暖和一点。可是寒冷还是一点点的从我脚底传至头顶，冷的让我难以呼吸，冷的让我觉得我似乎就要死掉。
苏儿见我实在不能言语，眼神中透露出无比的担忧，转身走出房间。因为心中担忧，竟然连房门也忘了关上。只见她在门边吹了个口哨，一只雪白的猫头鹰出现在她的面前，苏儿对着猫头鹰的耳朵念了几句，它便又飞走。
我虽然眼中看到了这些事情，却不能往心里去，脑子里慢慢的塞着的都是那些文字，一点点的侵蚀着我的心。那种疼痛，让我无法忍受。
突的心中一紧，小腹一阵痉挛，只觉得一股热流从下身流出。我这才痛的回过神来：“苏儿！”害怕的叫了一句，那声音满是悲凉。
苏儿见我说话，赶紧转身跑进来，看见我的下身一片鲜红，脸色一白：“小姐！你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我心中一急，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心绪影响到了胎儿，天然的母性让我想要保住这个孩子。后悔自己的莽撞，我告诉苏儿赶紧去叫太医和稳婆过来。苏儿点点头，狂奔出门去。
见她离开我的视线，我才双眼一闭，几行清泪落下。夜，若是这般我便能还了你所谓的我欠你的，若是这般你便能与你心爱的女子长相厮守，若是这般便是你想要的，幻儿都给你。当初嫁给你的时候，我便知道我的使命，只是我明明一直知道自己要为你诞下子嗣，你又何必要如此假装爱上我？让我不禁的沉沦其中，让我负了莫言。夜，你当真是如此恨我，恨因为我的存在让她吃了如此多的苦头？
一声响亮的啼哭惊了静谧的夜晚，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夙夜在府门外一怔，手中的物件掉落在地。两个明显不是凡物的物件暗吼一声，似是不满被接了地气。
玉琅琊比夙夜更为机灵的捡起地上的宝贝，心中一阵心疼，这宝贝若是摔坏了，那他们几天的努力便全白费了。正准备埋怨呢，看见夙夜脸上颓然的表情，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晚了。”夙夜失神的喃喃道。
“什么晚了？”玉琅琊莫名其妙的问道。
“孩子生了。”夙夜心中一疼，大步向寝殿迈去。
玉琅琊这才明白过来，手中一紧，抓住两个躁动不安的神器，随着夙夜走去。
“恭喜夫人，是个千金啊！”稳婆将孩子抱到我的身边“看这小鼻子，小嘴巴，长得与夫人真是像。长大以后肯定是个美人胚子呢！”
我扭头看向身边的孩子，那娇小的鼻子和嘴巴还真的是和我有八九分相似，抬起手温柔的抚上她的小脸，原本还在啼哭的孩子居然咯咯的笑了起来。我鼻子一酸，眼泪落下来。
稳婆赶紧上前用帕子擦干我的泪水：“哎呀，夫人，生完了孩子一个月都不能掉泪的，不然这孩子就要成为小债主啦。”
稳婆本是无心一说，我却听了进去，那信的内容又浮现在我的眼前。心中一疼，木然的盯着床幔。
苏儿本来见到孩子出生特别的开心，正在那里手忙脚乱的收拾孩子的衣物什么的，见到我的神色一变，竟然又痴呆起来，心中一急：“说什么呢，什么债主，这儿没你什么事情了，赶紧出去，出去！”便拿起手中的小虎头鞋赶着稳婆出去。
“哎哎，我说苏儿姑娘。”稳婆话还没说完，只见大门一响，一阵冷风顺着门开席卷进来。
“大人！”在场的人都一怔。我微微转头，看向来人。
看着床上的女子唇色苍白，几缕发丝顺着汗水贴在额头，脸上的红晕告诉了他这位女子刚才经过了多么痛苦的阶段。夙夜下意识走上前，握住女子的手，那双手冰凉，微微颤抖，无不告示着她的无助。夙夜心中一疼，竟然忘了此刻该说怎样的言语。
“夜。”我低喃。
“小妖精，你辛苦了。”夙夜温柔的将发丝拨至我的耳后，眼中透露出无比的温柔。
可我却心中一寒，这个时候了还需要演戏么？怕我不把孩子交给你？“夜，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忘记了我曾经交代过玉琅琊无论如何要将他在生辰前带回，我一心觉得是他派在我身边监视我的人早早的将信息传了出去。
“傻幻儿，你身上痛一分，我便痛十分。”夙夜笑笑：“所以感觉到你痛，我便第一时间回来了。”
我抿嘴：“骗人，你总是喜欢骗我。这世间有什么法术还能将两人拴在一起。”
宝宝似乎特别不满意我和夜对她的疏忽，嘴一瘪，嚎啕大哭起来。
夙夜这才留意到孩子的存在，温柔的抱起她，这眼神，这嘴角，和我的小妖精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呢。心中一喜，一丝温柔和满足的笑容浮上脸颊。看在我眼中却是那么讽刺，这个孩子这么像我，也就是像红玉，应当最为适合作为她的寄主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