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舒文轩说要带婉瑶出席一个宴会,一大早就叫老妈子送了些旗袍、礼服过来。她本是要拒绝的,可他说这有助于让她早日回三桥去,这才勉强答应了。
孟濂的真实姓名和身份,早已被舒文轩封锁。裘师长虽找孟沛和陆静去问过话,却还是一无所获。两人只说是当日参加婚宴的一位朋友的丈夫,他们出于义气才打电话求救,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那个裘其德收了他们的钱财,倒也没怎么为难他们。只是,那日婉瑶和孟濂同进同出,被很多人注目,所以裘其德满城寻找婉瑶,希望能从她身上获得孟濂的消息。
婉瑶同孟澈和婉莹通过一次电话,知道他们在乡下安好,也不敢告诉他们孟濂出了事的实情,只强颜欢笑说上海这边还有事要多停留几日。孟澈和婉莹也不疑有他,只说让他俩放心,琴音很乖。
这几日下来,婉瑶也多多少少知道些自己的处境,此时她能依靠的就只有舒文轩了。
他早早就在楼下等着了。她随便挑了件旗袍穿上,想了想,太随便了也不好,又抹了些唇膏,就下来了。
那些旗袍本来就是他千挑万选的,这会儿她穿的是件藕色的,头发高高盘起,露出一大截雪白的脖颈,这几日瘦了,腰肢更是不盈一握。他见她从楼梯上走下来,竟有些恍神了。
这几日,他的话语中多多少少透露孟濂生命无碍,她也略略放下一颗心来。她对他,从心底里是信任的!
她款款走到他面前,道:“可以走了吗?”
他微微点头,站了起来,将手臂微曲,示意她挽住。这些场面上的道理,她还是懂的,虽然不是很明白他的用意,可她还是轻轻挽住了他的手。两人就这样出了门上了车。
这场宴会,是裘师长的五十寿宴。这个裘其德虽是一介粗人,却凭着奉承拍马功夫了得,颇得总统赏识。此次任命前来上海协助舒文轩剿匪,一来就拼命接收上海滩上的资产,什么金子、房子、票子、车子、女子,巧取豪夺,被人戏称为“五子登科”……对孟濂的事,他其实并不上心,只是他暗地里收了舒文杰不少的钱财,挖空心思要挑舒文轩过错,才会揪住这件事不放。
一进门,就有一个华衣锦服,绾着如意髻的旧式女子迎了上来,笑道:“舒家大少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见到婉瑶,上下打量了一番,方笑道:“少帅啊,你这金屋藏娇也藏得太严实了!这么一个俊俏的美人,我们却从没见过。”
听她这么说,婉瑶虽然心中别扭,面上却也没有表露半分,仍旧礼节性地微笑着。
舒文轩亦笑道:“三姨娘,见笑了!”说完便示意林杰奉上礼金礼品。
这位三太太生得极美,又处事圆滑,因而颇受裘其德宠爱,此时巧笑嫣然,马上热情地拉着婉瑶到太太小姐堆里去了。
这边裘其德也迎了上来,道:“文轩贤侄,艳福不浅啊!”舒文轩依旧笑着:“哪里哪里,要说艳福,是比不过您老的!”
裘其德哈哈一笑,挤眉弄眼道:“你若喜欢,我这里的女人随便挑!”
舒文轩这一段时间见惯了他的这一面,也不恼,继续说笑:“其德叔的女人,小侄哪消受得起?”
裘其德笑着向旁边招招手,马上过来一群身段妖娆穿着各色衣服的女人,把舒文轩团团围住。其中一个杏眼桃腮的特别出挑,一来就轻轻挽住舒文轩的胳膊,娇滴滴地喊着:“舒少!”曲线玲珑的身体便贴了上来……
舒文轩没想到裘其德会在大庭广众也来这一套,倒是一怔,不过旋即镇定下来,不着痕迹地推开身边的女人,正色道:“其德叔,见笑了!我家夫人不喜欢我和别的女人有半点瓜葛。”
那裘其德亦笑道:“文轩贤侄,侄媳妇不会是个醋坛子吧?”
“裘叔叔,我家文轩是个老实人,您别把他带坏了!”声音娇柔甜美,却是婉瑶,她挤进“花丛”,推开身边的“花朵”,亲昵地挽住舒文轩的手臂。
这裘其德,以前和舒文轩鲜有来往,所以从没见过婉瑶。这几天听到两种传闻,一是舒文轩府上窝藏了一名来历不明的女子,疑是这几日在通缉的疑犯同伙;二是舒文轩金屋藏娇,府上住了位早些年就娶进门的夫人。他想方设法要见一见,却一直被舒文轩拒绝,没有料到舒文轩今日竟会主动把人带****来。
此时,裘其德一双小眼饶有兴趣地看着婉瑶,大笑道:“侄媳妇,你可看牢点!抛开身份家世不说,文轩贤侄本就一表人才,不知是多少女人的梦中情人啊!”
婉瑶面不改色,浅笑盈盈地应对道:“裘叔叔说得是,婉瑶一定把他看牢了!”
正说笑,有下人说开席了,众人方散开。席间鲍参鱼翅,奢华难言,让人不由想起“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