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沉过程中,郭强的口鼻处没有冒出一点气泡,从临床医学的角度来看,可能已经失去生命特征。王小书不忍心看着一代武术奇才就这样被水葬送,跳入水中一把将郭强的大脑提出水面,而后挥舞右手掌,不断扇打郭强的面颊。大量的洗衣妇女手持木棒立马赶来围观,其中一位年老的妇女从王小书掌下夺下郭强的尸体,平放在一块大石头上,再在胸口放上一摞打湿的衣物,而后用木棒用力敲打。我很怀疑年老妇女的救人动机,猜想她是不是年老体弱抢占不到洗衣位置,现在借抢救之机洗刷自家衣物?年老妇女的衣物在郭强的身上洗得格外干净,许多妇女便纷纷排队等候,准备也在郭强的胸口上洗刷自家最难洗的衣物。郭强不愧是武术奇才,在年老妇女即将洗净全部衣物的关键时刻,突然吐出一口黄色的恶臭液体,开始有了呼吸。
时间到了晌午,远处又见炊烟,众多洗衣妇女见头顶铁锅的郭强已经能站起来走动,纷纷表示失望,带着最难洗的各种衣物回家做饭。为了表彰郭强为实验新药做出的巨大贡献,王小书强令小川献出自己的午餐肉。郭强头顶铁锅,狼吞虎咽地吃着午餐肉,不仅是我们,连骠骑和将军都看着流口水。郭强脑袋上的铁锅在阳光下反射着强烈的光芒,像王冠一样标榜着自己舍己为人的功绩。郭强饭后要求把铁锅拿下来,他说自己已经用内功将神药全部吸收。王小书为了再熬制一锅最新的神药第一时间给张不高送去,表示同意。
但不幸再次降临到苦命的郭强身上,即使练过武术,臂力强劲,郭强依旧不能将铁锅从自己脑袋上拔下来。大家一齐上阵,拉脚拽胳膊拔铁锅,用尽全力,依然不能撼动郭强头上的王冠。武术奇才郭强不费吹灰之力就练成了江湖中最难的铁头功,实在可喜可贺。但郭强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幸运,流下了伤心的泪水。我好言相劝,只要神药发挥效力,他的头就会变小,铁锅就会自己掉下来。郭强听闻此言,大喜过望,转头询问王小书药力何时见效?王小书非常直接地告诉郭强,他的脑袋已经和铁锅牢牢地粘在一起了,除非削去头顶的头皮,否则铁锅不会脱落。郭强坐在河边,想象着自己将终生伴随着这个铁锅像怪物一样生活下去,不禁嚎啕大哭。大家看他哭得可怜,决定帮他最后一搏。
善于奔跑的我用火箭一样的速度回家取了一块肥皂和一把菜刀,小川在河边生起篝火,因为王小书决定用热胀冷缩的原理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我们把郭强顶着铁锅的脑袋放在火上烘烤,试图让铁锅变大,方便用菜刀劈开时不会伤到脑袋。烤了一会儿后郭强说头很热,有些晕。王小书要求他学习邱少云叔叔,要在火焰之中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郭强又表示铁锅已经把头皮烫坏了,而且自己头脑发胀。王小书恍然大悟,郭强的头也属于热胀冷缩原理的适用范围,跟铁锅一起烤也会越变越大,于是决定在烘烤铁锅的同时往郭强脸上泼水,以符合热胀冷缩的原理。小川非常尊重王小书的每一个决定,认真执行,搞得郭强差点在陆地上被水淹死。当铁锅被彻底熏黑,无法在阳光下反射出王冠的光辉时,王小书熄灭篝火,带领大家用肥皂涂抹郭强的脑袋,以起到润滑的作用,方便用菜刀劈开铁锅,然后用小剪刀将头发剪断,切开郭强和铁锅的联系。肥皂水在郭强脸上像瀑布样流淌,让他无法睁开双眼,任凭我们摆弄。
当肥皂水发挥作用、滑到我们都抓不住郭强顶着铁锅的脑袋时,力气最大的小川准备用菜刀大力劈向郭强的脑袋。郭强在小川下手之前面授机宜,反复叮嘱,恨不能将郭氏长枪全盘传授。小川第一刀劈得有些歪,砍掉了已经被烤焦的塑料锅把儿,郭强再次强调稳、准、狠的诀窍。小川第二刀果然靠谱,在铁锅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凹痕,却还是没将铁锅劈开。郭强虽然被菜刀震得眼冒金星,还是忍痛表扬了小川的刀法。于是受到鼓舞的小川连劈五刀,在小小的铁锅上十分不易地留下五个新的凹痕。郭强可能被震成了脑震荡,干呕着想吐,表扬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小川往手里吐了两口唾沫,深吸一口气,又连劈五刀,更加不易地在铁锅上留下五个新的凹痕。郭强被震得眼花耳鸣,感觉再来五刀自己可能就要与世长辞了。王小书告诉小川看准凹痕下刀,争取在五刀之内、郭强晕倒之前劈开铁锅。小川细细体会了一下,然后抡圆胳膊又连劈五刀,这回更是离奇,又在铁锅上留下五个全新的刀痕。根据概率学原理,如此五刀五刀地劈下去,铁锅一定不会再有新的凹痕,终将会被劈开。
可惜书本的原理和现实生活存在巨大差距,武术奇才郭强两眼翻白,眼看又需抢救。王小书用红色的砖头将最深的五道凹痕描红,让小川照着狠劈。郭强恍惚中听到小川两个字,死也不肯再接受救治,最后只好改为我来执刀。小川是个傻子,不知道劈死人要负责,会被学校开除,然后去当农民。我看着铁锅上五道浅红的凹痕,握着菜刀的手开始冒汗,觉得自己像个刽子手。背负着巨大的心理压力,我哆哆嗦嗦地乱劈五刀,铁锅上又留下了全新的五道浅浅的凹痕。因为二十一道凹痕的关系,铁锅反倒在郭强的头上像紧箍咒一样越来越紧。接着王小书也亲自试了五刀,虽说比我和小川准确,但力道极小,连个白印儿都没留下。郭强气若游丝地要求送他回家,让他爹揍完他之后再想法把铁锅取下来。
根据目前郭强的身体状况,我们觉得不等郭强爹想出办法,郭强就会被他爹打死,于是大家又像最初一样齐心协力往外拔铁锅。这一回面对郭强生命的安危,大家充分发挥了各自的潜能,随着郭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铁锅连着大片的头发从郭强的头上断然脱落。郭强说头上火辣辣的疼,大家就往他头上浇水,没想到流下来的却是鲜红的血!血水越流越多,染红了壮士郭强的衣服和一弯河水。郭强最后被路过的洗衣妇女们七手八脚、七嘴八舌地送到医院,挨了几针,擦了很多奇怪味道的药水,又在脑袋上缠了大量白色的绷带。走出医院时郭强很得意,觉得自己很像语文课本插图上画的战斗英雄。郭强爹铁青着脸跟在后面,盘算着回家后如何收拾战斗英雄。白衣天使再次翩然而至,要求英雄他爹付清药费再走。
我很佩服自己当时的勇气,尤其佩服郭强面对死亡时的那份淡然。回想那天的经历,郭强真的很勇敢,虽然他一直不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是否有用,但他一往无前。我时常在想,为什么当天我们一直在继续危险的游戏,却毫无害怕的感觉?最后还是没有答案,因为我已失去了勇气!
实验证明,神药外敷毫无效果,还搞落了郭强一头威武的乱发,实在得不偿失。王小书不停地琢磨如何说服郭强吞食自己的神药。郭强头缠绷带,态度强硬,说自己已经付出太多,除非吃一口神药配发二十块大白兔奶糖,否则绝不再碰神药。对于这种坐地起价的卑劣行为,读书人王小书无计可施。为了避免自己也被逼服神药,我不断提醒王小书,小川最具可行性,还说死个傻子无关紧要。但王小书害怕小川吃了神药之后脑子变得更小,傻到大小便都不能自理,实在很不仁道。
骠骑和将军两只狗儿很能吃,满大院找吃的,每天都吃到肚子蹭地才肯回家,终于有一天把王小书最新熬制的神药也给吃了个精光,甚至连锅底儿都给咬了个大洞。对神药十分自信的王小书大惊失色,感觉两只小狗永远不会长大了。没想到两只小狗完全没事,身体迅速成长。虽然还没有被人食用过,但王小书清楚,神药的实验彻底失败了。
耗时数月、涉及四条人命的神药计划最终流产。现实的刺激让王小书更加努力读书,他和张不高定下誓约,好好学习,天天跳级,考上大学,治愈顽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