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情理之中

魏自强很犹豫。

魏自强是魏家的老一辈了，魏鑫的亲叔叔。身为羽林军统帅，麾下有10万将士，当真是威风八面了。

魏自强能够坐上这个职位，不完全是家族的原因，魏自强是一员猛将，智勇双全，深得先皇赏识，曾经领5万军士，力拒15万敌军，其骁勇善战之名声传遍中原。在军中，他爱惜士卒，从不随意打骂属下，因此有很高的威信。如今的羽林军，虽然明白魏鑫是家主，但是，却是听从魏自强的军令，没有魏自强点头，魏鑫不能从羽林军调走一兵一卒。

魏自强经历了太多的风雨，曾经与先皇并肩作战，他们老一辈的人员之间，共同战斗，生死与共，有着深厚的情谊，如今，魏自强和睿亲王的关系依旧非同一般。可是，自先皇故去以后，魏鑫的所作所为已经引起了魏自强的忧虑。

魏自强明白，随着先皇的故去，魏家和皇室的情谊已经大打折扣，如今的皇上是他看着长大的，自小便有很强的独立意识，眼光长远，见识不凡，岂会受到世家的束缚。魏自强曾经想着通过联姻的方式，继续将魏家的女儿嫁给皇上做妃子，可惜未能如愿。自那以后，魏自强便预计到了危险。

魏鑫太跋扈了，趁着身为辅政大臣时，打击异己、安插亲信、笼络官吏，甚至想着插手军队事宜，魏自强曾经劝过魏鑫，虽然是为了家族利益，但要注意方法，魏自强甚至建议魏鑫将大部分的权力归还给皇上。那时，春风得意的魏鑫哪里听的进去，反而委婉指出魏自强老了，保守了，胆小了。

魏家有这种看法的不仅仅是魏自强一人，家族中还是有很多的杰出人才的，可是，魏鑫是家主，魏家表面上权势越来越强大，让这些人没有发言权。

果然，皇上对魏鑫的作为有些不满意了，当时，周元坤的举动，魏自强预料到是皇上的指使，没有想到，魏鑫居然支持吏部尚书欧阳健，全力打压周元坤，让皇上的计划泡汤。皇上亲政之后，对魏家的态度慢慢改变，先是先皇的嫔妃魏氏，在皇宫中的地位隐隐动摇，接着是廉亲王，廉亲王是魏氏所出，廉亲王如今是闲散亲王，什么都没有管，就连以前先皇安排在宗人府的差事，也被皇上借故取了。

周世平的崛起已经让魏自强感觉到危险越来越近了，政治博弈是没有人情可讲的，哪怕你做出再大的贡献和牺牲，可是，一旦你威胁到了皇权，便会遭遇到毫不留情的打击。魏自强以前没有注意周世平，后来，周世平出任辉州府尹，魏自强有了一丝兴趣，开始关注周世平，随着周世平在京城和京畿11县大动干戈，魏自强开始密切关注周世平。

羽林军士卒的遭遇使魏自强大动肝火，倒不是针对周世平，而是魏鑫。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魏鑫的打算魏自强很快知晓，他想不到魏鑫居然会如此做，这样幼稚的举动能够瞒过世人吗，就算是一时间得逞了，难道魏鑫可以将参与这件事情的人全杀了吗，可以封住所有人的口吗，魏自强感觉魏鑫简直是利令智昏了。

魏自强亲自慰劳了进入京城，冲击商会的士卒，然后颁发军令，严厉要求羽林军所有将士，不准对商铺清理事宜有一丝一毫的妄动，违者立斩。

魏自强开始铺路了，他想到的是周世平，必须要和周世平搞好关系，通过周世平来缓和与皇上的关系，一步步着魏鑫交出权力，只有这样，才能够挽救魏家。司马云如今的举动令魏自强羡慕不已，都是晚辈，为什么司马云能够看到这些问题，魏鑫就是看不见啊。不过，魏自强只能暗地里进行，如今这些事情还不能见光。

魏自强利用关系，已经偷偷摸摸和睿亲王接触过了，不过，魏自强没有深言，双方都明白意思，魏鑫这些年的作为，不可能轻易便抹去皇室对魏家的戒备，况且，魏鑫如今还是右丞相，羽林军中的诸多将士也是魏家子弟。

魏自强不单纯，他不会天真到交出魏家所有的权柄，而且，在处理和皇室的关系时，手里没有一定的筹码，根本不会有说话的权力。魏自强明白政治博弈的残酷。

8月20日，辉州府衙清理商铺的事宜进行完毕。共1.8万家商铺登记审核，一共上缴赋税270万两白银，系坤元14年1月至6月之赋税。

姬芈悦大喜之下，重重奖励了辉州府衙，当然，升官是不可能的，没有这么快，只能是奖励钱财了，辉州收来的赋税，户部直接收缴了6成，剩余的4成，作为府衙下半年的开支，户部是不会再给府衙拨付1两银子了。

周世平恨得只咬牙，忙了这么久，就落下100多万两银子，可不要以为多了，府衙和京畿11县，目前都要靠着这些银子来过日子。京兆不比其他省，京畿11县耕地不足300万亩，收取的粮食赋税，折合白银就40万两左右，而吏员的俸禄比其他地方都要高。周世平目前还要养着3000多府兵，皇上将人调来了，银子一两不给。

辉州的官吏这次得到了20万两白银的赏赐，都是皇上从内库开支的，周世平明白，交上去的近170万两白银，皇上肯定要拿很多，说白了，还是府衙出银子，皇上做好人。

接下来的粮食赋税之收缴，就容易多了，有前面商铺的例子摆着，况且，睿亲王首先上缴了足额的赋税，其他的也没有遇见什么麻烦。

一直到9月底，周世平的事情都不多，事情有下面的官吏去办，没有什么大麻烦，再说了，皇上的奖励还是不少的，普通吏员都有50两银子的红包，极大激发了官吏的士气，以前可没有这样好的事情。

9月28日，睿亲王府。

周世平在书房里见到了一位神秘的客人，羽林军统帅、护国大将军魏自强。

魏自强已经65岁，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军人气质，长期掌控军队，有着和睿亲王相同的一言九鼎的气势，身材保养很好，丝毫不见臃肿，花白的山羊胡子配上炯炯有神的眼睛，让人不敢小觑。

“辉州府尹周世平拜见魏将军。”

“周大人，不要客气了，老夫和王爷是至交，托大，就叫你世平吧。世平，老夫找你，可是有事情要与你切磋啊。”

“魏将军有事情尽管吩咐，只要是在世平的能力之内，一定尽力办理。”

“呵呵，世平啊，爽快，不愧是王爷的爱婿，王爷，我说您怎么这么会挑女婿啊，看看，世平虽然没有在军中呆过，却有着军人的爽快啊。”

姬绍睿乐呵呵的，显然对周世平很是满意。

“世平啊，老夫先请教你第一个问题，倘若你是一家之主，曾经受人恩惠，这施恩之人却是抱有目的的，事后你该如何处理啊？”

“魏将军，世平以为，施恩带有目的，就不是施恩了，所以，世平若是家主，会心存感激，但更会加强戒备。”

“此话怎讲？”魏自强此刻异常严肃，仿佛正面临重大事情，周世平明白魏将军想的什么，他暗地里看了一眼王爷。

“魏将军，这很简单啊，若是施恩者索求的回报，超过了世平的能力范围，甚至威胁到了家族的存在，您想，世平还会熟视无睹吗？”

“世平，你说的是实话，不过，若是没有那么大的威胁呢？”

“魏将军，这要看怎么说，若是世平身为一家之主，言行举止都受到影响了，当然会不满意，本该世平自身做主的事情，施恩之人帮着越俎代庖了，初时，世平会考虑到恩德，尚且忍耐一二，时间长了，世平恐怕就不耐烦了。”

“世平，依你之见，会如何处理呢？”

“魏将军，世平以为，有三点是肯定的，一是世平对施恩之人再无感激之情，以前的交情恐怕会一笔勾销，二是报答施恩之人后，要求其不要再纠缠，若是一味纠缠，世平就不会客气了，三是形同路人，若是有机会了，世平不会考虑到恩德，反而会对付那施恩之人。”

书房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中，魏自强虽然面不改色，可是，周世平估计他肯定不平静，刚才周世平所说的话，实际上是针对魏家说的，周世平已经明白，魏家的明白人就是魏自强。魏自强是羽林军统帅，魏鑫的叔叔，在魏家自然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肯定对于魏鑫的作为是不满意的，魏自强认识到了，魏家已经处在危险的边沿，将魏家推向深渊的，正是魏鑫，魏自强是魏家的长辈，不会看着魏家覆灭。

“世平，老夫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那施恩之人该如何做才是正理啊？”

周世平在紧张思索，这个问题不好回答，魏自强肯定是想做些什么，可是，犹豫不决，毕竟，他是魏家人，家族里的事情，能够和平解决，哪里会容许外人插手。周世平感觉有些可惜，晚了，魏鑫这么多年的作为，已经彻底触怒了皇上，不过，魏家出路是有的，但代价大了些，起码，军队和右丞相职位是要交出来的。

“魏将军，这个问题世平不好回答，说的都是一些个人愚见，您要是听着不妥，万万不要介意。”

“世平，尽管说，老夫也不喜欢婆婆妈，有什么就说什么。”

“那好，世平以为，到了这一步，施恩之人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的，其一，原来依靠施恩得到的东西，怕是不能保留了，因为这是引发矛盾的根源，世平不会容许其存在的，其二，施恩之人赖以自持的东西，也难以保留了，因为施恩之人正是依靠这些东西才能施舍于人，若是保留了这些东西，来日世平还是要忌讳的，其三，施恩之人需要明确心智，显示其以后再无控制之欲，这样，世平才会放心。当然，有所失必有所得，施恩之人还是可以要求衣食无忧，做个富家翁的。”

“世平，老夫谢谢你的直言，王爷，我告辞了。”

魏自强什么都没有说，起身离开了，姬绍睿没有去送，周世平看得出来，魏自强的脸色很不好看。

周世平微微摇头，今日说的这些话，可以说是对魏家的忠告，也可以是什么都没有说，反正是举例说明，虽然意思清楚，毕竟没有说出实际的事情。

“世平，你今日说的很好，老夫很满意，魏家如今的处境很危险，自强兄已经看出来了，不过，自强兄不是魏家家主，有些事情也不好做主，世平，皇上马上要下旨了，大周之征边军、羽林军、勋卫军，粮饷悉数减半，也就是说，朝廷今后只会负责军队之基本开销，皇上还会严旨，不准军士骚扰百姓，今年之粮食赋税已经入库，辉州和山南省的赋税情况很好，这一切，都是原来不敢想的，老夫预计，用不了多长时间，皇上便可以收回很多的东西了，这中间，你功不可没啊，特别是军士家眷安置之法，一举解决了征边军之难题，顼儿来信了，征边军之家眷，粮食都丰收了，情况很好啊。再看看羽林军、勋卫军，就没有这样的好处了，这么多年了，大周也该有所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