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五月,石榴花开得火红火红,宛若一串串火焰燃烧在枝头。孟母的病日渐严重,时常昏迷不醒。此时却传来孟濂乘坐轮船撞礁沉没的消息,孟母一听便又昏厥了过去。
众人正守侯在她的寝房门口焦虑不安地等洋大夫救治结束,忽听下人来报:“三少爷回来了!”
话音刚落,便看见孟濂风尘仆仆地从院外疾步进来。二姨太见状早已急匆匆地迎上去,一边喊着:“我的儿,你终于回来了!”
大家见孟濂安然无恙地回来,均是喜极而泣,原来,孟濂改乘的是后一班轮船,才得以死里逃生。
孟濂顾不上和大家打招呼,急切地问孟乔良:“爹,奶奶怎么样了?”孟乔良摇了摇头,只一个劲地叹气。
“濂哥哥,你不是改学医了吗?不如你进去替奶奶看看!”这时,众人才发现,孟濂旁边站着个身穿樱红色蕾丝西洋裙,头戴宽边帽的少女,大约十七八岁模样,明眸皓齿,落落大方。
孟乔良突然听闻孟濂弃商从医,心中不悦。众人却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正在踌躇间,洋大夫从房里走出来,用生硬的中国话说:“我们已经尽力了!你们准备后事吧!”
听了此话,孟濂喊着:“奶奶!”便冲进了屋,跪倒在床头。众人也随后都进去了。
奄奄一息的孟母见到孟濂,脸上露出了微笑,虚弱地说:“我的濂儿,你终于回来了!奶奶太高兴了,奶奶可以瞑目了。”
孟濂握着孟母的手,知道已是无力回天,泣不成声地说:“奶奶,孙儿……不孝!我……来晚了……”
孟老太太终是撒手人寰了。众人想起孟老太太往日的慈祥可亲,无不悲切。
孟府上下,拆掉红灯笼,撕掉红对联,批麻带孝办丧事。孟府亲戚朋友本就颇多,老太太过世,一些上海的亲朋好友也赶了过来,虽逢乱世,这丧事也办得极尽奢华。
而与孟濂同来的那位少女,是上海舅公的孙女,名叫陆静,当年和孟濂一同出国,现在也一同回来。
丧事办完,孟乔良把孟濂叫来,细问他弃商从医之事,并说要他继承家业乃是奶奶的遗言。怎奈孟濂自小很有主见,只说救死扶伤是自己的理想,不会改变,望奶奶和父亲能够成全。
天气已是微热,街头巷尾满是栀子花的浓香。厢房里,婉莹专心刺着一个香包,婉瑶捧着一本书坐在旁边。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婉瑶忙跑去开门,想不到站在门口是身穿西装的孟濂。他前几日为孟母丧事忙碌,无暇顾及姐妹俩,偶尔碰面也是点头而已,今天一有空便迫不及待地来看望她们了。
几年不见,孟濂已高出婉瑶一个头左右,从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郎出落成风度翩翩的青年,退却了满身稚气,眉宇更是明朗了,只有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他微笑着把手中的几本书递给了婉瑶。
婉瑶接过书,只觉得身体微微颤动,心想:“他终于回来了!只是物是人已非,我已和孟澈订亲,而他,看来也已经有自己的所爱了。”
这些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婉瑶已面带笑容,仰起脸说:“谢谢三弟!快进来坐!”
这“三弟”二字,在婉瑶心里有说不出的别扭,可这当儿说出来,却也是轻轻巧巧,再自然不过了。
孟濂一怔,旋即笑道:“咱们的瑶儿长大啦!要嫁人了!”
婉瑶眉头轻蹙,嗔道:“没大没小的!现在我是你嫂子!”
那边,婉莹也早迎了出来,见二人站在门口,忙把孟濂招呼进屋。三人本是从小在一起玩耍的,这一刻坐着可真是既陌生又熟悉。
一向喜欢刨根问底的婉瑶只默不做声地低头摸衣角,偶然笑个一两声,倒是婉莹问了好多孟濂国外的新鲜事。孟濂一一答了,并说了许多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