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隐患
我跟在他身后出了大殿，经过宫女身旁的时候，我见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的神色。
“今晚，请父皇过来一起用膳吧。”他轻声吩咐宫女道。
我很怀疑他是故意说给我听的。罢了，就算李渊晚膳真的来又怎样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船到桥头自然就直了，绝不会未雨绸缪、杞人忧天，我一向是很乐观的。
“咕噜噜……”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一声不和谐的抱怨，折腾一天有够累的。在红木雕花的大圆桌前站定，我望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拿起桌上的筷子便朝着我最爱的红烧肉伸过去。
“唔，好吃……真好吃……”我一边快速地塞了一块在口中大嚼起来，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见身边李世民的脸霎时黑了下来。见此情景，我一口将肉吞咽下去，扯起他的衣袖擦了擦嘴，灿烂地冲他笑了笑。让你黑我！
他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站在一旁伺候用膳的宫女和小太监将头低得更低，身体微微地发抖。
“秦王殿下怎么不吃？”我无视他的表情，继续夹起一块肉往嘴里塞去，欢快地大嚼起来。看着他继续阴沉下去的脸色，我笑嘻嘻地夹起一块肉放到他碗里。可是，他依旧面不改色，阴沉着脸看着我吃。
“秦王殿下，看着您这表情吃饭，我伤胃。”我一口咽下第二块红烧肉。我不是看着他脸色吃饭的，现在是他有求于我在先哎……不想吃饭的人给本姑娘滚远点，哪边凉快哪边待着去。
“凌大小姐，您手里这双筷子是本王平日所用的。”他似乎很为难地开了口，其实，我宁愿他别开口。有些时候，不知道真相反而更好的，不是吗？
“咣当”我手中的筷子应声落地，那我之前吃的那两块红烧肉时，岂不是和他的嘴间接亲密接触了？敢情这秦王他是有洁癖啊！猛地，胃里一阵恶心。哇的一声，我将刚刚吃进去的红烧肉吐了一地。一旁的宫女小太监见状手忙脚乱地忙这忙那，又是拿漱口水，又是拿毛巾，又是清理呕吐物。我看着他们忙做一团，我嘴角浅浅一笑。
看来，皇宫也并非是个完全无趣的地方嘛！至少比电视剧里拍的生动了很多。
“凌筱仙，你这是羞辱我呢！”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浓眉拧在一起，低声冲我吼着。
“秦王殿下，您误会了。”我拿着宫女递给我的丝帕，揩着嘴角红烧肉残留的卤汁。
“行，不说这个。凌大小姐，里屋请。”他正色道，果然变脸的速度比我换频道看电视的速度还快。刚刚还是战火硝烟的地雷战，现在突然成了快乐大本营。
“秦王殿下，您想怎么合作？太吃亏我可不干。”转过大堂里的屏风，我舒舒服服地找了张太师椅坐定。
李世民顺手一甩锦袍衣袖，刚甩了一半，蓦地停了下来。我顺着他嫌恶的眼光看去，原来是衣袍上我刚刚擦嘴时留下的一抹锃亮油腻。只见他眉毛微挑，不紧不慢地换了一只衣袖，拂去椅子上或许并不存在的灰尘。
号外号外：李世民原来有洁癖！我抿嘴一笑，待他在一旁坐定，我将椅子轻轻往外挪了挪。我可不想被他传染了洁癖。话说，洁癖会传染吗？
“凌大小姐……”他见着我的小动作微微皱了皱眉，端起桌上早已备好的新茶，微抿了一口。
见他喝茶时半眯着眼的神情，想必定是好茶了。我端起茶盏，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将茶水喝了个干净。清冽可口，口齿留香，回味无穷，绕梁三日……
“好茶！”我将茶盏往茶几上一放，贪婪地望着空空如也的茶盏。这皇宫里果然是连茶都是上品的。
“这茶可好？”李世民看我的眸子深邃不见涟漪。又是一枚少年老成的皇子。这皇宫到底是个如何的地方呢？能把一个少年的心磨得如此棱角圆润、不露锋芒。
“好。”我的眼神紧盯着他手中紧捏的半盏清茶。我是夺了那半盏茶呢？还是夺了那半盏茶呢？
“想不想每日都有如此好茶供凌大小姐品尝？”他浑厚的嗓音环绕在耳边。
“想。”我看着茶盏咽了口口水，打算出手。
我喜欢喝茶，虽然没喝过什么好茶。在21世纪的时候，也就买小袋包装的玫瑰花茶、菊花茶装装文雅而已。但是，对喝茶的执着却是丝毫不亚于狗之于骨头、猫之于鱼、奥特曼之于小怪兽。
“嫁给本王可好？”他抬手将茶盏一倾，我眼见着那半盏清茶下下了他的肚。
“啊？我的……”我将手缓缓伸向那空了的茶盏。我的茶，我的茶，我的茶……见他脸色泰然地将茶盏轻放在茶几上，我别过头去，再也没甚心思和他谈什么合作了。
见我不语，他便也一言不发，只是用无辜善良的眼神看着我的侧脸。装！装什么小绵羊！明明一只灰太狼！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闭口不谈合作之事。忽然，一阵咯咯的少女笑声传入耳中。
“皇兄……”一声脆生生的“皇兄”嗲得我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石头记》中描写王熙凤时，便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少女究竟是哪位公主呢？也是个狠角儿吗？正想着，一袭五彩的纱衣飘然入眼。
闻声，李世民并不起身，在椅子上稳稳当当坐着，把玩着被他饮尽的茶盏。一只破茶杯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回眸，只见一个浓妆艳抹的俏丽少女，面若桃花，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身五彩的纱衣衬出女子曼妙丰腴的体态，举手投足间无不优雅款款。
看着她，我不禁轻叹了口气。这可怜的女娃，从小要在宫廷里受那些老嬷嬷的多少呵斥才修炼得如此仪态举止得体啊？她现在如此优雅的举止，更证明了皇室子女一般都是人中小强。换成是我，小命儿早被折腾掉了。
“皇兄，她是谁啊？”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叹气，她微晕蛾眉轻挑，明明是一副不屑的样子，可又偏偏被她装得那般楚楚怜人爱。
“你别问。”李世民冷冷道，话音让人不寒而栗。这才是他的本性吧？
“那……我先走了。”见此开溜的好时机，我转身就打算朝着殿外奔去。
“放肆！本宫让你走了吗？”一旁吃了闭门羹的少女一伸手，将我硬生生拦了下来。我抬头，撞上她傲气的眼神。
本宫？果然是个被宠坏了的公主。
“那……”我转身向李世民求救，看来能出宫的唯一途径还是与他合作。兜兜转转一圈儿又回到原点去了，我认命了。
“六皇妹不得无礼。”李世民终于从他那张椅子上站了起来，起身朝我走来。他大手一把拨开少女的纤手，给我开出一条道来。
“谢了。欠你一个人情。”我挥手飞也似的往门外的长廊跑去，可是，我真的不认识宫门在哪里。算了，只能再次使出绝招了。我咬了咬牙，提起裙裾，一点足尖，飞身站到了高高的皇城上。
皇城外的护城河波光粼粼，水面上泛起的潋滟晴光晃得我睁不开眼。跳，还是不跳呢？要是在21世纪的话，我就算跳下去了不会游泳，也会有那么一个男孩子会来把我捞起来的吧？
我反正回皇城也没有好果子吃，不如赌一把。
“愿主保佑我，阿门。”我在胸前化了个十字，义无反顾地跳入了水中。这护城河中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凉啊。我在水中挣扎了几下，只觉得冰凉的河水不知何时浸没了我的知觉。
“有人落水啦……”
“快下去救人啦……”
岸上鼎沸的人声依稀传入我的耳中，我就要这么被淹死了吗？郑圣瑾，你怎么样了呢？
恍惚中，只觉得被一双有力的大手从冰冷中捞了出来。他是谁？
无尽的黑暗袭来，隐约觉得有人在对我说话。
“这次你逃不出本王的手心了吧？”李子曦温柔的佞笑着，玉指将我的下巴捏得生疼。为什么我落水了也会碰到他？真是阴魂不散。
“你放开我！”我猛地挣脱他，狠狠地瞪着他。他精致的脸上，笑意愈发妖孽起来。真怀疑李子曦是典型的人格分裂，人前装绅士、装斯文，人后一副撒旦、恶棍的欠扁样。也不知道他父母是怎么教育出来这样人才来的。
“凌筱仙，你记着。你敢逃本王的婚，就要做好一定的思想觉悟。本王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他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着对我说的，只是，为什么他连吼都可以吼得这么温柔。
“记着了。我死了吗？”只觉得周围亮堂堂的，一点儿也不像阴曹地府的模样，反而，有几分像天堂。果然是因为我平时行善积德吗？
“小姐……小姐……”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这是……素云？
我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灿烂的阳光从窗棂间倾泻而入，整个屋子都看着亮堂堂的。这里……不是凌府吗？那刚刚的李子曦……是做梦咯？我轻轻揉着太阳穴，身子骨却是又不能动弹了。
我脑中细细梳理着这两天来发生的烦心事儿，先是在医馆被李子曦绑架，然后又被他强了，后来在王府外遇到了李世民，接下来又被绑架去了皇宫，被逼谈判……
“素云，我想家了。”想着这些天让我身心俱疲的事儿，我鼻头一阵酸楚，委屈的泪水顺着脸颊浸湿了枕巾。
“小姐，这不在家了吗？”素云站在床边柔声安慰着我。她哪会知道我想的是我21世纪的家啊？
“你……这是怎么了？”我刚翻了个身，转头看向素云，却见她手背上一道血红的伤疤。明明，在我离开凌府去倾城阁的时候是不曾看见的。莫非是那个女人所为吗？
“没什么没什么，小姐，素云自己不小心摔到的。”见我盯着她的手，她快速将手放到身后去。只是这一个动作却愈发让我心疼她了。
“素云……是你家小姐没用，不能够强大到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我伸手拉过素云的手仔细瞧着绽开皮肉的手背，心疼地给她轻揉着手背。
我发誓，一定要让自己变得强大。郑圣瑾、素云，都是我在这个朝代最在乎的人。
“靖南王李子曦到……”一个家丁的声音划破了小院子里的静谧。
不该来的人还是来了。
“就说我在休息。”我屏退素云，盖上锦被将后背对着他装睡。我听见他轻声走入房间，走到我身后，俯下身来，温热的气息一阵紧着一阵拂上着我的脖颈。我屏住了呼吸。他又想做什么？
“你不是凌筱仙……”他话音轻柔，这一瞬，我感觉屋子里的空气几乎都静止了。我一度以为是我的错觉。
“你根本就不是凌筱仙……真正的凌筱仙水性极好……”他温柔的话音再度响起，我的身体猛地哆嗦了一下。他字字正中红心，将我伪装得滴水不漏的容颜撕得粉碎。
“那么高的城墙，你跳下去试试，你以为你是田亮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翻身怒目瞪着他狡辩到底。被他知道是冒牌货无所谓，万一传到郑圣瑾那里……
“什么亮？哼，你以为我傻啊？我才不去跳呢。那天我救你……”温柔的话音戛然而止，他玉脸一红，赌气似的背过身去不理睬我。
呵，他难道那天是被我一推装傻了吗？救我？我没听错？他似乎确实说救我。那……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城外？李世民又为何会出现在靖南王府外？李子曦和李世民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恩怨呢？可惜，我是个历史白痴，连雍正和康熙谁是爹谁是儿子都分不清。
“你们都好复杂……我一点儿也不想掺和……”我望着粉色的帷幔出神。
“你去见李世民了？”他激动地用右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我闻到一股酸酸的醋味儿。他质问的口气让我莫名来气，别以为他是王爷就能作威作福。
“我去见谁需要向王爷您请示吗？您有资格来管我吗？”我用力想将我的手抽出来，却反而被他抓得更紧。敢情他会九阴白骨爪？
“你是我的女人！我不许你和别的男子来往！”他野蛮霸道的话语不禁幼稚可笑，我嗤笑一声，抽出已经被他抓红了的胳膊。
“王爷，我们已经没有婚约了。而且，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不喜欢你。您请回吧。”我客客气气地对他说道，一手揉着自己被他攥疼的胳膊。眼角的余光里，我分明看见他气得发绿的玉脸。
“还要我请您出去吗？王爷，您挡着我的阳光了。”我见他仍站在床边赖着不走，不耐烦地又回了一句。下一秒，他快速转身离去，白衣上一缕淡淡的熏香飘然而至。
穿越而来，除了对素云和郑圣瑾的信任。对于李子曦或者李世民，我一直心存芥蒂，我必须小心翼翼地避开和他们牵扯上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为何李世民和李子曦都想娶我？凌府不过是京城第一剑而已，他们想利用什么？……越想越头疼，我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直到华灯初上，日落西山。
“大小姐，老爷、夫人等着你一起去用膳呢。”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听着脚步该是素云了。我缓缓睁开眼，昏黄的烛光在屋内摇曳，映出素云丽质的面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