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生顾不得多想,他看了看眼前的形势。堵在程家人前面的是五六个土匪,而堵在他们后面的只有两个土匪。程家人仆人加轿夫约有十来个人,但是有大太太、三太太和小红三个女人。从人数上看程家人占优势,但是土匪个个手拿家伙,如果硬拼,程家人还是几无胜算。
他思忖片刻,决定取山上的枯枝,杂草卷成几个草球,然后在每个草球里放上随身携带的香烛,如此一来,这几个草球可以轻易点燃,变成几个大的火球。
将这几个火球从山上推下,必然可以撕开一道口子,供程家人逃脱。待程家人冲出以后,这剩余的火堆刚好可以塞满这条拐子的小道,阻挡络腮胡子等人的追击。
几个大火球从山上滚落而下,山下堵住程家后路的两个土匪慌忙躲避。趁着这个当口,程家众人也是拼了命的从这个缺口中跑了出去。
眼前的情景急转直下,络腮胡子先是一愣,而后忙将鬼头刀朝空中挥舞开来,嘴里骂道:“都赶快给老子追,别让他们跑了。等老子抓住你们有你们的好看!”
等追到隘口,土匪们才发现李长生从山上推下的火球已经将狭窄的道口紧紧堵住。费了半晌的工夫,将这些火球处理干净,程家人已经逃了又好一段路了。
既便如此,毕竟程家中有几个女人在其中,因此不一会儿的工夫,已经可以看到络腮胡子等土匪的身影了。
见此情形,先前还扶持大太太逃跑的杂役和轿夫,再也顾不得许多,各自拔脚逃窜,顷刻便不见了踪迹,不仅如此,就连看似文弱的三太太也早没了影子。
荒凉的山道上只剩下大太太、程大宝和小红的凄凉的身影。
“回来,你们都回来!”程大宝拼命大声喊叫,但哪里有人听他的话。
“大宝……大宝….你别管我了,你也先带着小红逃命去吧!”
大太太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不……大太太,要死我们一起死……”小红抹泪,坚持道。
“对!我去和这帮畜生拼了。”程大宝也很爷们儿的叫道。
“不,大宝,你是程家唯一的血脉,你千万不能有事儿。小红,你还未出阁,若是落在这帮畜生手中,定然生不如死。我……我一个孤老婆子,不怕!你们……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大太太近乎竭嘶底里的驱赶着。
程大宝和小红热泪纵横,但是他们都清楚再这样耗下去,不但他们难逃厄运,连大太太也会死不瞑目。于是程大宝和小红,跪在大太太的面前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洒泪告别。
大太太看着程大宝和小红远去的身影,双眼含泪紧闭。此刻走也走不了,她更是不愿意落在土匪之手,故而取下头上的发簪,朝着自己的脖颈猛刺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大太太感觉一只有力的大手将她的手紧紧抓住。
大太太心里猛然一紧,睁开眼破口大骂:“你们这帮丧尽天良的畜生,我就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大太太,是我。我是李长生啊!”
“长生?”
大太太仔细一看,真是李长生。
“你……你……”
大太太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大太太快随我来!”
情急之下,李长生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长幼尊卑的禁忌。一把扯过大太太的手,就朝密林中钻了进去。
络腮胡子这帮土匪赶到,已不见了程家人的踪迹。但他清楚,这次没有达到目的,会有人找他算账,因此他心中亦是对方才自己一时大意万般后悔。因而,他赶快派手下出去,追寻程家人的下落。
夜半时分。
李长生和大太太寻了一处山坳点燃一堆火。
大太太显然还没有从那惊魂的一幕中恢复过来,她全身缩成一团,坐在山石上,哆嗦个不停。李长生把随身的衣衫脱下,披在大太太的身上,然后又捡了些干柴,将火加旺了一些。
“您好些了么,太太!”李长生问道。
大太太晃了晃身子,没有回答。
李长生见状没有再问,从随身包袱里拿出几块面饼,放在火上烤熟,然后分出大半送到大太太的面前。
“太太,这些可能不合你的口味。不过这荒山野岭的,多少吃些,将就垫垫肚子吧。”
李长生口中言语无比诚恳。
大太太转过身,微微笑道:“长生,你吃吧。我吃不下。”
“太太,我们明日一早还要赶路,不吃东西怎么行?这里到家还有近百里路要走啊。等回到家里一切不就都好起来了么。”
李长生继续劝慰道。
大太太长叹一声,嘴中喃喃的道:“对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等度过这个难关,一定会否极泰来的。”说罢,她抬眼盯了李长生好一会儿。直到把李长生盯的浑身有些发麻。
“太太,我……我身上……”李长生结结巴巴的问道。
“哦,”大太太轻轻眨了眨眼睛,将目光移向别处,而后随口问道:“没什么,是我眼睛里进了灰尘而已。长生,你给我说说今天你是怎么爬上山梁的?你不是一直都和我们一起行走的么?难道你早知道我们会遇到危险?”
李长生这时才明白方才大太太一直发呆的原因。原来她是在寻找被人暗算的蛛丝马迹。即便是救了大太太性命的李长生也依然有可能是这场事件的内奸。大太太能有此想法,至少说明她也认为,摆在面前的这群土匪,是有人蓄谋加害而并非是偶然遇到的。想到这里,李长生的心反而放了下来。
因为唯有如此,李长生才可能将昨晚三太太屋子里的黑影的事说的清楚,也唯有如此才能让大太太更加信任自己,那么自己离找到张婧也就更多了一分希望了。
想罢,李长生定了定神,将昨天晚上客栈发生的怪事,以及今天和程大宝的对话都和盘托出。
大太太边听边微微颔首。等李长生讲完,大太太站起身,说道:“我早说我的眼光不会有错,这次还真是你帮了我的一个大忙!老三这个贱人,我早就对她的丑事了如指掌,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勾结外人来对付我。这笔账,以后早晚要和她算个清白,现在你随我走,时间紧迫,咱们要连夜赶路。”
“大太太,夜晚赶路危险,不如咱们在此地将就一晚,待明日天亮在行路也不迟啊。再说这里离家百余里,也不急于一时吧!”
大太太一改方才萎靡的神情,横眉瞪了李长生一眼,厉声道:“谁说我们要回家,我们现在要去诸佛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