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天上。真是怪事,倪妹并没现形,却由小到大,由远及近地出现了一个UFO。这个不明飞行物先像一轮忽远忽近转悠的大圆盘子,斜斜地飞来飘去,细看却是那长舌巨口的大鬼脸,两只钵大的眼珠,随着脸盘的倾仄滴溜溜地转动,总是转来转去地瞧着我们,血盆大口还做出一副高深叵测和调侃的笑容。大鬼脸飞过的轨迹上是一蓬蓬飞溅的火钉子,就像彗星拖着的尾痕,同时还发出飘浮不定的K介子噪音。
我头不由己地随着大怪脸的飞行移来晃去,这一阵子我不但全然忘记了念咒语,而且把装魑魅甲虫的玻璃瓶打翻在纸上也没警觉。天老爷啊!这可是我最宝贵的生物蛋白质飞船呀!
那大鬼脸忽地对我头顶罩了下来,随着距离的移近,变得越来越大,最后简直像个房间那么大。那巨口就像一只硕大的火圈对准我套了下来。
我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以为这一下定要被烧成焦炭。可是随着一声响亮,我眼前倏忽出现了深邃无比的宇宙太空,全身心喷涌出一种说不出味儿的舒畅感。
我说它很黑,真是比一般的黑还黒得多。所有的星星在漆黑中此时我失去了自身的存在感和方位感,就是说感觉不到身体各部分的存在,就好像只剩下了大脑和大脑的延伸触突——眼睛和耳朵,在尽情地享受畅游旷宇群星的惬意。
所有的星星好像刚被擦过一样晶莹剔透,毫不闪烁的展示着它们从蓝到紫的光谱。
奇特的是星群们虽有远近,却不见立体动画中种因观察者的视点前移时产生的相互间的移位,而像两轴展示着散点透视的宇宙画卷,我在其间的飞越并没有改变它们之间的相互构架。
于是我推断这也许不是我眼睛在看,应该是在我大脑中直接感知的图镓。
地球上的星座,晚上从东到西,互相之间的位置始终没变,如在天顶,是长方形的猎户座,移到西边地平线时,仍然是原来的几何图形,互相的距离和角度一成没变。它不像地面上的远处景物,会有被压扁的透视效果,产生几何变形。
我蓦然发现星星越来越密,最后却是物极必反,反而出现了个纯黑色的地带,那儿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忽然有人用种静穆的声音告诉我,音色熟悉而动听。
啊!是倪妹的声音
“你就要到达银河系中心处的‘煤袋’暗星云了。这里的空间存在着大量宇宙中的黑暗物质,所以这里的质量密度远比太阳系周围要大。由于物质质量过重,所以这里的时间体系与地球不同,要缓慢得多。
“因此,你们的倪妹到达这里不过才一个多小时,她刚聚合成身体,还需要休息,所以你看不见她。上次你所见到的她的形象只不过是我们虚拟的立体动画。我们会再一次试验系统的对接,一定会邀你到硒石星作客。”
真奇怪!倪妹自己的声音说我看不见她,一定是外星人以倪妹的声音为蓝本,用高科技合成了地球人语音。但也许是外星人启动了我脑海记忆中倪妹语音的特征,在我脑海中拨动听觉神经产生出倪妹的声音。我不再思考这件事情,因为我凭直觉已发现自己快要到达“煤袋”中的硒石星了。
此时的天空冷冰冰地漆黑一团,倪妹的画外音在继续说:“地球人类在这个脉冲星系,是不能存活的,极强的X射线会使碳基生命中止。当然穿上特制的软金属防护衣或进入屏蔽室也可以在这里长期逗留。你仍身在地球上,完全不用害怕你的蛋白质身体被煮熟,你会在硒石星上作一次幻想中的软着陆。我们通过光分频技术和光倍频技术,可以让你看见本来碳基视网膜无法截留的光线,清晰地感受到我们的世界。”
突地,眼前异彩乍现,类似极光的五彩虹幕在天际曲折幻变,其中出现了一大团折射着紫金属光泽的巨球,这可不像从太空中望地球的白云蓝天碧水绿树那般的美丽,而是充满了另类的冷酷和诡谲。
星球重力所吸引的空气层,已完全**光和K介子流分解成了电离子,也许,这正是另类的星球得以避免氧化和硫化,反而增加了从另类途径进化出另类金属智人的机会。
我心中惴惴,迫切希望看到异星的奇景和硒石星人的庐山真面目。
倪妹的声音又出现了,她说:“请你收听我们很早以前对太阳系地球的专录信息,让你了解我们计划的片段。”
随着一遍流星雨似的白噪音弥漫过来,传来一阵苍老而古朴的男低音,整整比刚才的声音低了两个八度,就像木质车轮在滚动:“很古很古的时候,我们来到了你们这很多水的星球,过去我们于银河系中探索过的星区内,只有你们得天独厚,各种碳基生命在这里盎然竞秀,真是物质世界中的奇观。我们硒石星人,离你们足足有20多光年远,但这并不能构成我们智能生命体之间友好交往的障碍,我们不但早已到过你们地球,而且还和你们的祖先多次进行过超光速信息联系。”
周围的光线忽然转成了冰冷的色调,球体逐渐变大充满了整个视野,其中模糊地出现一些闪着刹光泽的几何形体。
“现在,你将看到的是硒石星人生命体,一种突破性别繁殖的硬形智能生命。”男低音说。
天啊!想不到我看见的外星人竟是这样的!我终于看得一清一楚,他们是一种标准的八边形金属薄片,闪烁着悠悠的螺青色光泽,中间有一个八边形小孔,在外边缘的八个钝角上,各有一根八楞的棍头,其直径和截面刚好能嵌进另一块金属片中间的小孔中。因此这些生命体可以任意互相交联和契合、叠加和构架。他们有富余的机械强度,能随心所欲地嵌成金光闪闪的摩天大楼。因此,到处是造型古怪的高塔和古堡,乃至金属的高峰、金属的深峡、林莽和平原,还有具备巢状空格的巨墙大巷道,曲折如蛇,蜿蜒千里。
左面是一片由金属片构架的格栅网,纠结成石油化学工业中输送管道群般的杂乱和无序。
中部更为壮观,金属块组件互相再一次。勾心斗角。,连结成一支呈拱桥状透明窗的宇航母舰,真想不到这些冰冷的构造片全是具有超智慧的生命。虽然他们大多数一动不动地构成了硒石星的魔域景观,但仍有十分之一左右的八角薄片单体或车轮似的简单组合体在翻飞、滑翔或滚动。在他们镶嵌铆合时,会发出青紫色的闪光,但并不发出金属相撞时的洪亮声响,也许这里无空气传音吧。但空间一定满布磁力或反重力场,否则金属的硒石星人薄片体就不能飞行滑翔得那么姿态优美了。
这里的一切是么的静谧而安详,当然,也可以理解为死寂和冷峻。
画外音又出现了,他们仿佛知道了我内心的思维动向:“我们外表的静止,其实表达了极复杂的内心思索和交感,不同生命体的交流方式和时间概念是差异极大的。比如我们硒石星人,也对你们过于迟缓的信息表达方式大感惊奇。你知道吗?我们的信息交流是以光速为下限来进行的,比你们的光子计算机还快。我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形式,是无限的宇宙在展示多样化的结果。”
“我明白。”我在心中表示歉意。
“我们没有性别,就你们曾培养过的红茶菌块,是通过分层来复制繁殖出下一代新菌块的。我们得天独厚,可以很方便地从我们的太阳——脉冲中子星部里得到充足的能量,也能从硒石星内部获得大量的硒原子,精确地按照我们的基因谱,从身体下侧复制出新一代的硒石星人,我们可根据环境的需求量,随心所欲地控制复制的数量和速度,基至也可停止复制上万年。”
“这样久才开一次机不怕运转失误?”我心中刚这样想,画外音就又开始解释了。
“我们复制出的下一代不须学习,也拥有母体的全部智慧,并能积累母体一生历验中所新学的知识。”
“在你们身体上,我看见有些小金字塔似的闪光锥体随机附在上面,这是你们的装饰物品吗?”我心中问。
“这是硒石星上的植物,它们能吸取我们太阳的能量,还能自我复制进行繁殖,由于这里它没有其他寄生物主,因此只能依附在我们身上,它们像饰品闪着美丽的光泽,固然可以装饰我们,但最大的用处却是可供我们‘食用‘,在我们硒石星表面转到黑夜面时,它们就像高能电池给我们供能。这种共生关系已维持七亿年了!”
我感觉自己的眼睛如在空中滑翔,沿着硒石星上的街区或者说生命峡谷向前飞去,虽说他们的结构千变万化,但全由硒石星人自己的身体所组成。
我一直到拐进一个大圆形的中心广场后,才终于从全金属结构中发现两侧有数个充满蓝光的巨大透明半球体。飞近后我缓缓地停在空中,发现球体中竟然出现了非金属世界。一个里面全是沙漠,而另一个全是水,还有一个大半球内简直就像一座小型的城市,但里面多是奇特的厂房。
“你非常想了解这足有几公里直径的半球体之用途吧!告诉你,我们专门把你带到这中心,就是要请你看看我们用了极大心血造出来的碳基世界。”画外音道。
“这个科技城中有超科技的工厂,能把重金属安全裂解为碳、氢、氧,里面的大多数机器人都是软的,属于碳水化合物,他们没穿衣服但全喷上了深色涂料,算给它们穿上了工作服。”
“它们忙来忙去在做什么?”我心问。
“你自己看吧,它们将为倪妹和你制造一个类地空间。”
我发现自己飞向一个最大最高的透明半球体,看见好几个长着十多双手的肉状机器正忙碌着,它们有一半的手像脚一样在下方支撑着轮胎似的身体,胸膛中部就像硒石星人,有个八角状的孔而另一半的手却各自拿着凿子、锤子、电钻、锉刀等工具,正在加工一张雕花大木床。这张床太华丽了,并且设备齐全,就像给公主睡的。它不但带有餐桌和梳妆柜,而且还有卫生间,里三层外三层地极富立体感,快达到成品阶段了。
有个大肚皮的软机器人,正把手指尖当作喷枪头在喷漆,各个指尖都能喷出颜色各异的超凡光泽的涂料。
我正看得奇怪,突然在大脑中爆发出阵阵紧迫的报警声,那个金属合成的重低音发出惊心动魄的警告:“脑视幻波超距交流通道受到17000赫的强音源近距干扰!非常抱歉,交流通道必须关闭!交流通道必须关闭!”
猛然,一阵刺耳而嘈杂的碎玻璃声音由远而近地迫来,好像宇宙从遥远的某处开始破裂瓦解,恐怖的是从破裂深处竟传出一阵阵地球人类的尖叫声:“艾叔叔救我!艾叔叔快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