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元子吃饱喝足后，便钻进了温暖的被窝，而且不多时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特别安稳，干干净净的没有梦，要数这十多年来睡的最安稳的一次了。
元子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咦，这床这被子，怎么和之前自己睡的有些不同？
鼻息间传来一股冷香味，这气味和柳暮之身上的味道有八九分相似。
元子脑海里闪过一丝奇怪的想法——自己该不会睡在柳暮之的床上吧？
元子微微仰起头，视线中猛然映入一个人的身影，和那奇怪的想法相印证。
柳暮之此刻正困在床畔出，握着自己的手，安静的睡着了。
元子小心翼翼地微微坐起身，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他握的紧紧的，而柳暮之此刻的睡颜安然静好。
梳洗干净的柳暮之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气质，即便睡着了也能在英俊的眉眼中看得出凌驾于众人之上的王者风范。
况且他才十七岁，薄薄的唇抿着，两颊还有些少年的婴儿肥，将脸的轮廓显得更为柔和了一些。
屋子里只有元子和柳暮之两个人，门窗都关好了，光线有些暗。
元子将脸凑近了看柳暮之，看着看着，便不自觉的伸出了另一只手，缓缓移向柳暮之的面庞。
然后轻轻的，帮柳暮之拢了拢两鬓的碎发。
元子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微微的弧度，仔细的注视着柳暮之的睡颜。
突然间，柳暮之睁开眼睛。
元子一愣，瞪着圆圆的大眼睛惊讶的张开嘴。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几秒，元子立即反应过来，一个激灵将自己的手从柳暮之掌心抽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跳下床。
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埋着头嗖嗖地往外跑。
柳暮之惊讶的站起身追上去，一把拉住元子的胳膊，微微焦急的唤了一声我的名字。
“元子？”
或许是柳暮之拉住自己的力道重了些，元子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痛从手臂蔓延开来，顿时间双腿发软快要跌坐在地上，元子紧紧咬住牙，冷汗大滴大滴地从额头渗出来。
柳暮之下意识的搂住元子，缓缓抬起手帮元子拭去额头的汗水，见元子紧紧闭着眼睛挣扎，视线最终落在元子的胳膊上。
似乎是预料到了什么，柳暮之的脸色有些难看，犹豫了一瞬，才缓缓地、小心地将元子的衣袖掀起来。
在元子上臂内侧，有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挖痕，一块一块地肉被钝器生生挖掉。
大约是在冬日，之前有整整在寒冷的海上漂流了大半个月，那些挖痕周边的肉都已经发白发胀，淡淡血丝在腐烂的白肉里，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女儿家的手臂。
柳暮之狠狠盯住元子的脸庞，连抱着元子的手都有些颤抖，发狠地问道：“你之前就是用这个钓的鱼？！你狠的下心生生割自己的肉？！”
大概之前的元子因为寒冷已经麻木感觉不到手臂的痛感，而此时一觉醒来整个人都回暖了，柳暮之刚好触碰到伤口，那尖锐刺骨的痛就一阵一阵地传来。
元子哪里还能接柳暮之的话，紧紧闭着的眼睛里已经滚落出泪水，伸出手紧紧抓住柳暮之的衣袖，咬着牙忍耐着。
外头候着的丫鬟大概听见了屋内不同寻常的响动，连连敲门，进屋后看见这样的情形，捂着嘴吃惊的愣在原地。
然后连忙转身跑着去请大夫。
一壶冷香静静的燃烧着，淡淡的青烟在在屋子里不徐不慢地飘散着，几许妖娆。
屋子里的门窗都关上了，天色也不早了，柳暮之和夫人站在离床畔几步开外的地方，丫鬟都被支走了，只剩下吴妈也静静的站在夫人的身后。
大夫坐在床畔边刚才柳暮之坐过的地方，静静的为元子把脉。
一时间大家都没有说话，屋子里静的出奇。
元子疼的冷静下来，侧着脸望着柳暮之，暗暗的光线将柳暮之如玉的面庞衬出一小片阴影，如墨的眼眸也看住元子的眼睛。
元子突然不知道柳暮之在想什么，没由来的心里有点害怕。
元子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见过柳暮之一样。
“大夫……”
说话的是夫人，眉目间隐隐透着关心。
大夫是一个年过百半的先生，闻言将手从元子的手腕处拿开，缓缓转过头。
却见柳暮之突然走上前一步，焦急地问道：“大夫，她的胳膊，可还保得住？”
夫人看见了柳暮之这个模样没有说话，吴妈也没有说话。
大夫缓缓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脸色发白的姑娘，刚才给这位姑娘用了少许的麻服散，所以这时候看起来格外安静。
大夫地声音有些低，站起身来拢了拢衣袖，说道：“夫人、少爷，借一步说话。”
夫人点了点头，柳暮之本想再问些什么，他心里着急的厉害。
夫人瞪了柳暮之一眼，示意柳暮之乖乖跟着出去。
屋子里一下子只剩下吴妈，吴妈走过来，满脸心疼，伸手帮元子拂开额前的碎发，说道：“元子姑娘不必担心，姑娘福大命大，心地善良，菩萨保佑，这胳膊一定能恢复到和以前一样的。”
本来元子之前没有觉得多么难过，她活的向来很粗糙，当时就想一点小伤过几天就自己好了，于是也没放在心上。
这时候被吴妈这么一说，元子突然感觉鼻子酸酸的，竟然还真就觉得有些委屈起来。
“哎哟小乖乖，别哭别哭，以后吴妈照顾你，啊，就算胳膊保不住吴妈也照顾你。”吴妈边说边伸出手帮元子拭泪，温厚又略带粗糙的手抚上元子的面颊。
像是娘亲的手。
元子依稀记得自己很小就没了娘亲，而且这么多年，从来把自己当做有娘生没娘养的孩子，十多年咬着牙过来了，无论遇上什么也不觉得委屈。
更不会像其他孩子那样躲在娘亲怀里哭寻求避风港。
偏偏此时此刻有人关心自己了，这关心很真实，让元子觉得很温暖，就开始觉得自己娇贵起来，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下来。
