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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信仰

正要扣动扳机,宁静面对死亡的许驰忽然感觉到雨停了,身体周围出现了透明的护罩,他能看见雨丝凭空沿着弧形的轨迹流下,他感觉世间一切都变得安静起来,雨声在离他远去。

许驰身前的外墙上慢慢浮现了一个透明的人影,人影的手在许驰扣动扳机地前一秒压住了手枪的撞针:“不需要用自杀来证明你的勇敢。”

多年后,许驰仍然无法忘记当时的情景,无关救命之恩,无关震撼,只是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在那一天,他找回了一种名叫希望的东西,他又多活了好久。

“想不想活下去?”天生苦闷表情的男人闷闷地问道,他在雨中一头黑色乱发,湿漉漉地,说话往外喷着热气,面目平庸,像在雨天里辛苦工作养家的大叔,却又不伦不类地穿了身米黄的西装,许驰注意到他的右眼戴着一个黑色的蝴蝶眼罩,左眼好像装了摄像头,黑色瞳孔不断地收缩,似乎是在调节焦距。

“无所谓,别救我。”许驰睁开眼,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将他的手慢慢推开。

“这里是主神空间,很多新奇的事情你都没有经历过,你就不想看看?你……”

许驰打断道:“我没有好奇心,没有欲望,得过且过吧,我没有什么遗憾,别把我当热血主角,没事地话就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了,关你什么事情?”

“我看你拿枪的姿势和战术动作,你是军人对吧?”大叔抽出两根雪茄,点着了一根,半跪着将另一根雪茄塞入没有反抗之力的许驰的嘴巴里,熟络地给他点上。

“一家三代。”许驰的语句终于有了些起伏。

“这么说参军是家里人影响的?想必满门忠烈。”男人吐出了个烟圈。

“滚。”许驰从腕表里拿出了手雷,手抓着拉环,看向男人,示意他滚开。

“真是暴躁,第一次看见这么想死的。”男人叹息着摇头起身。

许驰扬了扬手上黑紫色的、纠结在一起的青筋:“我有这个觉悟,早就写好了遗书。我不知道你抱着什么目的,但是下一秒我就会拉开它,我知道我快控制不住自己了,我不想变成那种怪物。”

“我曾经也是军人,所在部队不是很牛逼,不是那种影子部队,也不是没有番号、牺牲了都说是演习的那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侦察兵,但我是军人,我是战死的。”男人深吸了口雪茄,眼神迷离:“因为爱国才当的兵。”

“这里不是现实的中国了,我找不到能让我活下去的理由,请让我给自己保留最后一点尊严,向个战士一样死去,我不想变成那种怪物,也不想行尸走肉地活下去。”得知眼前的男子也曾经是一名军人,许驰的态度好了很多。

在寂静的球形空间里,忽然响起衣服撕裂的声音,许驰的眼睛变得血红,肌肉涨起,透过衣服的破损处,可以看见一根根纠结的青筋在游走——他要变了。

“先别拉手雷,我能救你,无条件地,好容易碰上一名军人,你要死,我可舍不得你死。”

男人从腕表里取出一个小型的银白金属箱,小心打开,随着呲地一声冷气冒出,他从里面取出了一把装着天蓝液体的注射枪,飞快地在许驰脖子上打了一枪。

许驰只记得男子把自己扛了起来,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许驰醒来后,仍然闭着眼睛,他轻轻闻了闻气味,听了听水声,他判断自己正处在下水道中,然后他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伤也被男人包扎好了,其他装备仍穿在身上,在用手摸到92式手枪那令人心安的粗犷手柄后,他才感到安全感。他悄无声息地坐起,此时男人正在操纵着掌上电脑,不断下达着指令,通过屏幕上那不断关闭、打开的各种窗口就知道他现在很忙。

“看在都是军人的份上,我才救你。”男人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叫罗丽,美丽的丽。”

“许驰,奔驰的驰。”许驰尝试起身,面对男人的名字他没有丝毫的反应,不得不说数据化后的身体各方面机能都有了很大的提高,加上主神空间的药品,此时许驰又恢复了刚传送过来的时候的状态,他站了起来,开始检查装备。

“不觉得好笑吗?”罗丽饶有兴致地问道。

“这是在嘲笑给你起名字的人的智商,我小队里真的有人叫刘二狗,山里人,猎户出身,丛林战的高手。”许驰耸了耸肩,“这没有什么好笑的。”

“能问问你为什么自杀吗?”罗丽问道。

“第一,我买不起疫苗,我的积分都分了出去。第二,自我出生起,我的爷爷就教育我,什么是爱国,什么是军人,什么是责任,什么是信仰,但在这里,这个所谓的主神,所谓的主神空间里,我找不到信仰,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而活,这一切都毫无意义。第三,我甚至不知道我当初……你给我打了吐真剂?!”许驰瞬间抽出了枪,对准了男人的头部。

空气凝固了一般。

罗丽并没有回头,仍然在敲打着键盘:“我希望你我能好好合作,我想认清楚你这个人,我又没有读心术,这次任务是我在赌命,我把所有的财产都卖了,我没法不慎重,你可以理解为救命之恩一笔勾销。”

“我没兴趣陪你玩下去。”许驰收枪,从腕表里取出一身崭新的黑色的作战服穿上,“我对一切都没有兴趣。”

罗丽笑嘻嘻地转过身:“如果能从主神空间里短暂回归现实世界呢?”

许驰的心猛然剧烈跳动起来,在他爷爷的爱国思想熏陶之下,许驰觉得自己的身上忽然肩负起了一种神圣感和使命感,许驰瞬间感觉充满了力量和想活下去的欲望,刚开始他只是以为这是一个外星人的游戏,自己回不去了。

从许驰上小学的那时候起,他便要在树下扎马步,摆拳架。爷爷就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悠闲地喝着茶,许驰其实并不想那么累,但只是为了看见爷爷的笑容,他便一直坚持着扎马步直到参军,他的生活没有过丢沙包,没有过皮筋,也很少有笑脸,有的只是鸡毛掸子和父母灰白的遗像。

初中,个别人可能已经开始商量着泡女生的年纪,他每天要在家里打桩、练拳,然后就能看见爷爷对他赞许的笑容,他没有叫过疼,打烂了五个木头人,浑身青紫,他学会了自己调制活络油,然后在晚上痛得睡不着的时候给自己擦,他还不懂什么是人生,什么是为了别人活着。

高中,当时正逢古惑仔流行之际,各种古惑仔小太妹横行霸道,要砍过人、让别人打过胎才算英雄好汉。爷爷从小财大气粗的培养让许驰有着一身匀称的紧绷肌肉,当时许驰是很多女生的“浩南哥”,加上许驰木然着的脸在她们口中很有酷劲,而且在体育课上流露出的各项身体素质能震慑众多宵小,很有安全感,于是许驰也是许多怪他抢了风头的“老大”的眼中钉。

直到有一天,为了在学校里的威信,也可能是为了妹子,有个“大哥”带着几个小弟率先跳了出来,许驰没有反抗,因为他爷爷说在参军之前,怕许驰下手没有轻重,严禁和人动手,于是许驰被打得鼻青脸肿地回了家。

第二天,仿佛殴打了许驰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就仿佛开了莫名的口子,一种不知名的诡异的想法从每个人心里流了出来——这次许驰是弯着腰爬回家的。

他被抓着钻了别人的裤裆,爷爷说不能动手,那就不能动手,许驰生生咬碎了牙。

第三天,同样为了立威,又有一个“大哥”带了五十多名“小弟”堵在了伤得比昨天还更重的许驰面前。

这一次,许驰淡然地笑了笑,从背后抽出昨晚爷爷刚丢他的木质大刀,追着那名大哥和他的小弟们跑了两千多米,从城南一直打到了学校门口,同时堵着校门将所有殴打过他的人、小混混以及那些追求他人认同感的懦弱的男同学们统统打得跪在了地上,这才将满是鲜血的木刀细细地擦拭了一遍,背在了身后,施施然地走了进去。

这次他动手,只是因为爷爷说必须打赢,狠狠地打,代替他们父母教育一下,这样的社会对不起前辈的鲜血。之后引发的事情被许驰爷爷一个电话便全部解决掉了。

由此可见,许驰的爷爷在许驰心中是什么样的地位。

而许驰视为天的爷爷,在他前去参军之前说了这样一番话:“华夏国的科学技术很落后,我们离西方那些国家有非常大的差距,打仗的时候我们要多死好多人,抗美援朝的时候,我就看着师长啃着窝窝头,总念着华夏国什么时候才能这样没事就用炮弹洗地。只有科技发展起来了,华夏国才算强国……我本来想让你学你妈当个为国家做贡献的科学家,但你不是那块料,自小就讨厌学习。我只有让你去学你爸,当一名军人,科学技术追不上的时候,也就只有靠你们拿人命去堆。”

许驰他爷爷的信仰,便是他的信仰;他为了他爷爷而活,他一直都没有过为自己而活;他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只能为爷爷的梦想和复仇而活。无法否认,华夏国落后的科技是从许驰爷爷那一辈起永远的痛。

“也许把超现代的科技上交给国家?”许驰吞了口唾沫,觉得这个提议非常正确,他想爷爷会非常高兴的,之后他才想到了国家可能产生的巨变。

许驰的眼里有了些许的光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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