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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少年刘辰

战事改变了很多东西,上到权力变更,下到黎民性命。当然,也改变了蛮关以往严守的关卡。

刘辰到了蛮关,很轻易的就进了城。没人有检查他的通关文书,也没有人盘问。事实上,也检查不了了。还没进城就听见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被掩盖在从天而降的巨石下。进城之后一眼望去,巨大的石块如雨般落下,深深地嵌在地上。残垣断壁的城墙上有不少新修葺的痕迹,然而也只是给了敌人再一次轰碎它的机会。分不清满地的是活人还是死尸,血肉模糊的身体上趴满了苍蝇臭虫,还有角落阴森的乌鸦伺机而动。

残破的城头上骚乱的人群中不时传出指挥官嘶吼的命令声与士兵绝望呼喊声嘶叫声交织着。

就像炼狱。

“你!过来!”一个雄厚的声音拉回了刘辰的目光,迎面走来了一个身材魁梧人,看样子应该是个军官。军官残破的衣服和满面的尘土让他无法确认来人的面貌和身份。

“说你呢!看什么看!”说话间军官已经走到他的面前,蛮横地塞给他一柄断了半截枪头的长枪。“我不管你是谁,现在,拿上武器,跑去城墙,杀死那些爬上墙头的蛮夷狗!”军官的话说的斩钉截铁不容分辨。少年看了军官一眼,丢掉手中的长枪,拔出腰间的长剑,几大步助跑之后一个凌空飞步就越上了四丈高的城墙。少年刘辰剑如流星赶月,身如沧海游龙,冲入敌群犹如狼入羊群猛虎扑兔,鲜红的血随着闪动的剑光飞舞着。剑至,断刃破甲,人至,寸草不生!

刘辰从东墙杀到西墙,又从西墙杀到东墙,来来回回四五个回合,斩杀不下百人,一身本就不太干净的衣服此刻被泼洒的血水彻底染成了猩红色。他有意震慑源源不断往城头爬来的冰国人,于是将一身落阳心法提升至十成!一时刘辰一身猩红色衣服无风狂舞!手中的别云剑为剑气所动剑光暴涨犹如如神兵天降!刘辰第六次冲进了爬上城头的冰国士兵中。然而,这次人们只看见了遮天盖地的剑光。剑光所在,残躯断臂鲜血四溅,少年在人群当中,犹如一头浴血恶魔,撕碎着眼前的一切。遮天蔽日的白色剑光参杂着漫天的鲜血像是一场盛大而隆重的血雨,悦了南国人的目,冷了冰国人的心。刘辰的身体随着那夺人心魄的剑光化成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像是挥之不去的噩梦缠绕在冰国士兵的身上,烙印在他们的脑海里!

目睹了这一切的冰国士兵崩溃了,他们无惧南国人的滚木落石,无惧南国人的火烧油淋,更无惧蛮关那结实的城墙和南国人那必死的决心!但是他们惧怕这个人,也惧怕那柄有着白色剑光的屠戮之刃。他们可以用身体承受滚石,他们可以用鲜血浇灭火焰,他们可以用肩膀撞开那城门更可以用利刃搅碎南国人的决心!但是他们没法冲破那漫天的剑阵也没法用利刃斩断那噩梦般的黑影。半个月的攻坚战身心俱疲,突然冒出的少年剑客彻底粉碎了他们的信心。他们开始惊恐害怕溃败,最后如潮水般退去。

站在墙头浴血奋战的少年看着冰国人如炸了窝的蚂蚁般涌去,冲着他们嘶吼着叫喊着:“来呀!冰国的狗!贼子刘希!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用力过度后的虚脱排山倒海而来,他勉强用剑撑住身体才没倒下去。脸上黄豆大的冷汗却流个不停,被汗浸透的衣服也没完没了地滴着血水。

城楼上的守备官半响才反应过来,连忙叫手下搀扶刘辰进了军营休息,躺在床上没一会儿,浑身的疲惫就让他沉睡了过去。照看他的士兵好心想拿出他手中染血的剑,却发现剑柄被握的死死的,努力了几次,士兵便悄悄退出了兵营。

次日,刘辰被外面吵杂的声音吵醒了,一觉醒来整个人精神多了,除了握剑的右手还有点酸痛其他的并无不适。刘辰放剑入鞘,四下一看,这应该是某个将领的房间,房间除了张桌子和床再无其他摆设,打扫的也算干净。看到床边有套衣服时刘辰才意识到身上那浓郁刺鼻的血腥味,凝固了的血让衣服像糊了几层浆糊一样叫人浑身难受。刘辰换了身衣服,用备好了的水清洗了下,整个人清爽了不少。

刚推开门,门边的守卫便笑着说道:“公子醒啦?请随我先去用膳,用膳之后宋将军还等着见你呢。”刘辰瞧了眼日头,已是申时了,便跟着守卫去了。

蛮关位于断龙城以南锁水关以北,原本断龙城,晔城,钳关,鸣凤关,黑水城作为守卫北境的第一道防线,自古各南国皇帝无不重视,历代君王更是一再加固防御工事,可谓坚不可摧********!而且三城两关呈两个大品字排列。东方钳关,黑水城,南北相望;西边鸣凤关,晔城,里应外合;中间断龙城连贯东西两城两关互为倚仗,本是固若金汤的一道绝不可能被武力攻陷的防线。

然而,断龙城守备官秦校贪功自负,不顾其余四地援兵未至贸然出兵,举全城之力企图一举歼灭来犯之敌,却中了敌方将领的调虎离山之计,一朝之间三万将士尽数被冰国骑兵绞杀在离城十几里外的茫茫草原上!冰国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占领了边线第一重城断龙城。借断龙城之地利围城打援,耗时一个半月,最终将两城两关逐个拖垮击破。自此,北境第一线彻底落在了冰国手中。

而后,狡猾的冰国人以此为据点,摧枯拉朽般攻陷了南国在北境的几乎所有的城池。事实上,大多数守城将领听说三城两关都失守了,就跑的跑散的散,鲜有抵抗。而蛮关,就是南国在北境的最后一座城池。

少年用过膳,就跟着守卫来到了宋将军府上。踏进府门,便看见庭院左边的石凳上坐着个身着棕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正在茗茶,剑眉星目器宇轩昂,初一见便觉得这人定是个浪迹天涯的风流剑客。要不是身后的守卫禀明了身份,刘辰绝不相信他是个行军打仗攻城略地的将军。

“坐”。宋将军倒了一杯香茗,放在他对面的位子前,对走来的刘辰说道。

“谢将军”。刘辰抱拳行礼后也不多礼,安然坐下端起茶杯,闻过之后细细地品了一口。片刻之后才开口:“此茶初闻清香淡雅,让人宁心静气,一品,索然无味,稍许过后一股清冽甘香之气自腹部百转千回而上唇齿留香,让人如痴如醉回味无穷。莫非这就是千金难求的‘三朝醉’”?

“好见识”宋将军莞尔一笑,称赞道。随即一摆手,让院内的众人退出了府邸。

“据说这‘三朝醉’一两胜过百两金。初次见面,宋将军便用如此珍贵的好茶相待,小生惶恐。”刘辰不禁再次抱拳行礼。

“不必客气”宋将军摆手道:“再好的茶还不是给人喝的?倒是你,凭一已之力击退三万敌军救蛮关于水火,我该谢你才是。昨日我因有要事离开了关内,未能睹少侠之风采,实乃憾事。听闻少侠剑术之快风驰电掣,那墙头一里之内全是你的剑光残影,想必,你的落阳心法已经到了第十层了?”宋将军说这话的时候就像在说一件平淡无奇的家事一般,然而,听这话的刘辰却如听到了一个惊雷炸在耳边!

落阳心法乃是师傅了残老人的独创心法,而了残老人一次只收一人,一生只收了三位徒弟,而他就是第三位!因了残老人远遁红尘从不行走江湖,故江湖上识得此心法的寥寥无几!没想到,此人仅仅是听人描述就一语道破了他的武学套路!单凭这份见识,他绝不是一个边关将军那么简单!

“你究竟是谁?”之前轻松的氛围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喘不过气的冷漠。刘辰杀意已起剑已在手!如果面前的这个人给他的回答让他有丝毫暴露身份的危险,他有把握在一瞬间将其格杀于剑下!

“不用急着拔剑,你杀不死我”宋将军淡淡地看着刘辰,就像在看一个拿着竹棍的三岁小孩。

“这可不是我要的回答”说话间刘辰杀心已决剑已出鞘!剑光一闪,电光火石之间,一柄利剑直刺那人门面!这一刺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是由三十二剑留下的残影构筑而成的虚剑,真正的杀招早已影藏在这一剑之外!他有信心在转瞬之间将这个所谓的宋将军的头颅刺成一个马蜂窝!

宋将军笑了,笑起来颇有些无奈的意味。

剑至眉心,离他的头颅只差一毫之距!刘辰也笑了,他的身世,他的秘密终将随着这个死人而被深埋在地下。

宋将军出手了,只是一指!便破了三十二招凌厉的攻势!刘辰那倾尽毕生武学的一剑居然就被这个人两根手指头尽数化解!心中的震撼无以言表!

这不可能!

除了师傅了残老人的悲天手法能以超越他的速度破解这韶阳剑法,江湖上居然还有人能徒手化解!而且仅用两个手指!更奇怪的是刘辰居然没看见他出招的时机和方式!此人的武功居然不在师父之下。师父在他十岁那年才以花甲之年领悟的悲天手法,而他才四十来岁,一个守边将军而已!武学却到如此境界!

刘辰自幼习武,剑不离身,而且他的资质和领悟力,用了残的话说,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如今初涉武林就败给了一个区区的守边将军手下!这是何等的讽刺?

别云剑犹在宋将军的指间颤抖。

“尝试,是要付出代价的。”那人莞尔一笑。随后笑容一扫而空,用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盯着一脸不甘心的刘辰。

“铮”地一声脆响,击碎了刘辰所有的理智。

别云剑居然就这样被他用双指夹断了,就那么轻轻地一夹。师父送他的别云剑,陪了他十年的别云剑,用九幽精石打造的别云剑。断了。

“不!”十六岁少年的理智、坚韧、尊严,随着掉落的剑尖烟消云散。“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刘辰无力地跪坐在地上,一手抓着半截剑尖抱着残剑,冲那男子嘶吼着。

宋将军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泪流不止的刘辰,用嘲笑般的口吻戏虐道:“就凭你这样的武功,连我都杀不了还想杀你那个天才哥哥?或者说,你根本就不是这块料?趁早滚回枯泉谷跟着了残再练个十年吧。看样子了残对你还是不够狠呐,不然你也不会废成这样。”说完便径直离开了庭院回到了屋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辰起身抹了下脸上泪痕,拿着残剑别云,失魂落魄地朝外面走去,断了的半截剑尖割破了他的手心血流不止他也浑然不知,双眼无神地拖着步子往前走,也不知他要往何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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