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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悲催的一体两命

一晃四个月过去,这年汴京的冬天,分外的冷。虽然已是午后,宋靖还是裹上厚厚的绿平二宜紬袄子,再加上一件土布棉背子,用细麻腰带紧紧系住。手上戴上一副厚厚的防水羊皮手套,端着一盆热水,缩着脖子来到外面走廊上。她今天的任务,便是要把这长长的走廊里外擦洗一遍。

冬天的后苑,半天也不见个人影。这时候,主子们大都猫在暖烘烘的暖阁里躲冬,而像宋靖这般悲催的下人们,却还是要每天到处洒扫洗抹,以备不定哪个主子兴致来了,过来走上几步。

面对这样的待遇和安排,宋靖在心中不知吐槽过多少遍,到现在,宋靖已经有深深的无力感,甚至对此都有些麻木了。唯一能让宋靖痛快的发泄不满处,便是在任务完成过程里不时的偷工减料,糊弄了事。但也仅此而已。

但今天上午,好心的陈小雨已经将多半条走廊擦洗好,只给宋靖留了一点点,让她收尾。面对同伴如此的好意,宋靖想抱怨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有耐住性子,学着陈小雨的样子,逐步的做去。

宋靖以前哪做过这些细活。不多会,宋靖便感觉自己的体力、精力还有耐力都已告罄。

“啪!”宋靖气呼呼的将手中的抹布扔进水盆里,直起身子倚靠在廊柱下的栏杆上,捶腿揉胳膊,罢工了。

“连个鬼影都没有,用得着天天擦吗?这鬼地方,就是不把人当人待。”宋靖狠狠的吐槽着。

宋靖歇息了一会,便开始东张西望,欣赏着周围这些古香古色、精雕细琢的亭台栏榭。四个月了,周围这一切,对她来说,还是那么的新鲜、陌生,恍若置身虚幻的梦境。

眼前,明黄色的琉璃瓦层层叠叠;外伸屋檐的斗拱和椽子砍削成各式兽头;扇门下部的裙板,雕饰着百般花饰;窗户棂格用正交、斜交直棂和圆棂组成复杂的毯纹,很耐观赏;廊檐枋子下,有雕刻繁复的雀替、挂落,廊柱下有花栏杆、坐凳栏杆、美人靠等;走廊各处的台基,多做成雕有花饰的须弥座,座上设石栏杆,栏杆下有吐水的螭首;建筑周边,到处可见日规、嘉量、品级山、龟鹤、香炉;院子里,更是每隔一段距离,就安置有一口粗苯的大铜水缸。

这些古建筑周围,各色假山怪石、奇树异草、池塘小溪,因为冬天的缘故,不如这些“四季常青”的建筑耐看。

而眼前这一切,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宋靖:这里是大宋朝,不再是以前她熟悉的那个时代。

那天的情景至今想来,宋靖尤是一身冷汗。自己被那双神秘的眼睛摄入,送到这里。这算是穿越吗?宋靖每次想到这,心中都是五味杂陈,不知该是庆幸还是咒骂。

一样的土地,一样的汉人。但这里是封建社会,是等级森严、男尊女卑的时代。而宋靖更熟悉的,是法治环境,是无拘无束、男女平等,甚至女生更有优先权的新中国!

若是那个赵胖子也穿越了,他该是乐不思蜀,流连忘返吧?趾高气扬的生活、三妻四妾的待遇,在等着他,在向他招手……

宋靖甚至想象的出,赵恒乐得眯缝了眼的可恶模样。

可宋靖只是个女生,还是最卑微的宫女,是平时多说一句话,都有可能被乱棍打死的宫女!这让只有中学课本里那点可怜的历史常识的宋靖,如何在这里立足、存活,更勿论潇洒快意,享受人生了。

过去四个月的日子,对宋靖来说,堪称做梦都想不到的遭遇和体验。

头一个月,宋靖的灵魂可能由于穿越时空的关系,受损严重,那时的她,仿佛刚出生的婴孩,一天大半时间都在休息,只有两个时辰,是清醒着的。

就这两个时辰,便让宋靖发现了一个骇人的事实:她跟另外一个人,两人同体!

准确的说,是她宋靖,侵入了人家陈小雨的身体,把人家的身体当做了家,在里面呼呼大睡。

这个事实,不但让宋靖惊骇莫名,更让宿主陈小雨,整日惶惶,不知所措。她的小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高烧一场,从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后,自己的身体里,就多了一个小精灵?

她躲在自己的身体里做什么?是要对自己不利吗?还是另有企图?……这些问题,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陈小雨。

不过,善良的她,最终认定:是这个小精灵从鬼门关救回了自己,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是好人!

因为,她的唯一一个好友:陈雨佳,告诉她,她当时病的,连见多识广的郑婆婆都说,不中用了。

郑婆婆都五十多岁了,什么事情没经历过?她说不中用,那是肯定不中用的。可陈小雨最后还是活过来了,健康如初。这在所有人眼里,就是个奇迹。

不过,陈小雨自己心里有解释:是藏在自己体内的这个小精灵,救了自己的命。

两人开头慌乱了几天后,便开始慢慢的互相接受了对方。她们彼此发现,她们可以在心里,翻阅对方的记忆,虽然只是浅层次的,但总算是一条互相了解的途径。

宋靖每天清醒的时间很少,所以,她花了很长时间,才将陈小雨的身世了解透。

陈小雨,本是河南道青州博兴县人,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重男轻女思想严重。家里孩子有五个,陈小雨排行第三,上面有两个哥哥,后面有个弟弟和妹妹。

从陈小雨的记忆里,宋靖可以肯定,陈小雨,从小就没享受过父母的关爱,很小年纪就要做家务,照看弟弟妹妹,不但吃的是哥哥们吃剩的,穿的是哥哥们穿过的,还时不时受两个哥哥欺负。

在陈小雨十岁那年,县里下来人,为宫里采买女孩。每个女孩子,给价十贯钱。陈小雨的父母,为了这十贯钱,便与公差签下了永久卖身契,将陈小雨交给了公差,自己拿到了八贯钱。

父母拿到钱,乐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印象,深深的印在陈小雨幼小的心灵里,以至于宋靖都能清晰的感知到陈小雨当时凄楚的心情。

陈小雨在宫里做学徒两年,直到前年,才正式出徒,面临着她人生的第一个选择,或许也是最重要的选择。

宋制:进宫后的女孩子,都要选择自己的发展道路。一条是后宫路线,成为御伺,等待宫里的分配,分配给皇上、太子、诸王爷和皇室子弟。沿着贵人、才人、美人、婕妤、嫔、夫人、皇后这条晋升路线,能爬多高爬多高。

另外一条便是宫女路线,从事杂役开始,然后有幸分配到各宫里伺候,有了一定资历后,便可以进入正式的六局二十四司中,从七品学婢开始,沿着如六品女史、五品司赞、四品司宾、三品司乐、二品司籍,一直到一品掌司,若能够最后做到最高的尚宫位置,就是宫女发展路线的顶峰,在宫女的世界里,这就相当于外朝的宰相一职。

陈小雨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福缘浅薄,配不上皇族的雨露恩泽,所以,她很痛快就选择了做一名普通的宫女。然后,陈小雨就被分配到了这后苑,在杂役班里,两年了,仍没有出头的机会。

宋靖掐着指头算了算,也就是说,陈小雨今年,才不过十四岁!而自己今年,都二十一了!

哪段光阴最宝贵,每个人都会回答:当然是失去的光阴最宝贵了!

自己这如今,也算是重新回到了十四岁的花季年华了吧?宋靖喜滋滋的想着,算是这次穿越,对自己的补偿吧!不过,这补偿,宋靖怎么还是觉得,自己吃大亏了呢?

补的这七年,估计大部分时间,宋靖都要用来熟悉和了解这里的规矩和风俗了,哪有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如此算来,宋靖根本就没占便宜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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